5、古玩市场(1 / 1)

“有东西?”温白皱了皱眉。

本就是在地府养出来的小灯,喜欢的小物件多少也沾点阴气,尤其是在下头埋了些年岁的。

前提是这古玩摊上得有真品。

三仙桥古玩市场的确因为出过真品而声名大噪,但至今就那么一次。

里头的物件,最久远的,怕是都没摆摊的老爷子们年纪大。

如果它说的“东西”不是指这个,那就是……

“嗯,有点凶气。”小莲灯使劲嗅了嗅。

走之前,谛听还特别提醒过,别小看了它,毕竟是陆征一手带大的,对一些邪祟会特别敏感,让他多留点心。

他当时也就随口应下,谁知道出门就撞上了。

“很麻烦吗?”温白道。

小莲灯:“不麻烦,它很弱。”

说着,它顿了顿:“但留在这里不好,时间久了,可能会伤人的。”

“是邪祟?”温白想到谛听的话。

小莲灯:“不是,只是一点没散干净的凶气。”

“那会伤到你吗?”温白还有些不放心。

小莲灯晃了晃叶子:“不会,我很厉害。”

雨天|行人本不多,但这“三仙桥”大小算半个景点,又时值六月,闲散游客渐多,天上虽还落着雨,出摊的摊主倒也不少。

可一眼望去,像温白这个年纪的,却是没有。

小莲灯见到这些花花绿绿的摆件,好奇心被勾起,灯芯晃得呲呲响。

温白也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没经验,又见小莲灯好奇,顺势在一个摊位停了下来。

小莲灯指了指中间那个镶着宝石的杯子:“那个好看!”

温白拿过,问道:“老板,这是什么?”

摊主倒也不计较温白是个年轻人,语调还挺热情:“乾隆杯!”

温白:“……”

温白顺口接了一句:“是真的吗?”

“那肯定啊。”摊主语气自然到温白都有些不好意思再往下问。

“那这个乾隆杯大概多少钱?”温白还挺想听听。

“害,这大雨天的,能碰上都是缘分,我看你也面善,就图个眼缘吗,要的话,三万带走。”

温白轻笑,三万带走,还真敢说。

放下那价值三万的乾隆杯,温白又拿起一旁的“玉”。

上尖下方,半臂长,看样式倒是很像选修课上老师讲过的古玉。

“这是玉圭?”温白问道。

摊主“咦”了一声,玩笑道:“小后生挺懂啊,学这个的?”

温白也知道他在打趣:“只是看过图片。”

“没错,玉圭,商周的。”摊主道。

一下子从清朝到商周,跨了大半个华夏的历史,在这块地上,给他碰上了。

温白笑了下,话里有话:“那看来运气不错。”

摊主:“那可不,赶巧了,就碰上了。”

“我们这片儿都这样,看的就是个眼缘。”

说着,他翻了翻摊上的物件,状似无意道:“看中了,假的也是真的。”

“没看中,真的也是假的。”

温白这才抬头,有些意外。

果然,在这些地方做生意,还能做住的,是能吃这碗饭的。

话说的比东西都漂亮。

“白白,他在说什么啊?”小莲灯只听到什么真的又假的,满头问号。

温白低头,不着痕迹开口:“说这里没有真的东西,但买个开心还是可以的。”

小莲灯一知半解,摇了摇花瓣。

“有找到吗?”温白问道。

进了这文玩摊后,小莲灯先嗅了一圈,那凶气却跟忽然消失似的,怎么也没找到,于是两人才随便挑了个摊子,停了下来。

“应该就在这附近。”但它没找到。

听出了它话中的失落,温白伸手点了点他的小花瓣:“那我们再看看。”

小莲灯这下高兴了:“好。”

温白放下手头的东西,又往四周看了一圈。

在这种地方坐摊,东西卖不卖的出去,很多时候就靠一个“眼缘”,东西是,人也是。

所以摊主衣着大多都带着很合景的“古朴”,一眼看去,便有浓厚的人文气息。

甚至有两个老大爷还披了一件短马褂。

唯独有一个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倒也不是不体面,只是六月的天,穿了一件衬衫,套了一件针织马甲,头上还有一顶帽子,似乎过于怕冷了些。

之前那边又恰好站了几个游客,遮了视线,因此温白没注意。

“你看看那边,”温白下巴微抬,示意小莲灯往那边看,“会不会是那里?”

小莲灯使劲扭着叶托往那边看。

温白看它扭得费劲,拍了拍它:“坐好。”

说着,便往那边走去。

摊主五十多岁的模样,视线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温白都走到他跟前了,才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

“是那个乾隆杯!”小莲灯视线又被那个杯子吸引。

温白拿起看了一下,模样、做工跟之前那个都很像。

总不能在摊位前干站着,温白拿着那个同款杯,喊了一声:“师傅。”

摊主揣着手,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嗯。”

和前头那几个声如洪钟的摊主比起来,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没精神。

温白觉得更奇怪了,继续往下聊:“这是乾隆杯吗?”

“嗯。”摊主点了点头。

似是不太想做生意的样子,温白想了想,问:“多少钱?”

摊主直接道:“三十,要的话拿走。”

温白:“…………”

这怕不是,也太实诚了一点。

“那边三万呢。”温白哭笑不得。

摊主:“你要三万也行。”

温白:“……”

“我要了。”温白直接付钱。

摊主这才多看了温白一眼。

“这个玉圭呢?也是商周的?”

摊主:“上周的,刚出库。”

还特别提醒了一句:“不是玉,就大理石,不值钱。”

温白:“……”

“多少?”

“五十。”

“我也要了。”

温白又拿起一个,这次还不等他开口,摊主先说了话。

“别问了,那就是个瓶起子,不值钱,也不好看。”

“那我也要了。”温白悠悠道。

摊主揣着的手总算拿了出来,皱着眉,看着温白。

温白自顾自挑着东西:“师傅,有袋子没?”

“你真要?”摊主开口道。

“嗯。”温白点头。

“都是假的。”摊主皱眉道。

“真的您也不可能三十给我啊,”温白抬眸看他,“东西都挺好看的。”

一老一少僵持了一会儿,旁边摊主像是看不下去了,伸着脖子凑过来,念叨了一句:“老陈你怎么回事,这都第几个了,生意还做不做了?没心思就回家歇两天,都出摊了怎么还净把人往外赶啊。”

“来来来,要袋子我这有,小后生别理他,小老头这两天心情不好,生闷气呢,你尽管挑,钱放那儿就好。”

温白接过小布袋,小声问道:“师傅,这位陈师傅这两天心情为什么不好,您知道吗?”

隔壁摊主摇了摇头:“不清楚,问了也不说。”

温白谢过他,重新回到摊上。

陈师傅接过布袋,一声不吭开始装东西。

“这个单独放吧。”温白拿过那个跟小莲灯差不多的乾隆杯。

“买这么多做什么?”陈师傅问道。

小莲灯已经落在他掌心,贴在那个乾隆杯上看。

温白看着它,笑了下:“家里小朋友喜欢。”

本正闷头装东西的陈师傅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抬起头来,把温白和小莲灯都吓了一跳。

温白有所思地低下头,开始回想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这师傅反应这么大。

大抵是知道自己失态了,陈师傅面上很快恢复了神色,可手上力度却没减。

布袋的抽绳被猛地一拽,里头东西一撞,发出叮咚脆响。

“这些东西还是别给小孩子用得好。”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默了一会儿后,又一字一字道:“可能不太干净。”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降得格外低,与其说是说给温白听,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温白觉得问题可能找到了。

他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没事,洗洗就好。”

陈师傅像是有点恼,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攥着袋子。

好半晌,说了一句:“你走吧,我不卖你了。”

温白基本能确定了。

他淡声道:“因为不能给小孩子用?”

接着看向陈师傅,半赌半猜道:“陈师傅,冒犯一下。”

“你家里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温白斟酌了一下:“问题还出在…小孩子身上?”

陈世文拿布袋的手一顿。

抬头的瞬间,他看见温白系在手腕上的玉葫芦。

他做这行做了这么多年,手上没经转过珍品,却看过不少。

但如此通透、毫无杂质的玉葫芦,却还是头一个。

能用得起这种东西的,必定是看不上这些大路货的。

可他竟然买了一袋子。

陈世文放下布袋,没说话。

就在这时,小莲灯突然晃了晃叶子:“白白,我闻到了,就在这里!”

外头雨势已经小了很多,蓄着的积水顺着桥廊的尖角瓦檐缓慢落下,落成帘。

风一吹,凉气从四面透进。

温白往偏侧走了几步,离了人群,看着小莲灯,压低声音道:“他家里的问题,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小莲灯也有些疑惑:“可我没感觉到那东西有伤人的迹象。”

“如果有,我可以闻得出来。”

小莲灯“唔”了一声:“不过,如果是一些刚出生不久的小孩子的话,因为魂魄还不稳,是有可能被吓到的。”

温白心里有了底,小莲灯说的是被吓到,不是被伤到。

“那你有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除那凶气以外的东西?”

“没有。”

“好,我们再回去看看,”温白偏过头,看着那红布摊,“争取把那东西找出来。”

再度折返的时候,陈世文已经从小马扎上站了起来。

温白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没多问,只给了小莲灯一个眼神。

小莲灯从肩头飘下,晃着叶托落到那堆物件上。

没多久,小莲灯便停了下来。伸出一片花瓣往下指了指:“这里。”

温白循声看去。

小莲灯停下的位置,就在最右侧上头的角落。

跟红布中央摆得多少有些章法的东西相比,简直七零八落,就像是随手拢成一团。

看来真是无心做生意,温白心想。

“在下面!被压住了!”小莲灯怕温白找不到,出声提醒道。

温白小心拨开那堆零散物,一下子看到最底端的一小块印章。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隐约还看见上头几缕很淡的黑色雾气。

“这个?”温白开口道。

小莲灯点点头。

温白拿起一看。

第一眼看到这印章的时候,他还以为这印章只是破了边角,等拿到手才发现,那些坑洼的边角只是断裂的截面。

这印章是断章。

而且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虽然仍能明显看出断裂的痕迹,但有些地方已经趋向平滑。

“师傅,这个印章怎么断了?”温白倒没想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有用信息,他只是要确认一下,这断章的“另一半”在不在这里。

“我看着还挺好看的,如果能拼拼完整,也就要了。”说着,温白又作势去那堆零散物里找。

还好,这次陈世文开了口:“不用找了,都是故意做旧的东西,断的才好卖。”

温白装作无意说道:“您自己弄断的啊?”

陈世文回得很直接:“就是断的。”

“师傅,想问一下这印章是您最近才淘到的吗?”

温白向来是个很难让人设防的人,方乐明他们还曾这么评价过,若他真的存了心思接近一个人,没人能躲得过。

一如现在陈世文的感觉。

他本不应该在这种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面前多说什么,更何况还是一个看起来比他儿子还要小一轮的孩子。

可偏偏就多说了。

还是意识过来后,才知道说多的那种。

他摆了摆手,没回答温白的问题,只道:“要的话也三十拿走。”

“收摊了。”

显然不欲多说。

逐客令一下,温白也不便多问。

他收好布袋,把那枚印章拢在手心,付了款。

如果陈师傅家里的事,真的是这枚印章造成的,那他们拿走了印章,情况应该会有所好转。

这么想着,温白看向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收摊的陈世文,思考了很久,还是说了一句:“家里小朋友会没事的。”

陈世文动作倏地一顿。

紧接着他就听到那个带着白玉葫芦的年轻人又说了一句。

“我明天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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