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焚湘脸上才浮现出以往笑嘻嘻的神色来,不再像个冰块似得。“你不觉得这样听起来显得我比较厉害吗?像是活了成千上百年的老神仙一样!”昔归思忖了片刻,好像确实是这么个事:“可是师父本来就很厉害啊。”焚湘双眼微眯,看着昔归啧啧称奇。这是她最喜欢这小徒弟的一点,夸起人来理直气壮的,分外真诚,很能讨她欢心,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全然不觉这样有什么不对。格调一事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翻了过去,琴音再起,焚湘催促着他好好修炼,不要趁机躲懒。昔归从来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只堪堪落下一句话,便毫不犹豫回到原地,再舞白绸。“我觉得,师姐笑起来更好看。”焚湘身形微顿,半晌才晕染出一抹无奈的笑意。这家伙,熟了以后就没大没小的。而在昔归看不到的地方,焚湘不知是想起了些什么,那抹笑意蓦然僵在了脸上,慢慢褪去,只剩那双沉寂的眼瞳中倒映着他翩然的身姿。又这般平平淡淡的过去了几日,焚湘在弟子居找了好久才找到了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的昔归。她挑眉兴味打量着明显心虚的昔归:“吾这几日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在无极宗可不许松懈,修炼一事是一日日积累来的。”昔归似是忽然被关键词触发了一样,回了神:“师父要出去?去哪里?要做什么?要去几日?不能带我一起去吗?”一连几个问题砸在焚湘脑袋上,听得她脑袋都发昏:“好你个狗蛋,哪来的这么多问题?”话虽这般说,焚湘终归还是回答了他。自家徒弟,她不宠谁宠?“吾要去取一件制琴的材料,听闻以龙弦制琴方可得出神入化之境,这百年来好不容易有了玉龙的踪迹,吾岂能放过?”焚湘已经习惯了这种所谓很有格调的自称,但本身的沙雕属性终究是掩盖不住的。昔归知晓焚湘爱琴,她愿意为此出宗也很正常,但...昔归脸上的心虚被焦急所取代:“小师父要去多久?”焚湘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快,你只管在宗内等着吾回来就好,到时候要是没见你境界提升,吾可是要罚你的。”昔归看起来却有些恍惚,余光中身后木箱没有盖紧,里头的红布露了一角出来,他紧了紧手,不经意间稍稍挪动了身形,将木箱挡了个彻底。“我会的。”焚湘没看出什么不对劲,交代好一切后就准备离开了,昔归却又突然出声叫住了她。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枚玉佩来,他本打算明日送给焚湘的。昔归轻轻将玉佩递至焚湘手中:“这是我自己雕刻的,可能没有那么精致,也不贵重...但我听闻玉佩有护身符的寓意,可以免受恶灵侵袭,师父要出行的话,就带上吧,算是弟子祝愿师父能够得偿所愿。”握在掌心的玉佩散发出丝丝凉意,与她的体温逐渐交融。焚湘有些意外,显然是没想到昔归居然还了解这些小物件,而且她平日其实也不甚在意这些配饰,但...她很喜欢。焚湘颇为欣慰的顺了顺昔归的脑袋:“真是为师的好徒儿啊...孩子长大了,都知道孝敬师父了,不枉我苦心栽培多年啊!”昔归:……他就知道焚湘正经不过两秒。焚湘将玉佩挂在腰间,笑着跟他告了别。这日之后,昔归每日的行程除了在后山修炼,就又多出了一项——在山门等着焚湘回来。虽然焚湘说过她会很快回来,但昔归还是不由得有几分着急,而这份着急酝酿久了以后就变成了紧张。等她回来以后,看见他准备的那些,会是什么反应呢?是惊喜...亦或是斥责?偶尔昔归在山门等到天黑以后,还会稍稍松下一口气,今日焚湘没有回来,那未知的结局就会晚来一日。这么掰着指头过日子,昔归在山门等了四十多天,夜幕再一次降下之后,他知晓今日焚湘又不会回来,正准备打道回府时,四周却忽的多出了灵力波动。昔归的心猛跳了一瞬,眼睫微颤着回了头——不是焚湘。暗色中,那几人的面貌有些看不太清,他们显然也看见了昔归,却没有轻举妄动,只站在原地打量他。昔归微微蹙眉,垂下的手紧了紧,谨慎上前一步道:“诸位来无极宗是有什么事吗?”这一步让他看清了这些人的长相,那种没由来的不安感顿时消散了几分。这些人他见过,前段时日经常来无极宗与宗主师尊他们议事,昔归跟在焚湘身边也接应过他们几次。但他们看清这守在山门处的,是时常跟在焚湘琴师身边的修士后,却好似早就商量好的一般,面上都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笑容。不知怎的,昔归只觉一种猛烈的,足以将他摧毁的恐慌感笼罩着他的全身,仿佛风雨欲来。而且,这并不是错觉。碧色玉佩在夜里并不显眼,可那玉佩之上附着的赤色却让昔归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焚湘已经死了。”...什么意思?他们在说什么?昔归下意识想开口询问,抬眸却发现他们的表情全无悲痛,也不似漠不关心,而是位高者对蝼蚁的嘲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情?不对...不对。玉佩为什么会在他们手里?一种荒唐的猜测以破竹之势迅速侵占了昔归的思绪,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却让他不敢不信,不得不信。藏在袖中的白绸呼之欲出,他极其艰难的,一字一句道:“是你们...杀了她?”昔归心里似乎有道声音在嘶鸣嚎叫,他与焚湘见过这些人很多面,他们身为长者,虽不是无极宗的人,但也曾指导过他们修炼。焚湘又是个自来熟的性子,来去几次跟这些人也混了个脸熟,昔归偶尔还会看见他们在路上说笑,听见他们戏称着来无极宗找到了忘年交。他们怎么能...?昔归希望他们反驳他。可那些人自来到这里的一举一动就表明了他们全无隐瞒的意思,那些透露出的信息更像是在期待着昔归发现这个真相。而为首那人,在昔归的注视下,缓慢而随意的笑着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