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传说中五百年一见的符篆天才?巧了,我也是个符篆天才。”头梳飞仙髻的少女直视少年,认真开口。
可爱的虎牙咬住下唇,她古灵精怪地娇羞一笑:“五百年一见的天才,怎么敢来见我?!”
委屈兮兮的女儿家神情背后,隐藏不住的却是极端的自负与傲气。
听到这颇含机锋的话语,墨凡挠了挠头,一笑置之。
另一旁,刀疤见这不知从哪冒出的女子一击不成,之后连向交手的自己看上一眼的心情都欠奉,顿觉受辱,看来自己在芒砀山一夜屠杀大大小小八十妖兽的事迹有必要在长安城中好好宣传宣传了,不然这些衣食无忧的人们还真以为这座‘长安’城只是单纯地取自那长保平安之意。
事实上,眼下这个世道除了中域因为有陆国坐镇而显得极为安宁之外,其他哪个地方敢说自己可以一直免受妖物魔怪的侵袭,就拿这座长安城来说,自从二十五年前老城主携东征北伐之功光荣致仕,领私兵三千受封‘长安之主’来治理这座芒砀山脚下的不夜城,如今与山上妖兽大大小小已征战了不下千场,又有几场算是完胜,不过都是用流动的人命来填补这危如累卵的和平罢了。
所以他才在七年前辞去城主府私兵总武教一职,亲身组建狼头佣兵团深入芒砀山外围区活动,依靠猎杀妖物贩卖些兽皮魔晶之类维生,能减少些妖兽总量就减少一些,同时也为了在生死之间砥砺自己的斗气修炼,可是未曾想到而今两年不入长安,连这城中的一些不知名小辈都敢当面无视他‘刀下不留疤’的赫赫凶名了。
脑中转过思绪千万,刀疤手下动作却分秒不停,粗壮的手腕骤然抖出一个极为精细的幅度,银环宝刀在半空中翻飞不下,肉眼可见的寒光涌出,分列八方,先后急速斩向了独立在小巷中的白衣少女!
与此同时,他人随刀走,刀背之上的银环哗哗作响,大刀画出一个半圆弧度,斜斜劈向了如风中细柳般娇柔的少女。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面对着漫天的凶戾刀气直直斩来,少女竟仿佛完全不在意,还是如先前般带着点点好奇之意,巧笑嫣然地瞧着墨凡。
似乎对她来说,相比于三境武者的杀气,面前这个少年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才更为重要。
也不知此人自信的判断是从何处而来…
“女娃,老子名号刀疤,你记准了。做鬼时候再来找我,看我好生待你!”大汉毫无辣手摧花的罪恶之感,反而想到即将要出现的血腥景象,嘴角咧开了狰狞的弧度。
“住手!谁敢伤吾白家女!?”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一声惊天怒吼从十数米外猛然响起。
刚刚取出钥匙打开了自家府宅侧门的白行相一并解去了门上刻印着的护宅符篆阵法,正欲回身邀请墨凡入院,转过头来便大吃一惊。
来不及考虑场上发生了什么事,眼见女儿身陷危机,方才还一副低眉相的白安纸瞬间如金刚怒目,双手猛然下压,硕大的袍袖无风自鼓,三品符篆大师的实力第一次展现在了世人的眼中!
玄青色的粗壮气流如游龙般飞腾而起,狠狠地击向漫天刀气,硕大的龙尾之后是渐渐滑落的两张自燃符篆,幽森之中透着一股遮掩不住的浩然大气,另一边,白行相本人动作不停,脚尖轰然点地,裹挟着暴烈气势后发先至,不过眨眼之功已横至刀疤身前。
左袖高举成托天之状,白行相左肩一震,轻抵住悍然砸下的银环大刀,右手握拳,一头狮形巨兽在半空浮现,做佛门狮子吼状,轰向了刀疤的左胸口。
刀疤见状,不惊反喜,丝毫不做防御之法,左手运掌,聚起平生斗气提在掌心,横推而出,看那目标正是白安纸的心尖部位,谁都未曾料到,这人竟如遇见了平生仇敌一般,上来便是一副不顾生死悍然搏命的气派。
除了小巷之中一直呆站着,甚至还有心扔出一包金创药,同时从可怜的断臂路人怀中摸钱的墨凡之外,没有人注意到,被抵在空中的银环大刀,此时刀背之上的最后一枚透明银环忽的脱体,悄然飞向了刀疤身前,如一面镜子般横在了白行相的拳路之前。
胜券在握的刀疤左眉轻轻上扬,这是他一贯以来即将杀人前的下意识动作,以往陷入杀戮中的那股迷狂之感浮上脑海,刀疤体内斗气昂扬,生生逼出了自己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潜力,竟是在生死关头又一次突破了境界,到达了武夫三境中的戊丑境。
只听轰的一声,数股强绝的力量在空中交碰,不知什么材质做的银环宝刀被白行相左袖猛然弹飞,刀疤右手虎口一震,已是渗出点点血迹,他脸上的疯狂之色却丝毫不减,左掌向前骤射,咻然印在了白行相胸前!
正欲断尽其人经脉,掌心却不知被何物死死抵住,再也无法前进寸许,反而体内斗气皆被它震得逆流而返!
被击得不断后退的刀疤登时喉头一甜,还未及将瘀血喷出,凝成狮头形状的巨拳已到身前,狠狠撞上了他最后的护身银环。
这一下若是毫无遮挡地完全撞上,只怕刀疤的肉身在再如何强横,都要休养个十天半月才能有所活动!
“二位听取一言可好?”就在这决定生死瞬间的最后时刻,稚嫩的童声在小巷中忽然响起,漫天激战声响虽大,却诡异地压不住这一句话。
除了一旁如银铃般娇笑不停的少女笑声。
作壁上观的少女身形轻闪,已然来到了墨凡的眼前,她展颜一笑,如凛冬的层冰尽数化开,古灵精怪道:
“我叫白小蛮,我爹娘都叫我小蛮儿,以后你愿意怎么叫都行,可就是不能叫我白小蛮儿!”
女孩笑出了一对小巧的虎牙,映在少年眼中,恍如背负双翅,头顶犄角的娇俏恶魔。
……
另一边,新开张的‘百货铺’门口人来人往,入店之人络绎不绝,门匾之下,有书斋小学徒高声朗读收到的贺礼。
“城主府梅香,赠元蓝瓷瓶一双!陆国秦砖十五块!”
“街北雅心斋曹老板,送上龙尾砚两台!澄心纸三十幅!”
“街北澄清斋王老板,赠诸葛笔五支!”
“街北风流斋李老板,送梅兰竹菊四君子画一幅!”
“街南……”
看着眼前高耸店家的热闹景象,进店之人争先恐后,出店之人眉眼带笑,一副买卖家的祥和之景,一个斜戴眼罩的凶煞女子伫立街边,伸手摩挲着皱皮老柳,再次向身边瘦猴模样的猥琐老头问道:“大当家说他要来看的就是这家店?”
“绝对没错,您动动琼鼻仔细一闻,这不还能闻到大当家的味道吗?”瘦得皮包骨头的老头不单长相怪异,行为也猥琐得让人生恶,他一边从裤腰带中掏出掖着的汗衫,尖长的指头一拨便解开纽扣,露出了黝黑的八根肋骨,呼吸之间显出极有频率的上下律动,一边伸出左手托着下巴,摆出一副闻到了琼浆玉液般的陶醉模样,尖声道:
“那精壮雄浑的男子气息,除了大当家以外谁还能配得上!安姐姐请抬葱指,您柔软肌肤抚摸之下的这棵柳树,不就是大当家说的长安街北数第七十九棵柳吗,我都可以想象得到,他老人家当初就是这般倚着柳树,远远望着那家店铺的掌柜,啊,真让人生嫉…”
“快给我住嘴吧!”仰起小脸来的年轻女子凶煞之中不失三分英气,此时柳眉倒竖地娇声喝骂道,“你这变态脾气向别人耍去!”
这般飒爽姿态,实在为长安街中的骚人墨客所少见,又加诸齐国邻近芒砀山脉,凶兽恶物极多,为避叛乱,朝廷自上而下的风俗尤重礼教,女性极少出门,因此这样罕见的场景一出现,登时吸引来了无数的男子目光上下打量。
感受到身边一阵阵扫来的怪异目光,狼头佣兵团的二当家安降真美目一瞪,毫无顾忌地当街大骂: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狗眼挖出来做串烧,一堆没胆魄的孬种!”狠狠地大骂之后,见街上男子皆被震住,她转头看向身边老头,低声道,“离定好的偷袭妖狼群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狼王这次好不容易被人斩了双耳,听力尽丧,再不赶快出手的话怕是要被隔壁大魏佣兵团的那帮杂种们抢先,你赶紧好好闻闻,咱们去追回老大。”
“要是跟丢了,我拿你脑袋做夜壶耍!”
“那可真是小老头的荣幸,能承载您的琼……”
“嗯?”二当家眉头一竖。
瘦弱老头赶忙打住,正色道:“您跟我走就是了,大当家的气味就像黑夜中的白月光一样,那么醇美,我绝无可能跟丢。”
二人边说边行,甬路之上游人无数,几于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这一男一女却似毫不受阻碍般在人群之中急速穿行,向着墨凡一方驶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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