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之外,踊跃着无数身披铁甲的大军将士,风沙满天,欧阳珣掀开车窗望外,紧紧眯着眼,风沙着实大了些。
除了从玉矶关出征的两千甲士,这条汇集四面八方来客的枢纽道路,容纳着将近三万余人马。无论是哪个地方的守军,亦是关卡驿站里的甲士,到了被称为“沙棘城后的第一道防线”的平屈关,都要被改名换姓,统称为“边关军”。
身形庞大如泰山的古悬,稳坐车头,本该攥着的马缰绳被搁置一旁,沉重屁股底下坐着的,是那把华布包裹着的青龙头巨斧,他喘着粗气,隔着门帘,大声说道:“欧阳叔,看这阵势,恐怕京城附近的镇关甲士都被调遣一空了吧。”
车厢里的欧阳珣,缓缓开口,声音自然传入古悬耳中,“边关战事要紧,沙棘已经危矣,若皇上还不觉察不到此次北蛮夷的意图,恐怕沙棘城存留,已有不多时日了。”
据前线快马加鞭来报,半座沙棘已经落入北蛮夷之手,如洪水猛兽般的惨烈攻势,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难以招架的沙棘守军,艰难抵抗数日,是伤亡惨重。
镇北大将军袁天鞘率领增援的十万甲士,才稍稍给沙棘守军缓了口气,之后兵部尚书顾守邺更是亲率五万精良白虎军甲士,堪堪守住了沙棘其余半座城,不得不说,北蛮夷与番榴之间休养生息的这多年,他们攻城的手段,更加凌厉,蛮军的面相,更加凶狠。
曾经历过战事的古悬,深知其中残酷,因为你不知道何时就见不到你的至交好友,又或者是在哪处战场上,见到了他的残肢,这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久经战事的边关,生命从不存在永恒,古悬也是知道这点,便退出了行伍,至于说醉酒误事,可称海量的古悬,何曾有过醉酒?
单骑行在马车前的将军魏迟西,勒紧了马缰绳,座下战马“吁”地一声,放缓了速度,等古悬驾驭的马车赶上后,紧贴着车窗边,开口问道:“欧阳大人,你所意是先停留平屈关,还是一路直奔沙棘?”
欧阳珣反问道:“平屈关跟那座军营,如今集结了多少大军?”
魏迟
以他们玉矶关为例,分散各地的守军之属,差不多以两千军马为基数,各自集结守军以便增援边关沙棘,七斗玄关跟六星番阵,共十三座重要关卡驿站,其中以七斗玄关中的玉枢关、玉巨关,和六星番阵中的虎门关、剑璇关的兵马数量见多。
加上从黄州城、桑椹城、山梨城、山竹城等几座大城增援过来的守城军,平屈关内的兵马数量才达八万多,且不算平屈关隘本身驻扎的甲士。
欧阳珣的声音坚毅,斩钉截铁地说道:“走,去平屈关,看看这史称第二道防线的重要关隘,再顺便看看我番榴英勇大军!”
“是。”魏迟西答应了一声,随后便扬起马鞭,快速骑到了大军前方,率领着身后两千部下,向着平屈关的方向,飞快前进。
按照先前皇上的调令,除原本就驻扎在沙棘城的玄武军外,其余三军…围绕京城驻扎的白虎军、山梨城外军营中的朱雀军、山桃城外的军营中的青龙军,皆有调兵遣将。
但拔军增援的路途实在太远,如今番榴境内的各大官道上,都可见身着铁甲的甲士身影。在其他巨城守军中,却并未有见调令,俗话说嫌少不嫌多,打仗这种事,哪有嫌双方兵马多的道理。
只不过朝廷一方面忌惮前不久的青梅山之乱,又担心祸匪横行,另一方面无外乎害怕番榴朝廷有内应,与北蛮夷里应外合,破了边关防御,所以并未调遣太多守军兵马。
条条官道通平屈,几万兵马仍在道路上,将军魏迟西奔在最前方,离着平屈关还有几里的路程,眼瞅着平屈关城门跳出天际而映入眼帘,从他这部下两千轻骑甲士的右侧,突出一波十余人的轻骑,速度飞快,眨眼间就窜到了魏迟西面前,很快就又从右侧窜出几十轻骑,惊到了座下战马,激起的风沙扬起,让前面轻骑吃尽了苦头,直到魏迟西反应过来时,已经有百余骑突出到了面前。
看铁甲样式不应
魏迟西打眼一看,虽分不清其他铁甲样式,但也知道这百余骑不是玉矶关轻骑,于是他一马狂奔,硬生生靠着凶猛的狠劲,冲散了百余骑才列好的阵型,以及右侧不间断的涌上兵马。
“嘿,这他娘的…啊?!”百余骑当中,有个麻杆身形的甲士努着还未说话,就戛然而止,到了嘴边的“谁啊”,默默咽了下去,就那耀眼的银色铁甲,可不是谁都能穿上的,那可抵身上几千个普通铁甲。
魏迟西调转马头,面向那百余骑以及不断剧增的其他轻骑,问道:“你们是何地守军,这么肆意冲撞在官道上?!还明目张胆得插队,胆量倒是不小啊。”
百余骑中没有一位出声,宋离昭跟黄升连带着几百骑已经把他们包围在其中,都是怒目相向,方才他们都看得一清二楚,一边跟那伙轻骑呕气,一边又为魏将军拍手叫好。
其实归属于山竹城守军的百余轻骑,是奉了军中将领的命令,为他们探路开道,不论前方是哪城守军,或是哪个关隘的甲士,都要当做空气,从官道旁插过去就好,剩下军队甲士随后就到,争取做到第二波增援军队中,第一个入平屈关城门的。
作为山竹城的守军甲士,总是觉得比其他城守军甲士地位高些,原因无他,只因山竹城里住着仁亲王,这可是皇上的亲胞弟,所以山竹城的守军打心底里,就觉得比其他城守军高人一等,所以这多年山竹城的守军做事都比较高调,何事都想要争个第一。
百余骑中有个胆大的甲士,握紧了缰绳,咽了咽口水,才缓缓开口,有些结巴道:“将…将军,俺们就…就是速度快了点儿,没有任何想要挑…挑事的想法呀…”
赶过来的宋离昭拽着马脑袋,到了那结巴面前,面无表情道:“没想挑事?我看你们就是想挑事啊,耽搁了战事可能负得起责任?!”
那人头盔下的面容尴尬笑着,语气颇轻道:“……这位将军,你说这话,可就有点过了,我们同样是上前线拼命守边境的,岂有谁是谁非的道理…是吧,将军。”
被称为
默然无语的结巴甲士,不知如何开口,这时有个浓眉小眼的甲士,骑着马到了他身边,拍了拍结巴甲士的肩膀,居然指着宋离昭跟黄老说道:“你俩算个什么东西?!今天就是抢你道了,如何?我不仅领着我的兄弟伙抢你的道,待会我身后的几千兄弟伙都要抢你的道!又如何?!”
说着说着浓眉小眼的甲士脑袋后面,悬浮着几把锋利的匕首,腰里插着的布兜里鼓鼓囊囊,他慢慢将手放在了布兜系紧了的绳索上,看样了恐怕还留有后手。
明白了此甲士定是个隐藏颇深的习武之人,宋离昭的脸一下就阴沉了起来,不论是他刚才那番不尊重人的惊天大论,还是他暴露出自已是个习武之人并仗势欺人,都令他有些厌恶。
于是黄老又轻声说道:“看来是个身上有武功的呀,难怪呢,难怪能带着你的兄弟伙们如此嚣张,出了事又都不开口,光想着指望你?可我要告诉你,不论你武功有多高,在江湖门派上的地位有多高,只要待在军中,都得规规矩矩的,破了规矩就是朝廷大佬也帮不了你啊。”
魏迟西没开口,只是驾着战马往前走了走,腰里挎着的三尺青锋,不动自鸣,仿佛要挣脱开的剑身,到了与浓眉小眼的甲士跟前,才嘲讽道:“就你几把小菜刀,还敢拿出来炫耀?要不跟我比试比试我的剑?”
看到这位将军魏同样是习武之人,且武功看起来比他高,浓眉小眼的甲士心里顿时没谱,但只能装作底气十足道:“你……”
话刚出口,就从不远处传来一声言语,极其轻视。
“呦,这是哪位大将军啊,敢动我的人?怕是毛都没长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