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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衡应了一声“是”,上前接过画卷。
眼前又倏而闪过她头上步摇珠坠相缠的样子,宁珣闭了闭眼,想起那支赤金衔珠步摇。
“还有,”他睁开眼,眸中锐利一闪而过,“去打听打听,有没有哪个贵人,跟她有牵扯。”
青衡悄无声息退出去后,他重又打开书案一侧叠放着的政务看。
海棠酥早就凉了,却依旧散发着香甜气息——茶食一类的,放凉了吃也是刚好。
宁珣看了那碟子海棠酥一眼。
天色不知不觉间暗下去,恰逢宫人进来掌灯,宁珣抬头示意了一下那碟海棠酥,“撤下去。”
衔池在厨房挑的那六枚最香最好看的海棠酥,一口未动,被原样撤了下去。
入夜后。
衔池等在屋里,晚膳她用得不多,这时候早等饿了,蝉衣就去厨房给她拿了一盏糖蒸酥酪。
回来时依然是满面喜色,同她说:“殿下特允了姑娘这儿开个小厨房,往后姑娘想吃什么便方便了,给殿下做点吃食什么的也方便很多。”
听到这话衔池的眼神亮了亮。
宁珣在膳食上没什么偏好,东宫的厨子做菜也就中规中矩,可她是淮扬胃,喜清鲜平和,若一直跟着他吃,怕是早晚要瘦成薄薄一片儿。
“奴婢就说,殿下看重姑娘看重得不得了!”
衔池没反驳,只安静吃着酥酪。
宁珣在东宫对她,无论前世今生,确实无可指摘。
她这盏酥酪不过吃了一半,便听见外头一阵响动。
宁珣过来了。
蝉衣在门口见了礼,便退出去,关门前还冲衔池眨了眨眼。
她在门前站了一阵儿,又觉得殿里一会儿怕是会有什么动静,还是走远些好。
这么想着,她去招呼殿下来的时候带在身边的内侍:“公公……”
咦,殿下今夜带在身边这个内侍,不是往日那个叫怀和的。
她也只疑惑了一下,便接着道:“不如咱们去那边等,既能听见殿里的吩咐,也……”
谁承想那内侍直接打断了她,面色不善:“不必。”
她碰了一鼻子灰,怏怏地走到一边儿守着。
殿内。
衔池见过礼坐回去,宁珣就坐在她对面,将那半盏酥酪推回她面前:“不急,先吃完吧。”
她下意识想拖时间,便应下来,一勺一勺地舀了慢慢吃,他就这么看着,不说话也不催她。
他视线的存在感太强烈,即便衔池只低头盯着酥酪,也感觉得到他的目光是如何梭巡在她每个细微动作间。
吞咽的动作突然就不自在起来。
不及巴掌大的一碗糖蒸酥酪,再慢,也总有吃完的时候。
衔池咽下最后一口时,一旁的红烛倏而“噼啪”一声爆了灯花。
他的声音适时响起:“吃完了?”
衔池点头,放下手中的小银勺,抬头看向他:“殿下今夜来,所为何事?”
宁珣轻轻笑了一声,“能为何事?”
衔池的手指自盏沿划了半圈,垂眸道:“东宫是殿下的东宫,自然事事能为。只看殿下,想与不想。”
他不是好色之辈,不会真的只为了床笫之欢。她到底还是要先弄明白他的来意。
他倚回去,好整以暇看她,“孤不过是一时兴起,想看几支舞罢了。京中正时兴的这些舞,会哪几支?”
衔池愣了片刻,一时分不清他是真想看舞,还是想试试她的身份——毕竟他对歌舞一向平平,不像是会在深更半夜来看舞的人。
好在京中时兴的舞她在夺月坊都补过了,也不怕他试。
看她对答如流,只等着他随意挑一曲的样子,宁珣挑了挑眉,沉吟半晌,像是选不出来,末了道:“罢了。还是桃夭罢。”
他选桃夭,出乎她意料之外,但却是情理之中。
衔池没再说什么,下去换了一身舞衣,刚还在想无人奏乐她这舞要怎么跳,回来时便见他已经调好了琴,试了几个音。
琴音泠泠,悠悠自殿里传出来。桃夭的曲调听者难忘,紧靠在门口候着的内侍念恩脸色青黑了一霎,又佯装正常。
他是当今陛下钦点来东宫服侍太子的。也便是说,他的主子自始至终只有一人,便是陛下。
今日从书房那儿传来消息,说太子夜里要去那个舞姬那儿时,他便觉得不对。于是他给一直跟在太子身边的怀和下了泻药,替了怀和的职差,到了这儿来。
陛下有多厌恶这支曲子,阖宫上下无人不知。可太子因这支曲子豢养舞姬不说,如今竟亲奏此曲,与那舞姬寻欢作乐。真以为东宫是铁板一块,传不出动静去不成?
衔池跳到第三遍时,便敷衍了起来。
因为她发现,宁珣只低头看琴,几乎不会抬头看她。
她这舞,也不知是跳给谁看。
跳到第五遍时,她便疑心他今夜是故意来磋磨自己的。
可他弹琴的手不停,她的脚步也便不能停。
桃夭的乐声响了足有一个时辰。
不说等在门前的内侍念恩,就连等在稍远处的蝉衣脸色也难看起来——跳舞助兴便罢了,哪有一跳便叫人跳一个时辰的?
殿内,宁珣终于停下,将双手浸在铜盆里早凉透了的水中。
水冰得刺骨,他却像是没有知觉,来回搓洗了几遍,洗得两手通红。
——他不喜桃夭这支曲子,更不喜有人跳这支舞。偏偏它的旋律早融进了他的血液骨髓,脉搏一跳,便是一道音响。
跳舞的那人早靠在熏笼边睡了大半个时辰。
她跳了六遍,眼见着还要再跟着他的琴音起势,他及时按住琴弦,抬头看她:“还不累?”
衔池眨眨眼,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从善如流往地上一坐:“累了。”
但琴音犹在响。
衔池皱了皱眉看向他,小声唤他:“殿下?”
宁珣只淡淡解释了一句:“许久没碰这曲子,乍一拾起来,感慨不尽。”
许是借此思念先皇后罢。
知道这是他的禁区,衔池不再多说,只倚在熏笼边听他弹琴,听了一会儿便沉沉睡过去。
她睡得天昏地暗,若是没人管,能在地上躺一宿。
也确实是累着她了。
宁珣正顺手要去把她捞回榻上,低头看见自己冰得通红的手,又看看她连睡着都努力往熏笼旁边散着热气的地方靠的样子,动作一顿,去熏炉前烤了烤手。
也没多久,等到手上有了热气,他便俯身将她抱起,送回了榻上。
不过刚将人放下,宁珣抽手出来,突然便被她抓住了手。
作者有话说:
衔池:(试图引起注意)殿下同我在坊里听到的不太一样。
宁珣:(好奇)
衔池:(深呼吸准备引起下文)
宁珣:你看到的什么样?
衔池:他们都说?哈???
宁珣:(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只在乎老婆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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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她这时候在做什么?◎
满目火光。
衔池穿行其中,躲过烧焦后不断坠下的横梁。浓烟呛鼻,她被熏得直流眼泪,眼前愈发模糊不清。
但她步履不停,走得很急,心跳一下重过一下,像是在找什么人。
她……在找谁?
陷在梦里的脑仁昏昏沉沉,思索不了什么问题。
模糊的梦境中,她依稀看见火光尽处有道身影朝她转过身。
两人间隔了一场熊熊燃烧的烈火,火势猛烈,在他转过身的那刹,吞去他的面容。
衔池急急向他伸出手,像是要穿透层叠火光,将他抓住——
宁珣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她没醒,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被魇住,抓着他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精心保养的指甲掐在他手背,只这一会儿,便要掐破了。
力气倒不小。
宁珣抽不出手,明日下了朝八成还要被留下,要真带着一手背暧昧不明的指甲印,委实也太不像话。
于是他索性手腕一转,五指挤进她的指缝间,扣住。
十指相扣的姿势,衔池再用不上力,掐不住他,便改为握住他的手。
她握得很紧,像在抓什么总要失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