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里斯想要的赌注,和沈思溪想要的,天差地别。
仿佛气度就在此刻显现出来。
但沈思溪丝毫没有流露出愧意或者不好意思的神色。
她理所当然地走在前面,笑眯眯地打量着诺里斯。
就像提前在打量她的“所有物”。
诺里斯的脸色逐渐难看。
申屠默的表情也不怎么好。
在众人的见证下,沈思溪和诺里斯的比赛在克拉克家里的专用调香室中进行。
这是克拉克装修房子的时候,最注重打造的地方。
选用的是地段、朝向最好的房间,面积比几个卧室加起来还要大。
各种精密昂贵的调香仪器,有些连大学实验室都没有。
整面墙珍藏着名贵罕见的香料,克拉克非常骄傲地为沈思溪介绍。
于朝娣发出感叹,许多她打扫卫生时偷听学院老师讲述的香料,终于从课本图片变成了近在眼前可以触摸到的真实。
申屠容也放大眼睛。
虽然她家那么有钱,可她的爱好资金有限,调香室里,只有一些普通的香料。
“大哥,你看我和溪姐都热爱调香,你能给我们也买一点这些吗?”
申屠容趁机撒娇。
申屠默无动于衷。
沈思溪专心致志欣赏着克拉克的珍藏,侧脸认真漂亮。
“那个保存得很好。”
“原来有这个啊,上次在家里没看到,可惜。”
沈思溪不得不承认,申屠家虽然也有专门的调香室,却比克拉克这个,差了十万八千里。
申屠默收回目光,拉住妹妹到一旁。
“你刚刚说什么?”
“……想买点名贵的香料回家。”
“买。”
申屠容立即雀跃,“大哥太好了!就知道你最宠我和溪姐!”
“跟你们无关。”申屠默冷淡地说,“只是不能让申屠家被别人比下去。”
“是是是。”申屠容敷衍点头,转身叫上于朝娣,一块儿研究各种香料的价格和保存要求。
这边,诺里斯早已在仪器面前站定。
他静静地等待着她进行参观,面露与有荣焉的骄傲。
老师这么多年的底蕴和沉淀,又怎是沈思溪这种初出茅庐的丫头能比得上的。
她需要经历挫折。
“准备好了的话,就开始吧。”
诺里斯平静地望着前方,手掌搭在桌面上。
五光十色的玻璃仪器映着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
很多人都曾说过,他这双手,是专为调香而生的。
细瘦的手指骨架如清竹,认真修剪过的干净清润的指甲,以及宽阔的掌心。
诺里斯摆弄起那些调香仪器,得心应手,就像进入另一个他完全可以掌控的世界。
平时低调内敛的他,此刻气场全开,光芒绽放。
谨慎且精锐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眼前的器皿上。
诺里斯和沈思溪的比赛,需要同时进行蒸馏、压榨和溶剂萃取。
需要他们一心多用,追求极致的效率。
最后,看谁在最短的时间从天然香料中提炼出更高的纯度。
对此,诺里斯很有自信。
他无论是跟同门比赛,还是跟随老师学习,永远都是那个时间最快、纯度最高的。
当计时器按动后,他投入其中,心无旁骛。
并未再往旁边看一眼。
调香室里很安静,大家都自觉的不发出任何声音,免得打扰他们。
诺里斯全神贯注,连头发丝都写满认真。
他太看重这次比赛,打起十二分精神,屏着呼吸,不敢吐气。
手上动作纷飞,同时进行,有条不紊。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眼前最后一个玻璃仪器凝结出水蒸气,一滴滴纯粹的天然精油落入瓶子里。
“完成了。”
诺里斯放开手,松了一口气。
他自认为,这次比以往的所有练习都要更完美。
可当他扭过头去看沈思溪时,却愣住了。
她不知何时已经完成,正倚在墙边拿着手机在……斗地主。
诺里斯怔住,看到沈思溪的调香台那边,几瓶精油整整齐齐摆放着。
克拉克同情地看了诺里斯一眼,告诉他。
“你太认真了,可能没注意到,沈小姐比你提前一个小时完成。”
“这不可能。”诺里斯瞪大眼,他已经尽量精简步骤,难以再优化提高效率。
克拉克耸耸肩,虽然他也不知道沈思溪是怎么做到的。
但的确,她就是快那么多。
诺里斯曾引以为傲的优点,手稳、严谨以及对温度和时间的精准把控,全都被沈思溪碾压着。
克拉克摇摇头,拿着两人的精油去一旁测试。
结果也不用多说。
沈思溪提取出来的精油纯度,同样远远胜过诺里斯。
……
诺里斯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一切。
他骄傲的脊背弯了。
“我输了……”他低下头颅,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沙哑着喊,“主人。”
沈思溪却抬起手,“先别急啊,我反悔了,之前的赌注不算。”
她走上前,从诺里斯的口袋里摸出那枚硬币。
“我也只要你一枚硬币就够了。”
沈思溪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如一汪春风吹皱湖面。
诺里斯怔怔地望着她,仿佛魂都被她笑丢了。
“咳咳。”克拉克忽然拍拍诺里斯的肩膀,“你跟我到茶室去。”
“……”诺里斯失魂落魄地跟在克拉克身后。
到了茶室,只有他们师徒二人。
克拉克再次沉声说:“诺里斯,你今天太冲动了,我说过,连我都比不上沈小姐在调香方面的造诣……”
“老师,您不要妄自菲薄。”诺里斯虽然输给沈思溪心服口服。
可在他心里,克拉克永远是他调香世界的那片天。
“诺里斯,有件事,老师该告诉你了。”
克拉克脸色沉重,叹口气,嗓音压得很低。
“我……我失去了嗅觉。”
诺里斯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错。
那个总是把“调香师的鼻子就是他的一切”挂在嘴边的老师,竟然失去了如此宝贵的东西。
“所以,诺里斯,以后我的调香事业,就靠你来传承了。”
克拉克托以重任。
诺里斯摇头,“老师,我还有很多需要跟着您学习,您怎么能现在卸担子?您别着急,您一定能够治好的。”
“没用的。”克拉克笑笑,“咱们家族那么厉害,我又有那么多钱,可是没用。名医我都找遍了,这鼻子,彻底被宣判死刑了。”
诺里斯眼睛红了,他宁愿是自己失去嗅觉。
难怪,最近一段时间老师的头发白得那么快。
忽然,诺里斯想起什么。
“老师,我们去问问沈小姐吧,我听说她们那里的中医特别有名,说不定能治好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