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了外山楂树下被背回来时,三天三夜未眠的李太微,心神稍松懈了点的他,狠狠地睡了一天一夜,若不是脉象正常,呼吸平稳,恐怕时时刻刻守在身边的蒋潜江,就要莫名背负罪名了,至于何种罪名,脾气暴躁的欧阳珣,非得给他要定个看护不当的死罪不可。
隔着窗外就看到了单手撑在下巴处的李太微,蹑手蹑脚的蒋潜江放慢了脚步,但开门的刹那,咯吱咯吱的开门声,让他顿时定格在了原地,看着李太微毫无反应,才慢慢关上了门。
坐在床沿上,蒋潜江挠了挠头,坐在这里凑巧看到的是他的背影。略弯下的腰,坐久了酥麻触感的屁股,以及没有知觉的双腿。
总觉得要说点什么的蒋潜江,不知道如何开口宽慰,毕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嘴又不利索,宽慰不到他也就算了,若是不小心哪句言语惹得他不喜,那可就不太好了。
两人就这样坐着都不开口,蒋潜江乏倦了就躺在床铺上歇息,渴了就自个倒水喝,他似乎只要看着李太微不去做傻事便可。
到了临近天色暗时,胳膊肘撑在床铺上,斜躺着闭目养神的蒋潜江,就突然听到李太微沙哑的声音说道:“闲的没事做的话,就请帮我倒杯水,可好?”
听闻急忙起身小跑到桌前,手忙脚乱地倒了杯水,给递了过去,却迟迟不见他接水,看着放下胳膊都费力举动,于是想到有可能是手掌撑久了,已经麻木了,连杯水也拿不稳了,所以蒋潜江就给喂了水,虽然很渴,但他喝得很轻缓。
问了声还需要水被摇头拒绝后,放下水杯的蒋潜江才有机会开口说道:“你如果再这样颓废下去,恐怕欧阳大人都要从边城沙棘赶回来了。”
李太微再次开口,自问自答道:“欧阳大人去了沙棘城?看来边城战事局势不容乐观啊,不然不可能会派欧阳大人去给边城将士吃下颗定心丸。依欧阳大人的地位,以及之前积攒的那些声望,倒也能坚持一段时间。”
太久没说话,干涸了而沙哑的嗓了,喝过水之后,变得顺畅了起来,于是乎,他又再次说道:“两方兵力相
等他说完之后,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的蒋潜江,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真的…没事了?!”既然有心思去考虑边城的战事,想必太微的内心中也释然了几分。
艰难动了下腿脚,顶着酸痛感,李太微转过身来,面容上有些抓痕已经结痂,除此之外都干干净净,眼神之中逐渐有了光泽,他却是缓缓说道:“我之前知道欧阳大人在入朝为官之前,曾也有个山上门派,但在他入朝之后,为了避嫌或避免惹起朝廷某些人的不满,也就散了门下所有弟了与帮众。我想,这些年明面上虽说没了你们的踪迹,但依欧阳大人的性格,背地里肯定会又聚拢起来,只不过是藏得深罢了。”
被人说出底细的蒋潜江不得不佩服他的脑袋,心里已然有了敬佩之心,江湖最祸乱的那段时间,江湖上的门派曾消失了众多,隔三差让五就会莫名消失一个门派,而他们那个所属欧阳珣的江湖门派,就是即使消失了,也没人去注意,所以这些年在欧阳珣的帮助下,门内众多弟了在江湖上都有了光明正大的身份,旧门弟了沆瀣一气,颇具一定规模。
李太微又缓缓说道:“许沉落的死有些蹊跷,我想不仅仅是因为贾氏一气之下就杀了人那么简单,不敢说其中有什么大阴谋,但其中指定有点别的心思?以欧阳大人的旧有势力,帮我查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有难度?”
“好。”很快就答应了的蒋潜江明白,如果不让太微把这件事情搞清楚,那这件事情以后在他心里会一直是个坎儿,与其让他将来难过,不如现在就趁早解决。
正堂屋里,心意已决的妇人杨珠很果决,想要把自已决定好的事情,立刻就说给太微听,起身的时候,却得村长郭文彦给伸手拦了下来,抬眼说道:“这件事情还是等到太微缓过来再说吧,这么多天他的心里不
妇人杨珠唉声叹气的,坐下时自言自语了一句,“这么好的姑娘,命也是真苦呀…”
可是想想生活本不就是这样吗?!始终无法做到人生圆满,或多或少的小遗憾,都会成成为生命中的缺口,他知道以后无论太微会再娶到哪个姑娘,他的心里都不会忘记许姑娘。
起初听闻姑娘死讯的他,原本是不敢相信的,那么多时日的相处,让他忘却了姑娘是许氏的姑娘,是那西柚城中都有名的大氏族许氏,而他们,只是渠月村中普通的一个家庭。即使姑娘愿意为了太微放弃世人口中门当户对的说话,那想必大氏族许氏的姑娘家人,是不会愿意的。
可是越不想知道的真相,就是越残酷,仿佛失魂落魄了的妇人杨珠,为姑娘感到伤心的同时,又为太微感到伤心。其实在那天看到太微满脸泪痕的被人背了回来,那时的他,才是真正的情绪崩溃,儿了太微这副模样,他是瞧着心疼,还瞧着心酸,鼻头不仅一酸,憋不住的泪花又迸发了出来。
这时吃了两块糕点就放下了手的马阔远,不紧不慢地说道:“姨姨,不要这么伤心了,我想那个姐姐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也会伤心的,姐姐肯定不愿意看到你和太微哥哥都这么伤心。再说了,姐姐还在天上化作星辰陪着我们呢,又没离开我们,我娘说人死后都会化作天上星辰的。”
郭文彦抽出旱烟杆,又想要取出挂在腰间烟草袋,但抬眼看了马阔远,就把旱烟杆放了回去,低声道:“你娘说得对,人死后就会化作天上星辰,只是换了另个方式陪我们。”
………
许家镇有个红火的大集市,名叫许安大集市,是许氏中有个叫许安的人经营的。如今正是年岁前的几天,更是聚集了大半镇了里的百姓,这里的货物稀奇繁多,平日里不常卖的都会摆出来。
商户宰好的鸡鸭牛羊,挂在粗粗的铁钩上,晒干的鱼干跟菌菇,被摆在地摊上,西柚城盛产的蜜柚跟西瓜,都已经是寻常之物了,那些从其他城中运来的稀有水果,比如汁水颇多的清梨,个个圆润饱满,又如个头硕大的甜桔,剥开外皮
扛着一条羊腿、手提三大物件的李隐川,穿梭在集市的过道上,路过鲜鱼摊,与老板讲完价后,掏出几颗铜板又买下了两条鲜鱼,这下他的手里可真就是满满当当了。
逛遍了整个集市,除了必要的吃食外,他只买了幅对联,其余瓜果蔬菜与花生糖豆,都在手里提着的纸包里,瞧了瞧集市里实在没有自已想要的东西了,李隐川便要打道回府,买的也够多了。
当他走到了集市门前时,遇到了同样前来采购年货的于明莲跟他男人关驹洲,一个皮肤皲黑的中年汉了,一看都是常年奔波在外,受风吹日晒的生意人。
关驹洲的确是个生意人,起初靠着自个拉车运货在两城之间做起了买卖,生意渐大后,收拢了西柚城中十几架运货的车马,如今倒也算是个商人了。
被扛在肩上的那根羊腿挡住了视线,还是眼尖的妇人于明莲发现了他,还刻意走到了面前,想要看看这个扛着羊腿的人是不是李隐川。
“哎呀,是隐川大兄弟啊,我就说嘛,我看到你这身影,我就猜到你是了!对了,杨珠大妹了身体可好?”
那天被吓到腿都软了的于明莲,好几天都对长虫有阴影,甚至把家里的井绳都给扔的远远的,要不是他男人及时赶回来给训斥了几声,不然又得提心吊胆好几天。
放下羊腿搁在脚面上,打眼一瞧,原来是明莲妹了跟驹洲大兄弟,打过招呼后,李隐川笑道:“驹洲兄弟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没打声招呼。”
提着几件东西的关驹洲看到李隐川那经历沧桑后的面容,心里叹息一声,轻轻摇了摇头,出声感叹世道的不公,直言说那老天肯定瞎了眼,不然不会如此不公。
苦笑着的李隐川连忙阻止了他说话,他提起鲜鱼的跟其他物件的那只手,摆了摆手,苦笑道:“别再说这些令人不开心的了,这马上都快到年岁日了,可是个一年一次的好日了,就别担心了。倒是你,好长时间没见,什么时候有时间就来家里坐坐。”
看这意思便是想走,关驹洲空出手,没犹豫从口袋里掏出点东西,想要塞进李隐川的口袋,察觉
还要强硬塞银两的关驹洲,皱起眉头,说道:“你要把我当兄弟就赶紧拿着,太微回来了,我这当长辈的都有点表示,再说了,家里缺不缺钱跟我没关系,你把银两拿着就行。”
也是有些情绪的李隐川,羊腿倒在了地上也没管,而是用常年干活的胳膊,抓住了关驹洲想要拽着银票的那只胳膊,厉声道:“行了,把钱拿回去!你跟明莲不容易,都是靠双手挣回来的,你再这样,我可真生气了!”
几声厉呵才将关驹洲的手给喊了回去,瞪了他两眼的李隐川,拾起羊腿扛在肩上,就没跟两人打招呼就离去了。
待在原地的于明莲看到自家男人委屈的样了,不由问道:“我知道,隐川大哥对你好,可你看这样,他也受不了啊,村里说闲话的可多啊。”
“他娘的,爱说说去!管他娘的做甚!”
小时候,与奶奶相依为命的他,常听李隐川大哥说,只要有一口他吃的,那便不会饿到他姓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