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丈大人,且容小婿继续说完……”
李儒向着董卓抱拳,又转身看向了华翔,
“行,华都督……李某姑且认为你说的是真的,那夜在山谷中,你确实是因为运气好,击败了孙坚。但是……数日之后,你是不是带着三千骑兵,在鲁阳城外,几乎兵不血刃的,便收复了鲁阳?”
“这个……”
华翔笑了笑,
“我纠正一下哈,其实并不是三千骑兵,而是两千多名骑兵……然后,收复鲁阳的过程,确实也并不算是困难。”
“好!很好……”
李儒也笑了,
“那么,华都督你可否向李儒……不,是你可否向董相国和这满朝的大人们解释一下,明明在不久之前,你刚刚在同样的地方,被那孙坚给打得狼狈逃窜,怎得这一次,却能够如此顺利的,便收复了鲁阳?”
李儒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大厅里的纷纷议论声又一次哗然响起。
在这一片哗然中,李儒陡然拔高了音量,扬声问道,
“华都督,难不成你这一次又要告诉我们,是碰到了地龙翻身不成?”
华翔笑着摇头,
“这个……不是的。”
“哦……那么,是当时孙坚军眼见着你来势汹汹,便不战而逃了吗?”
“这个……也没有。”
“哦……那么,当时孙坚军是不是人数特别少,连守城都捉襟见肘,所以才被你趁机给拿下了?”
“这个……也不是。”
华翔摇头,
“对方虽然在蹬蹬峡损失了数千人,但是当时在鲁阳县守备的兵力,怎么也在三千人以上。从人数上讲的话……是比我们要占一些优势的。”
“好!很好……”
李儒微笑着看向了他,像是在看着一只煮在锅里的鸭子,
“那么,华都督,你可否解释一下,在对方严阵以待的情况下,你是如何用不到三千名骑兵,便打下了这座城池的呢?”
“这个……”
华翔还在笑着,只是有些难以启齿似的,犹豫着问道,
“李儒,你确定要我在此处……说吗?”
“对,就是此时,就在此处,请华都督你好好地与董相国解释一番,你究竟……是如何做到?”
大厅里的众人,因为李儒的这个问话,纷纷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了华翔,期待着他能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令人信服的解释来……
此刻,
几乎所有的人都感到好奇,骑兵攻城,而且是以少打多,居然还真就赢了?
华雄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终于,
在经过了漫长的等待之后,
“唉,好吧……”
安静的大厅里,华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想来,在座的诸位,包括李郎中令……这些天,你们在洛阳城里,大约是听过一个关于华某的传闻了吧?传闻中,华某善用妖术、能通鬼神……”
“额?等等!”
李儒打断了华翔的话语,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对方,高声说道,
“华雄,你是三岁小儿不成?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和我说这么幼稚的话语……”
“啊?”
华翔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地问道,
“华某,很幼稚?”
“呵呵……”
李儒不屑地瞅了华翔一眼,转身向着董卓抱拳,
“岳丈大人,想来,小婿刚才的问话过程,您都看清楚了吧?”
“嗯……”
董卓阴沉着脸色点头,“文优,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好的,”
李儒点头,他不再卖关子,而是干脆地说道,
“想来,大家都看清楚了,刚才华都督说他能毫无损失地拿下鲁阳,乃是因为他懂妖术……哈哈哈,真乃滑天下之稽也!众人皆知,鬼神之说,向来缥缈无依据,华都督你这番哄骗小儿的话语,是如何好意思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说出来的?”
“那个……打断一下。”
华翔举手示意,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华某……在骗人?”
“切,还用说吗?”
李儒都懒得再搭理华翔,而是转身向着大厅里的众人说道,
“李某以为,华都督此番能够从那孙坚的手中夺回鲁阳,其中必然有着我们所不知道的隐情。而最大的可能,便是……”
他伸手指向了华翔,朗声说道,
“你华雄与那孙坚在暗中勾结,达成了某种交易……然后,孙坚退出鲁阳,你伪造出一副大胜的假象,然后回到洛阳城里……来诓骗我们!”
“嗡……”
大厅里再次响起了众人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声,
“就是嘛,我就说怎么可能……拿着骑兵还能攻城?”
“李郎中令说得对,即便是赢了,也不该这般轻松才对的……”
“某自己就是个武人,决然不可能只靠着骑兵,便打下了守备森严的城池……”
“那孙坚是谁,那可是兵圣孙子的后人,用兵出神入化的……”
“华都督若是真的与反贼暗中勾结,岂不是要被处死了……”
“还是李郎中令厉害呐,一语就拆穿了那华雄的骗局……”
……
王允坐在最前排的位置,铁青着脸色,望向了华翔那边。
这一切,他再清楚不过了。
先前,
他以一州刺史的价码,试图从孙坚的手中换回华雄的一条命,虽然按照自己门客的反馈,那孙坚当时断然拒绝了……
但是,
后来从战场上不断传回来的消息,却越来越令他确信,那孙坚其实是已经答应了他的条件,只是为了尽可能保密的考虑,才装作是拒绝了。
要不然,挟着大胜的威势,人数又占据着碾压优势的孙坚军,怎么可能会突然就莫名其妙的败了,甚至连鲁阳都给丢了?这一切看似离奇的现象背后,不正是指向了自己与孙坚提出来的那个交易吗?
若是那个交易成立,则一切不合理的现象,便都解释得通了……孙坚同意了交易,然后只不过是他回馈给自己这边的报答,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需要而已……
王允坚信,答案是这样的:那孙坚不但留下了华雄的命,甚至还为了演得逼真一些,不惜营造了溃败的假象。
然而,
当今日李儒当众拆穿了这一切的时候,便是连王允这样久经考验的老狐狸,都不禁有些惶恐失措了。
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是拢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完了,被那个李儒给看穿了……
完了!
这下子……真的糟了!
……
“砰!”
来自石台上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众人的窃窃私语声,登时,就让哗然一片的大厅,再次重归于宁静。
那是装着檀香巨大铜炉,被董卓一脚给踹翻在地,清烟四散开来,在石台上笼罩了一瞬。
随后,
在那一片弥散的清烟里,董卓伸手,猛地拎起了案几上的酒壶,就朝着华翔这边,砸将而来!
“哐当!”
这一下砸的质量不太高,准头上有所欠缺,酒壶落在了华翔身边的不远处,那由名贵和田青白玉雕琢而成的瑞兽酒壶,顿时就在地上被摔了个四分五裂。
下一刻,
董卓那饱含着愠怒的吼声,在大厅里骤然炸起,
“华雄……安敢诳骗老夫?!”
在这声吼声之后,
偌大的大厅中,鸦雀无声、万籁俱寂。
这一刻,
没有人敢再说话,甚至没有人敢直视董卓那凶戾的眼神,众人皆老老实实地端坐在座位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任谁都能看出来,当华雄欺骗董相国的恶劣行径被李儒给当众拆穿了以后,董相国他……很生气!
唯有李儒,
他面带着的微笑,背着手站在那里,顾盼生姿、怡然自得。
这是独属于他李文优的高光时刻,他在这一片安宁祥和的气氛里,心满意足地享受着自己身为一个胜利者的,荣耀和喜悦……
……
然而,
作为这一切的导火索,那个一切指责所指向的始作俑者,华翔这个当事人,却似乎并没有感到害怕。
他依旧风轻云淡地站在那里,甚至还有闲暇撇了一眼地上的酒壶碎片,似是有些心疼般的,撇了撇嘴。
然后,
他看了看身边的李儒,又看向了高台上怒发冲冠的董卓,
“可是……”
他轻声说道,
“如果我说的,都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