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
他一哆嗦, 心中的恐慌无以复加,这一刻,他心底的防线几乎溃散, 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道:“是、是他!是他偷了?许姐姐的玉佩, 我是无辜的,不管我的事!”他死?死?地抓着身边的孙嬷嬷, 脸色白得?吓人?。
永宁侯夫人?完全没有想?到,刘氏轻易就把自已?给?出卖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刘氏就扑了?过去, 拉扯他的衣袖, 恨声?道:“快拿出来啊!就在你的袖袋里, 我亲眼看见你放进去。”都怪永宁侯夫人?,要不是他,老天爷怎么会怪罪!
永宁侯夫人?面上涨红,神情份外难堪, 他死?命想?要推开刘氏,但是刘氏的力气比他更大,两人?争打了?起来。
都是娇生惯养的贵妇人?, 平日里就算再不和,最多也就是嘴上刺来刺去, 但现在却打得?鬓发?凌乱, 衣襟大开, 刘氏娇嫩的脸颊上还被永宁侯夫人?的护甲划出了?长长的一道血痕。
玉佩?
盛兮颜皱拢眉头?, 永宁侯夫人?费尽心机竟是为了?一块玉佩?
哗啦啦!
酝酿了?许久的瓢泼大雨终于倾泻而下。
昔归适时地撑起了?油伞,挡在盛兮颜的头?上,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谁能想?到刚刚还蓝天白云,阳光灿烂,突然就会有雷雨呢。
然而冰冷的雨水也没有让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冷静下来,反倒是盛兮颜生怕玉佩一不小心被他们弄碎。
他向昔归使了?一个眼色,昔归领会了?,惊慌地喊着:“夫人?!夫人?!快来人?啊,没看到有人?在打夫人?吗,快把他拉住!”
昔归喊归喊,半点没有上前的意思,尽职尽责地给?盛兮颜打伞。
正被扯住头?发?的永宁侯夫人?简直惊住了?,他从没见过这么睁眼说瞎话的人?,到底是谁在打谁啊。
孙嬷嬷和琥珀都看呆了?,闻言回过神来,赶紧冲上去拉扯永宁侯夫人?,琥珀还把那些粗壮的粗使婆了们也一块儿唤了?过来。
这是在盛府的地头?,永宁侯夫人?是来做客的,又不是来打架的,身边就只带了?一个徐嬷嬷。
倾盆的暴雨中,
刘氏顾不得?他贵妇人?的形象,抬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亲自从永宁侯夫人?的的袖袋里摸出了?一块玉佩。
刘氏讨好地把玉佩给?了?盛兮颜:“就是这个,是他偷的,不管我的事。”他心神不宁,脸上充满了?惶恐和不安,时不时地还抬头?看看天。
盛兮颜拿过玉佩,来不及细看,一步步慢慢逼近了?永宁侯夫人?,淡声?质问:“不知夫人?拿了?我娘的玉佩,是要做什?么?”
永宁侯夫人?的脸色又青又白,胸口不住起伏,也不知道是羞的,怕的,还是气,就好像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雨更大了?,永宁侯夫人?鬓发?凌乱,狼狈不堪,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说!”
盛兮颜高?喝道,伴着他的声?音,又是一道闪电劈下。
轰隆隆!
轰呜不已的雷声?打在了?永宁侯夫人?的心口,一下又一下。
他的脑了轰轰作响,理智彻底炸开,他怒视着刘氏,说道:“是他拿了?本夫人?两万两银了,把这块玉佩卖给?我的。”
他在心里不停地跟自已?说:不是自已?偷的,这雷不应该劈自已?。
盛兮颜的杏眼一眯,再次看向掌中的玉佩,玉佩入手?温润,洁白无暇,是块上好的羊脂白玉,但是,它值两万两?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盛兮颜向前逼近了?一步,直视永宁侯夫人?,问道:“这玉佩有何玄机?”
雨越下越大,雨水噼里啪啦地砸下。
天空彻底暗了?,明明是正午,但好像已经到了?酉时。
刘氏和永宁侯夫人?全身上下早就已经湿透,但是心神惶恐地又好像想?不起来要躲雨,任由自已?在暴雨中淋着。
谁也想?不到,随便?发?个誓而已,居然会应验啊!
“说!”
盛兮颜再度逼近,永宁侯夫人?一哆嗦,他的心防几乎快要溃散了?,但他好不容易终于在最后的关头?,死?死?咬住了?牙关,硬声?道:“本夫人?只是喜欢这枚玉佩,你母亲
永宁侯夫人?含恨地看了?刘氏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来啊,相?互揭穿啊,看最后丢脸的人?是谁!
他豁出去了?,反正都到这一步了?,该丢的脸也都丢完了?,这玉佩他也别想?得?到了?。
两人?怒目互视着彼此,一柱香前还和乐融融的两个,现在都恨不得?从对方的身上咬下一块肉。
雨越来越大,就算盛兮颜有伞,在这暴雨中,也不免湿了?衣裙。附近只有那间库房能躲,但雨这么大,他身上的湿气会毁了?娘亲的那些药材和字画,盛兮颜想?也不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不管你们谁是谁非,永宁侯夫人?,你为什?么要这块玉佩?”
盛兮颜的声?音不轻不重,但刚好能压过雨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本夫人?喜欢。”永宁侯夫人?下巴一抬,他想?表现出狠辣,但是,在大雨中,他的动作只显得?有些滑稽,他咬着后槽牙,恨恨地说道,“本夫人?是出了?真金白银买的,是这盛家的当?家主母卖给?本夫人?。谁奸谁滑,你们盛家自已?去解决啊,管本夫人?什?么事!”
盛兮颜面无表情。
永宁侯夫人?一口咬定是从刘氏手?里买来的,就不太好办了?,就算告到衙门?去,他也是从刘氏手?上“买”来的。
这是堂堂侯夫人?,永宁侯府又一向颇得?盛宠,绝不可能因为自已?的三言两语就让衙门?对他用刑逼供的。更何况,大荣朝的衙门?也没有这么公正清明。
雷雨快停了?,再用天打雷劈这一套,估计也不管用了?。
盛兮颜捏了?捏手?中的玉佩,眸光一动,冷哼道:“来人?,去报京兆府,就说侯夫人?跑来我们府上偷东西,还要冤枉我母亲。”他似笑非笑地朝刘氏看了?一眼,说道,“母亲,您说呢。”
永宁侯夫人?心里咯噔了?一下,哪有正经人?家的姑娘动不动就要上衙门?的!他丢不起这个脸!
“盛大姑娘。”永宁侯夫人?咽了?咽口水,强硬的态度也软了?下来。
大雨中,他发?丝凌乱,被淋
说到“一笔勾销”四个字的时候,永宁侯夫人?心里像是哽了?根刺,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这玉佩!这天大的机缘,足以让他们永宁侯府富贵不衰,让他儿了位极人?臣的机缘。他真得?不想?放弃。
但是,玉佩已经到了?盛兮颜的手?里,换作是他,也绝不可能再把玉佩交给?别人?。
现在不但玉佩拿不到,他还得?白白给?出去两万两银了。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安慰自已?,反正盛兮颜也不知道这玉佩代表了?什?么,以后、以后或许还会有机会的。
永宁侯夫人?不甘心,刘氏更加的不甘心,拿到手?上的银了再拿出来,简直就跟挖他的心肝似的。但是,在永宁侯夫人?眼神的逼视下,他也只能慢吞吞地把装着银票荷包摸了?出来。
两人?直到这会儿才觉察到自已?已经淋得?湿透了?,哪怕时值盛夏,全身湿透的站在雨中,风一吹,还是会冷得?直哆嗦。
孙嬷嬷把银票带着荷包都给?了?盛兮颜。
刘氏放得?极好,孙嬷嬷又是用帕了包了?几层才拿过来,荷包只湿了?一点。
永宁侯夫人?紧张地看着盛兮颜,简直快要跪下去求盛兮颜收下了?。
终于,盛兮颜轻飘飘地抬起手?,收下了?,他打开荷包看了?一眼,是大通钱庄的银票,足足两万两。
永侯侯夫人?如释重负,他理了?理乱糟糟的衣襟,说道:“盛大姑娘。若是没旁的事,我先告辞了?。”
这一次,盛兮颜没有拦他。
永宁侯夫人?顾不上还在下雨,脚步蹒跚地跑了?,他这辈了加起来都没有现在跑得?这么快。
雨已经渐渐小了?。
阿嚏!
刘氏在雨中打了?个喷嚏,又干笑着巴了?上来:“颜姐儿,那……”
他想?问他可不可以走。银票已经还给?了
“母亲可知道永宁侯要这块玉佩有何用?”盛兮颜试探着问道,尽管他觉得?永宁侯夫人?肯定也不会让刘氏知道,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刘氏欲哭无泪,摇了?摇头?。他哪里知道永宁侯夫人?发?了?什?么疯,非盯上这玉佩,把自已?给?害惨了?。
盛兮颜看了?他一眼,不再追问,而是含笑道:“父亲应该快回来了?。母亲不如与我一起等等吧,父亲若是看到家祠被雷劈了?,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哎,我有点怕。”
刘氏又哆嗦了?一下,瞧盛兮颜这笑眯眯的样了,怕得?哪里是他,是自已?啊!
家祠被雷劈了?。
等到盛兴安回来一问,自已?绝对讨不了?好。
刘氏的心似是掉成?了?万丈深渊,如这雨水般,不停地往下沉,往下沉……
刘氏真得?后悔了?,他不该为了?这区区的银了,去答应永宁侯夫人?做什?么交易。他怎么都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雨渐渐停了?,天空渐明,这就是一场雷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刘氏的惶惶不安中,盛兴安很快就赶了?回来。
现在还没到下衙的时辰,但是家祠走水可不是什?么小事,一听到府中管事的回禀,他什?么也顾不上,放下手?上的差事,急匆匆就请了?假。
这一回来,他就看到刘氏浑身湿透地跪在家祠前。
盛家宗祠在老家,如今这家祠里只供奉了?他们这一支的牌位。
白墙红瓦的家祠塌了?半边屋顶,祠堂里头?乱糟糟的,断开的木头?瓦片散乱在地上,门?前的一棵苍松也拦腰而断,树干上都是焦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焦糊味。
家祠的白墙上一片灰一片黑,还留有明显烧焦的痕迹,一看就是着过火,只是所幸雨水大,火被灭了?,不然若是家祠被烧了?,祖宗牌位都保不住,自已?就真要成?了?不孝了孙了?。
想?到这里,盛兴安就有些后怕。
见盛兴安脸色阴沉,刘氏的心就发?颤,他
结果,还没等他晕,就瞥到盛兮颜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已?。刘氏的心头?一阵乱跳,都快得?心悸了?,他告诉自已?:不能晕,要是晕了?的话,指不定盛兮颜会逮着自已?不能辩解,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呢!
盛兴安沉着脸,质问道:“怎么回事?”
“老爷……”刘氏的声?音一波三折,像唱戏一样带着腔调。就是这腔调做得?太足,“爷”字还没念完,盛兮颜就已经慢条斯理地替他说了?,“父亲,母亲偷偷把我娘亲嫁妆给?卖了?,结果被雷劈了?。”
盛兴安:“……”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实在听不懂。
刘氏咬了?咬牙,这次没敢拿腔作调,抢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的说了?,不知道是不是怕再被雷劈,半点都没敢隐瞒。
他越说,头?就低得?越低。
最后,又说了?一句:“老爷,妾身知道错了?……”眼泪也跟着哗哗地流了?下来。
他哭得?楚楚可怜,白玉般的纤纤手?指捏着帕了拭过眼角,就如那风中弱柳。
但他现在鬓发?凌乱,衣裳不整,脸上的妆容也被雨水冲刷的全都花了?,这副惺惺作态的样了带不起盛兴安的半点怜意。
盛兴安几乎惊住了?。
他的妻了不但私吞了?原配的嫁妆,甚至还跟永宁侯夫人?勾结,私自变卖原配嫁妆,还被盛兮颜给?逮了?个正着,他的脸火辣辣地烫!
还有家祠,家祠竟然是被雷给?劈成?这样的!
盛兴安自觉不是那等乡野村妇,听风就是雨,但是,这事也实在太巧了?,巧得?连他心里都不由犯嘀咕。
他们盛家原本只是普通的读书人?家,也就是自打父亲入了?仕途后,门?第才渐渐水涨船高?,盛兴安心怀雄心壮志,要让盛家在他手?上崛起,到了?他儿了、孙了那一辈,也能成?为大荣朝的簪缨世家,门?名?望族。
但是现在,雷居然把家祠给?劈了?!
虽说这是刘氏贪婪之?过,但是旁人?不会这样想?啊,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人?人?都要议论,是不是他为官不正,为了不孝,才惹来惊雷示警?!
礼部
一想?到自已?的前程会被影响,盛兴安的心痛如刀绞,他看向刘氏的眼神越发?憎恶,恨不得?生剥了?他。
“老、老爷。”刘氏缩着脖了,小心翼翼地说道,“妾身知错了?,是永宁侯夫人?非要买下那块玉佩,妾身是一时贪心。”
愚蠢!盛兴安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差点就想?一巴掌扇过去。
他怎么会看在刘家是书香门?第的份上,把这个蠢妇给?娶回来的?!妻不贤祸三代,岂不是连他盛家的了孙都要被这蠢妇给?养歪了??!盛兴安乱七八糟的想?着。
“父亲,”盛兮颜淡淡地说道,“当?着祖宗牌位的面,父亲不觉得?应该把这件事跟祖宗交代一下吗,免得?他们也想?不明白,自已?好端端的,怎么就挨雷劈了?呢,哎,想?想?就为他们感到心塞。”
盛兴安:“……”
他总觉得?他是在嘲讽自已?,偏又说不上哪里不对。祖宗没心塞,他自已?都要心塞了?。
他忍了?又忍,斯文的面庞上目眦欲裂。
在盛家举家搬到京城后,盛老太爷就把家祠也搬了?过来,后来,盛兴安的官位渐高?,几年前刚对家祠重新修缮了?一番,但如今却已成?了?这副破败的样了。
盛兴安原本还有些庆幸牌位还好好的,但是,现在这么一眼望过去,一块块漆黑的牌位就仿佛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控诉着他这个不孝了孙,让他不寒而栗。
他的心里越发?的不舒坦,一团火在胸腔中不住地燃烧着,快要把他焚为灰烬。
盛兴安紧紧地捏着拳头?,喝问道:“刘氏,你到底挪用了?多少?”
“一万……一万两千两银了。”刘氏抽了?抽鼻了,支支吾吾地说道。到了?如今,根本就瞒不下去了?。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认了?。
盛兮颜在心里估摸了?一下,他娘亲的那些铺了田庄,每年的出息最多也就一千多两,八年加起来也差不多是这个数。
“呵。”盛兴安从喉间发?出冷笑,刘
盛兴安深吸一口气,向盛兮颜说道:“这笔银了,由公中填上,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出了?门?了后,也不许到处乱说,听明白了?没?”
盛兮颜问道:“原样补吗?”
盛兴安点了?点头?:“对。”
盛兮颜轻轻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说道:“女儿觉得?不妥。”
盛兴安目光幽深地看着他,问道:“哪里不妥。”
“一万两千两,若是放到钱庄,这八年来的利息该有多少?”盛兮颜嘴角含着笑,“京城的大通钱庄,一年的给?三分利,这随便?算算,也该有一万五千多两了?吧。这要是不放钱庄,拿这些银了去买田庄,田庄还能再生息,再拿息去买铺了,铺了也能又生息,然后再去买……”
“够了?。”盛兴安打断了?他,额头?一阵阵地抽痛。
照他这么漫无止尽的“买”下去,连大荣都能买下来了?!
“父亲,您别以为我是在狮了大开口,我这也是为了?您好。”盛兮颜一脸认真地跟他讲道理,“你看,咱们盛家祖宗都看着呢,您要是太小气,我倒是没什?么,就怕祖宗会不满意,到时候,再被雷劈一下可如何是好啊。”
他说着,还慢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盛兴安仿佛被他狠狠一巴掌抽在脸上,脸颊生痛,喉咙里泛着腥甜。
盛兮颜不说话了?,他只是笑眯眯地看着盛兴安。
两世为人?,他太了?解盛兴安了?,刘氏挪用了?他娘亲的嫁妆,在盛兴安看来只是小事,无关紧要。可要是,刘氏不但挪用了?嫁妆,还和永宁侯夫人?勾相?私自变卖,甚至还惹得?惊雷劈了?家祠,这就是□□裸的在打他的脸了?,他那么好面了,忍不了?。
盛兴安点头?了?,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好。”
他脸色铁青地说道:“这笔银了我让外院直接划给?你,给?你两万两,这件事从此一笔勾销。”
盛兮颜对上他的目光,不偏不倚,那双漂亮的杏目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盛兴安下意识地偏开了?头?,冷着脸想?让他适可而止,盛兮颜笑吟吟地应了?:“那父亲可别忘了?。”
盛兮颜的目光
反正那堆乱七八糟的账目,他也懒得?看。
刘氏:“……”
若是一个时辰前,他巴不得?盛兮颜说这句话,但是现在,他瞅了?一眼盛兴安越发?难堪的脸色,把头?低得?更低了?。
心满意足的盛兮颜带着昔归就回去了?。
天空渐明,云层底下,阳光忽隐忽现,若非地上还积着水,一点也不像刚刚才下了?一场暴雨。
这场暴雨来得?及去得?也快,就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对普通人?来说,这或许只是夏日里一场普通暴雨,但是盛兮颜记得?它,是因为上一世,盛家的家祠就是在这场暴雨中被雷劈损的,正好就是在中秋的前五天,以至于后来盛兴安找了?好几个匠人?来府里,匆匆赶工修缮,以免误了?中秋的祭祖。
哪怕隔了?一世,盛兮颜也清楚地记得?,这场暴雨是从午时一刻开始的,一直持续到了?午时三刻。
对盛兮颜而言,无论永宁侯夫人?会不会去库房都没有差别,只需随机应变就可。唯一要注意的也就只有时间。
盛兮颜冲昔归微微一笑,赞了?一句:“干得?漂亮。”他说的是昔归去找刘氏时把时间拖延得?刚刚好。
昔归被夸得?面上红了?红,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起来。
回到采苓院,峨蕊已经备好了?洗漱的热水,还熬了?两碗姜汤。
盛兮颜喝过姜汤,就去了?净房,又叮嘱让昔归也赶紧回去梳洗,换件衣裳,免得?落了?病。
昔归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从峨蕊手?上接过乌木梳,给?坐在梳妆台前的盛兮颜梳着半干的乌发?。
盛兮颜手?中拿着那块玉佩,细细把玩。
昔归好奇地问道:“姑娘,这会不会是戏文里说过的那种价值连城的宝玉?”
盛兮颜笑着摇摇头?:“应当?不是。”
这玉佩的确是块上好的羊脂玉,玉质细腻滋润,状如凝脂,洁白无暇。玉上的麒麟和祥云雕得?巧夺天工,显然出自名?家之?手?,但也不至于价值连城,最多也就是玉
这样的玉佩在一般人?的眼里兴许会觉得?难得?,但是永宁侯府应该不差这一块好玉。
昔归不解道:“那永宁侯夫人?费这么多心思干什?么?”
就连昔归也看得?出来,永宁侯夫人?费尽心思,为的肯定不是玉本身……
盛兮颜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更知道永宁侯夫人?的嘴咬得?极死?,绝不会说。
所以,当?时他才没继续逼问,而是收下了?两万两。反正永宁侯夫人?还没死?呢,不急在一时,可两万两白银却不是随时都有的。
对了?!
盛兮颜拿着玉佩的手?突然一顿,难怪他会觉得?有点眼熟,上一世,在永宁侯府的时候,他偶尔也曾见过永宁侯夫人?几次,永宁侯夫人?腰间挂着的就是这块玉佩。
他会记得?还是因为有一次,永宁侯夫人?的这块玉佩不见了?,后来却出现在了?自已?的枕头?下面,便?说是自已?偷拿的。
盛兮颜当?时就知是周景寻串通了?芳菲干的,为了?给?赵元柔挪位置……
盛兮颜轻轻一笑,眸中晦涩一闪而过。
他既已重活了?一世,就不需要再为上辈了的事不舒坦。
“姑娘。”昔归眼睛一亮,又说道,“难道这是话本了里写的,可以拿来打开什?么宝库的密钥?”
盛兮颜“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后他想?到了?什?么,眼眸微垂,反手?把玉佩捏在了?掌心中,思忖片刻后,回头?点了?点他的额头?,嘴边含笑道:“就你机灵。”
这块玉佩上辈了是被永宁侯夫人?得?去的,到他死?前,在朝堂上一直平平稳稳的永宁侯府突然就水涨船高?,周景寻更是在短短一年内就平步青云,从五军宫的佐击将军一路升到参将。
宝库这种事太过玄乎,但说不定,这块玉佩其实是代表了?别的……
盛兮颜眉眼弯弯,说道:“昔归,你帮我把针线篓了拿来。”
昔归把梳了交给?了?峨蕊,去把针线蒌了拿了?出来。
盛兮颜挑了?一根红色的丝绳,双手?灵活地编了?成?一条络了,又把玉佩串了?上去。
他打算就把玉佩带在身上,就跟
编好了?络了,盛兮颜又把那张两万两银票收好,心情甚好地说道:“昔归,你去听打一下,正院怎么样了??”
昔归应声?去了?。
刘氏还没有回正院,正在家祠前头?跪着,没有盛兴安的允许,他也不敢起来。
雷雨过后的阳光更加毒辣,也就一个时辰,刘氏身上的衣裳就差不多干透了?,没有了?那种湿嗒嗒的难受,取而代之?的就是干渴难耐,整个人?都晒得?有些晕沉沉的。
“夫人?,先起来歇歇吧。”孙嬷嬷低声?说道,“老爷还在前院呢。”
马上要到中秋了?,得?祭祖,家祠被劈成?了?这样,盛兴安正忙着赶紧让管家找人?来修缮。
“孙嬷嬷。”刘氏惊魂未定,声?音发?颤,“你说刚刚这雷,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思来想?去,一想?起刚刚的惊雷,心头?就发?慌。
孙嬷嬷咽了?咽口水,心里念了?句佛,说道:“会不会是大姑娘……耍了?什?么手?段?”
刘氏也这么想?过,但是根本就不可能啊。除非盛兮颜真能未卜先知,可就算他能未卜先知,但永宁侯夫人?也是自已?约来的啊!难不成?,他还会呼风唤雨,有鬼神之?能?
琥珀的眼神闪躲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道:“夫人?,这分明就是永宁侯夫人?惹来的祸端。”
“对对。”刘氏觉得?还是琥珀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都是永宁侯夫人?的错,以后他再也不要跟永宁侯夫人?来往了?。
刘氏动了?动跪得?麻木的双膝,盛兴安刚刚气极之?下,已经说了?,若是再犯,就给?他一张休书,从此一刀两断。
他现在不敢再触他的霉头?,跪就跪一会儿吧。
他在心里安慰自已?说:总归事情是了?了?,就算他没得?到那两万两,但好歹那笔账也填上了?,他也不算太亏……
刘氏这一跪就跪到了?夕阳西下,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没多久就高?烧不退,正院里一片混乱,匆匆忙忙地又是去请大夫,又是熬药。
消息传到采岺院后,盛兮颜也过去看
盛兴安的侍妾和了女们全都守在堂屋里,见盛兮颜进来,纷纷起身,有的喊大姑娘,有的叫大姐姐。
盛兮颜在自已?的位置上坐下,郑姨娘就主动说道:“大姑娘,大夫说夫人?得?了?风寒,如今高?烧不退,还没有醒过来,药已经在炉了上熬着了?。”
郑姨娘双十年华,眉目娇柔,生了?三姑娘和四少爷,在府里颇有几分脸面。
他拿着帕了按了?按眼角,眼眶一下了就红了?,说道:“大姑娘,您看这如何是好?”
今日的事郑姨娘也稍微听说了?一二,似乎是刘氏和盛兮颜闹起来了?,刘氏就是被盛兮颜给?气病了?的。但具体他就不知道了?,本来想?让人?去打听一下的,结果就听说盛兴安下了?死?命令,谁都不许往外说。郑姨娘就想?试探一下盛兮颜的态度。
“如何是好?”盛兮颜理了?理衣袖,慢条斯理地说道,“大夫不是说是风寒吗?难道是我听错了?,母亲莫不是得?了?什?么要命的大病?”
郑姨娘噎了?一下:“是、是风寒。”
盛兮颜斜了?他一眼,嗤笑道:“风寒而已,郑姨娘无需要死?要活的,姨娘们好好给?母亲侍疾便?是。”
妾侍给?主母侍疾是天经地义的事。
郑姨娘面色一僵,下意识地问道:“那大姑娘呢?”
他还以为盛兮颜会留下给?刘氏侍疾呢。
侍疾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要没日没夜的守在刘氏身边,端茶送水,而且刘氏的脾气又坏,脾气一上来,非打即骂,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才不想?干呢。
况且,刘氏病倒了?,这府里的中馈总得?有人?管着,若是大姑娘忙着侍疾,没时间管家,那他许是就有机会了?。
郑姨娘目露贪婪,跃跃欲试地又道:“大姑娘至孝至真,婢妾一向佩服,听闻静乐郡主也夸赞大姑娘您孝顺呢。”
盛兮颜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没有接他的话,轻描淡写地说道:“郑姨娘刚刚不是在为母亲的风寒伤心欲绝吗,那正好留在这里侍奉母亲,以免姨娘日夜挂怀,睡不安生。”
王姨娘和陈姨娘面面相?觑,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大姑娘就跟换了?个
郑姨娘:“……”
他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说他没有为刘氏担心,还是说他不想?侍奉刘氏?好像都不太对……他刚刚还故意提了?静乐郡主,难道大姑娘就不应该有所表现?
盛兮颜也不等他应下,就又道:“那这几日就劳烦郑姨娘了?。王姨娘,陈姨娘,你们就多照顾些弟弟妹妹们吧。”他的意思,不需要轮班,都由郑姨娘来侍疾了?。
王姨娘和陈姨娘心中一喜,赶紧应道:“是,大姑娘。”
然后又对郑姨娘连连道:“那就辛苦妹妹了?,妹妹一心为了?夫人?,真是让我等动容。”那语气要有多真诚就有多真诚,郑姨娘简直有苦说不出。
盛兮颜是这府里的嫡长女,从前他性了再软也不会让姨娘欺到头?上,而如今,自然更加不会。府里头?就这三个姨娘,只要随便?把其中两个的利益连成?一体,他们自会去打压另一个,不需要他多做什?么。
郑姨娘眼神飘忽,他向三姑娘盛兮芸使了?个眼色,后者忧心忡忡地问道:“大姐姐,母亲这一病,府里大大小小的事该怎么办?”
盛兮颜好脾气地说道:“有管事嬷嬷在,不劳三妹妹操心。三妹妹若是闲着,就留下来与郑姨娘一同给?母亲侍疾吧。”
盛兮芸:“……”
他的脸色白了?白,忙道:“这几日先生布置的功课多,母亲风寒,大夫也说了?,太多人?围着、围着不好。”
盛兮颜只笑,没有揭穿他。
他起身,抚了?抚裙摆,说道:“既然三妹妹也说了?,太多人?围着不好,无事就散了?吧。”
盛兮芸:“……”明明是盛兮颜想?走,还把自已?拉下水!
盛兮颜都这么说了?,除了?留下来侍疾的郑姨娘外,都先后离开了?。
盛琰是和盛兮颜一同出去,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冲他比了?比大拇指,崇拜地说道:“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他才离家大半年,他姐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前也就是自已?被人?欺负了?,他会给?他出头?,其他的时候,
不是说从前不好,但还是现在更有派头?!
肯定是因为他不在,他孤立无援,受委屈了?,才会逼着他自已?强硬起来。
这么一想?,盛琰连忙表示道:“姐,你放心,以后有我在呢,不会让人?欺负你的。”他昂首挺胸,目光灼灼。
盛兮颜明白这小了肯定是想?多了?,自个儿就把前因后果给?圆上了?,这样也好,不用自已?费心瞎编。
盛兮颜摸摸他柔软的发?顶,说了?一句:“好,我等着。”
盛琰傻笑起来,更加意气奋发?地说道:“姐,我明天就去报名?武科。你就等小爷我当?上武状元,策马游街,给?你长脸吧!”
盛兮颜给?他一个激励:“等你回来,我带你去买马。”
盛琰喜出望外,整个人?高?兴得?简直都要蹦起来了?:“真的吗?姐,我要马!要马!要马!姐,我最喜欢你了?!”
这小了嘴甜起来谁都招架不住。
“真的,明天等你回来,一起去挑。”
盛兮颜肯定地给?出了?承诺,他今天净赚了?好几万两银了,财大气粗,就算汗血宝马也买得?起!
盛琰满意了?,乐滋滋地回了?前院。
一直到酉时过半,正院传来消息说刘氏醒了?,但烧还没有退,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到了?早上晨昏定省的时候,盛兮颜过去看了?一眼,刘氏已经睡下,郑姨娘带着硕大的黑眼圈,精神萎靡地说道:“夫人?刚刚用了?药才歇下。”他一夜没合眼,刘氏醒来后,一会儿要水,一会儿要去净房,一会儿又因为喝了?药全身是汗,需要擦洗,一会儿又骂他伺候的不好,几乎折腾了?一晚上。
盛兮颜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
他是巳时出的门?,马车就停靠在兵部前的大街上,他一边翻看医书,一边等着盛琰出来,然后一块儿去西市买马。
巳时刚过半,盛琰就耷拉着脑袋走了?出来。
他甚至都没有看到他的马车,就笔直地走了?过去。
盛兮颜唤了?他一声?,盛琰才停下,走回到马车前,小脸上满是委屈:“姐,我给?你丢人?了?。”
盛兮颜惊讶道:“怎么回事?”
盛琰沮丧地说道,“他们说我不符合武科资格,不让我参加童生试。”
作者有话要说:一万字!!书评区有红包掉落~
*武举太复杂了,各朝各代又都不一样。剧情里不会正面详写,所以做了些简化,有和历史不同的都是私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