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临近过年的缘故,路上的交通很是混乱,以至于喜欢开快车的公交车司机,急刹不断;我的身体就在这一阵阵没有征兆的急刹中,晃晃荡荡,晃掉了我的食欲,也晃掉了我的注意力,以至于车窗外的一切,都没有办法在我的视线里聚焦,渐渐,连那一栋形似秋裤的高楼,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在苏州这么多年了,我每天都会见到这栋高楼,看着它拔地而起,但还没有迎来最后的封顶;听说,等它封顶以后,会成为这个商圈的新地标,我大概率是等不到这一天了……
所以,关于苏州的遗憾,到底是什么呢?
是一个忘不掉的人,一座未能等到其封顶的高楼?还是在心中高筑,最后却被摔的稀巴烂的理想主义?
答案无法被确切,但可以确切的是,苏州在我心中乃至人生中,已经成为了遗憾的代名词;所以,我甚至想过,一旦离开,就永远都不再回这座城市。哪怕是方圆和颜妍结婚的那天,都不再回来。
我就是这么的决绝!
想起方圆和颜妍,颜妍就给我打来了电话。我挤在人群中,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接通了电话,并抱怨道:“你是不是每次给我打电话都算计着呢……不是挑我在酒吧的时候,就是挑我在公交车上……我听不见!”
为了能让我听见,电话那头的颜妍加大了音量,几乎大叫着:“所以,你不是去酒吧,就是在去酒吧的路上……昭阳,你和方圆两个人就不能均匀一下吗?”
“均匀什么?”
公交车已经靠站,为了能听清颜妍说话,我提前下了车;天很冷,空气里像藏着冰渣子似的,但我还是深吸了一口气,以缓解挤压带来的不舒适感。
“你整天泡酒吧,方圆就整天泡在公司……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不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他已经连着一个星期,都是夜里十一点才到家……他最近瘦了好多,我真的会心疼的!”
我已经很久没有羡慕过谁了,但这一刻,我却真真切切地羡慕着方圆和颜妍;虽然在这座城市,他们依然是立足未稳的状态,可却视彼此为奋斗的动力,并知道互相理解心疼对方;那么,对于他们来说,还有什么困难是不能克服的呢?
我不想迷失,也想有这么一个可以报团取暖的人,可即便目光试探到那灯火阑珊处,也未曾找到这样一个人。
“昭阳,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在听……”
确定我没有恍惚,颜妍又抱怨着说道:“你和方圆是同学,也是兄弟,又在一个公司工作,你就不能在工作上帮他多分担一点吗?……特别是下班以后,你实打实留在公司做点事情,不比去夜店鬼混更充实?”
我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回道:“方圆这属于能者多劳……所以,大家都觉得他前途不可限量。”
“那我也不想他这么累;所以,我也一直很努力的在工作……”稍稍停了停,颜妍又旧事重提:“就算你不能在工作上帮他分担,也别忘了劝劝他……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他走下去的,有钱,我们就多花一点;没钱,就少花一些……我一直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能真切的感受到幸福……昭阳,你说什么是幸福?”
我已经麻木了,所以吞吞吐吐地回道:“呃……幸福……幸福大概就是一种内心的感觉吧。”
“你这说的就是废话……孤独也是一种内心的感觉,但能和幸福一概而论吗?”
我尴尬地笑着:“那我……那我真说不上来。”
“幸福是一种陪伴,是陪伴中的相互理解,相互促成的成熟;因为成熟而担当,因为担当而充满勇气,因为勇气而不惧一切……”
“你说的跟绕口令似的,我都听不懂。”
“我相信你是真的听不懂……如果你懂的话,你和薇薇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是我太不切实际了。”
说完,我便点上一支烟,然后木讷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这一刻,风很大,像是卷进了我的衣服里,我下意识掖住敞开的皮衣,却被铆钉扎出一阵疼痛的感觉,我没有因为这阵疼痛而退缩,反而将那成排的铆钉攥得更紧,直到手心被扎破,有血流出……
我忽然想为自己做些辩解,因为我也曾努力过,努力工作,努力在本职工作之外去做兼职,兼职唱歌,甚至帮酒吧干一些杂活儿,哪怕知道这是杯水车薪,但只要简薇没有提出分手,我都在竭尽全力地支撑着……
可是,颜妍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挂断了电话。
于是,我又不想辩解了,只是在烟快要吸完的时候,又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方圆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因为陈景明和公司很快就会提拔重用他……
我无心去和方圆争一些什么,只希望他能和颜妍在这座城市落地生根好好生活;所以,必要的时候,我可以离开公司,离开苏州。
……
我又来到了护城河边,一个人吹河边的冷风,一个人看着那些景观灯发出闪转流离的光线;那些光线很肆意,肆意地照着地上的枯叶,照着河里的流水……
听说,这护城河是连着大运河的,大运河通着长江,长江奔流向海,海的对岸是简薇;那么,这些流水会将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带到简薇心里吗?如果我们之间还有某种微妙的感应。
没了,什么感应都没有了,所以,孤独和寂寞才会在此时此刻占据了我内心的一切,而烟和酒,则成了一种填补,填补着我的空虚……
我已经在这里抽了半包烟,喝了好几罐啤酒。
直到,有人给我发来了微信语音请求,我才放下了手中的烟盒和啤酒罐。这是乐瑶给我打来的语音电话,她不给我打,我也会打给她的,毕竟她送了一件我很喜欢的铆钉皮衣,也正是这件铆钉皮衣,让我又有了重新拿起吉他的欲望,所以不管有没有那些偏见,我都该和她说一声谢谢……
……
我不想表现得太过于惆怅,所以,在接通之后,先笑着向她问道:“已经到北京了吧?”
“早就到了,那件衣服穿着合身吗?”
“合身,太合身了……怀疑你趁我睡着的时候,拿尺子量过我。”
“给我看看,接视频电话。”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就穿在身上。”
“如果你喜欢的话,一定会穿在身上。”
说完,乐瑶便挂掉语音,转为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我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她的视频电话,而后我便在手机里看见了她……她好像住在酒店里,正穿着睡衣。
在我观察她的同时,她似乎也在观察着我;而后,她的表情就变了,她盯着我身上的铆钉皮衣,带着几分不确定向我问道:“你胸口的铆钉上……是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