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苏陌颜和温氏兄弟几人房间外焦急的来回踱步,夏无寒则靠在墙边一言不发,紧握双拳,似在隐忍着什么,脸色发青,不时的用复杂的眼神看向紧闭的房门。
楚绯澜把陌玉带到房间后就把房门反锁了起来。房间里只有他和陌玉,大半夜的,大夫还没有找到。
他是共主陛下……
如果他真的对陌玉做了什么,陌玉根本无法反抗,别说自己,苏陌颜也不敢违背。
他现在的心情,就好像心被放在油锅上煎炸一般,自己的心上人身中chun药,被另外一个人关在了房间里,他还没有冲上去的勇气,他从来没有感到过这样的挫败和怒意。看来,真的只有身份越高权力越大才能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啊。
苏陌颜和温时也同样的担忧,不知道究竟该不该阻止。
倒是单纯无邪的温池,担忧之余,还隐隐好奇,陛下要怎么为殿下解毒啊?他会医术?
房间里,楚绯澜脸色极其不好的看着在装满冰冷的水的浴桶里神志不清的苏陌玉,盯着苏陌玉脖子上那一个醒目的红印,他满腹嫉妒和怒意,把这块皮肤扒下来的心都有了。
偏偏苏陌玉还呢喃了几声:“无寒……无寒……”
楚绯澜仿佛气炸了一样,居然还在叫那个人的名字!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现在两个人恐怕……
难道……他们两个早就……
思及此,楚绯澜愤怒的面目扭曲,太阳穴青筋暴起,像一只暴怒中的狮子,浑身气的发抖,走过来狠狠的摁住苏陌玉的脑袋,把他整个人摁进了水里。
溺死他算了!
哗啦啦——
苏陌玉虽然神志不清,但是本能的危险反应还是有,被按进了冰冷的水里后,鼻子和嘴巴灌进了不少水,呛得他难受,感受到窒息的危险,于是本能不停的用手扑腾,激起了很大的水花。
房间外的几人突然听见这么大的动作声音,顿时会错了意,苏陌颜和温时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红晕,眼里的担忧之色更盛了,夏无寒的脸色则青得不能再青,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眼里像是要冒出火焰,把这个房间烧成灰烬。
只有温池,懵懵懂懂的问:“哥,什么声音啊?是不是殿下出事了,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温时看着一脸天真的温池,忍住想脱口而出的脏话,打算安抚道:“你不懂……放心,殿下……”
本来想说“放心,殿下不会有事的”,但是又感觉不大对,殿下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说没事呢?用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词形容,一时语塞,干脆不再理温池。
路上来客栈的时候,他偷偷和苏陌颜达成了一致的想法,不管苏陌玉对陛下是什么看法,被陛下拱了总好过被张瑞那个混球拱了强,何况,在璇玑帝宫那几天,那些流言蜚语,他们觉得,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看陛下对苏陌玉的态度,或许,两个人真的早就……
如果此药真的无解,那就只有这样的办法了……
房间里,楚绯澜一把把苏陌玉提起来,整个人泡在冰冷的洗澡水里,那种冷凉的感觉让他身上的火暂时被抑制,温度也低了些,总算清醒了一些。苏陌玉不断的咳嗽着,想睁开眼睛看看,却因为眼睛里进了水,涩得难受而眨巴眨巴眼睛。
楚绯澜看着赤luo着上身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的苏陌玉,心思一动,一把把他抱起,粗鲁的扔在了床上。的确是……离床还有两大步的时候,把苏陌玉扔在了床上。还在发懵的苏陌玉感觉自己好像飞了起来一样,然后就被狠狠砸在了表面柔软实地坚硬的床上。
“啊——”
屋外的几人突然听见这一声惨叫,皆是受了惊吓般,眼里惊慌与担忧并存,夏无寒快步走过去,打算一脚把门踹开,就算是死他也不允许陛下这样欺负陌玉。却被温时手疾眼快的拦住,
“无寒殿下,你干什么?”
“你们就这样看着他欺负陌玉吗?!这个禽兽!我要去救陌玉!”
“无寒殿下别冲动啊!”
房间里,苏陌玉胡乱的扯过被子抹干了脸上的水,像是突然惊醒了一样,发现自己上身未着寸缕,半是慌张半是羞恼的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缩在了床的角落里。
一双水汪汪还蒙着层雾气的眼睛就那么惶恐的盯着楚绯澜,活像一个被逼良为昌的美人,楚楚可怜的护着自己,楚绯澜简直……
这谁顶得住!
楚绯澜在心里骂了几句自己,这么多年来,女的男的,穿衣服的不穿衣服的,用尽娇媚妖娆的姿态在他面前,他都没像现在这样躁动,他的定力不差啊,怎么……
他滚了滚喉结,之前的醋意荡然无存。语气也软了下来,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废话,肯定不好受啊啊啊,
“与你何干!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出去!”
楚绯澜本来想和他好好说话的,听见这番话,脸色又沉了下来,阴森森的说:“我好心赶来救你,你就这个态度?你躲什么,还怕我对你做什么吗?看见那什么夏无寒的时候,你可是很主动嘛?”
刚被冷水浇下的火,现在又隐隐有了复燃的感觉,那股把他折磨到怀疑人生的邪火让他恐惧不已,他可千万不要再尝试一次了。
“无寒?无寒来了?”
听着他疑问的语气,楚绯澜心想,难道这么快他就忘了?不应该……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他刚才已经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药性的折磨让他情不自禁的和那个人纠缠在一起。
所以……他也不是自愿的是吗?
楚绯澜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恢复了一派温润如玉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如沐春风。
苏陌玉:好虚伪的笑容……好虚伪的人……
楚绯澜心里还隐隐有些后悔,虽然他并不想强迫苏陌玉,但要是早知道刚才他神志不清,根本记不起事来,他那么着急把苏陌玉扔进冷水里干嘛?为什么不趁机造作一把呢?
在他身上留个印记也是好的,省得总有人惦记。
药性再次发作起来,苏陌玉又感觉到那股燥热之气在体内横冲直撞,也来不及问什么,凶巴巴朝楚绯澜吼道:“赶紧滚出去!”
楚绯澜:……
天底下上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他的尸骨至今还在荒郊野岭被野狼拿来磨牙呢。
看着苏陌玉渐渐变了的脸色,楚绯澜也没时间跟他计较。心里一边骂暗卫找个大夫这么久还不来,一边又忍不住希望大夫别来了,有他在就好。正好生米煮成熟饭。
他走到苏陌玉面前,一脚踩在床上,一手挑起苏陌玉的下巴,露出一抹痞里痞气的笑,语气里满满的勾引:
“要不要我帮你……”
苏陌玉一把抓住他的手,想把他推出去,楚绯澜还以为他是心动了,顺势就要扑过来,苏陌玉见状连忙一脚把楚绯澜踹出去。
楚绯澜没想到是这个发展,腰部被狠狠踹了一脚,幸亏功夫好,再空中翻了个跟头,后脚落地上一定,堪堪的站在了地上。
正想上去好好教训苏陌玉,门外暗卫的声音传来:“公子,大夫请来了。”
“……”
早不来晚不来,现在来!
转头看着皱着眉通红着脸,不断渗着汗的苏陌玉,还是心软了,遂赶紧打开门,一开门,一双双眼睛正不断的盯着自己,还试图往房间里瞟。
……
楚绯澜一把将大夫拉进房间,朝苏陌玉走去。苏陌颜等人连忙跟了进去。
为什么……陛下是扶着腰一步一步的挪着走的?
不应该啊,看上去不像啊……
楚绯澜将大夫丢在床前,语气冷漠,更多的是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如果救不了他,我一定活剐了你,拿你的肉喂狗!”
大夫微微颤颤的为苏陌玉搭脉,过了一会儿,对众人说道:“这位公子是中了‘娇春散’啊,此药药性猛烈,发作起来犹如万只蚂蚁啃噬骨血,酥痒难耐……”
一向风度翩翩的苏陌颜忍不住打断他,“这个我们知道,大夫,有没有办法,解了这娇春散的药性。”
大夫不疾不徐的捋着浓密的胡须,在场的几人几乎要打人了,大夫才慢悠悠的开口:“可以。我这就写一个清火泄气的方子,你们再把他放进冷水里,我加几味药材,再割一道口子,放些血,把药给他灌下去,浸泡三个时辰就好了。”
苏陌颜和温时连忙把苏陌玉从床上扶下来,又把他放进冷水桶里。
苏陌玉:……
所以刚才为什么要把他从桶里提出来?
等苏陌玉再一次睁开眼,之前的种种不适都已经没有了,就是走感觉身体有些虚,此刻正穿着中衣躺在床上。
头一撇,发现苏陌颜正坐在床头陪着他,温时温池站在床尾,楚绯澜独自一人坐在桌旁,夏无寒则在窗前负手而立,
苏陌颜第一个发现苏陌玉醒了,欣喜的喊道:“陌玉,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其余几个人听见了动静,瞬间一拥而上,把他围了个团团转。
温时:“殿下你终于醒了,没事吧?”
温池:“殿下你吓死我了,你醒了就好啊!大家守了你一晚上呢。”
夏无寒:“陌玉,陌玉,怎么样,还难受吗?”
楚绯澜:“你终于醒了,不难受了吧?要不要再让大夫过来给你把把脉?”
苏陌玉简直被搞晕了,这么多人一起说话他到底听谁的呀,他大吼一声:“停——”
几个人瞬间鸦雀无声。
“……”
“我很好,已经没事了。不难受了。辛苦你们了。不需要大夫。”苏陌玉一口气回答完了所有的问题。
然后看向一脸心疼的苏陌颜,还好,二哥还在,他也没有事。鼻子酸了酸,温声说道:“二哥,渴。”
此话一出,苏陌颜还在絮叨:“渴了?我这就给你倒杯水去。”的时候,楚绯澜和夏无寒已经开始了抢水大战。
夏无寒动作极快,硬是在楚绯澜端着水跑过来的时候先他一步坐在了苏陌玉的枕边。
楚绯澜一脸不爽,恨不得当场暴揍夏无寒一顿,但是为了在苏陌玉面前的形象,他还是决定忍。
苏陌玉爬起来,靠在枕头上,接过夏无寒递过来的水,一口饮尽,顿时觉得嗓子清爽了不少。
他看着身边的夏无寒,觉得有些疑惑:“无寒,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
突然又想到李隐曾经说过的话,故夏国的二王子,也就是夏无寒的弟弟,和威尚辰做了个交易,要夏无寒的命。
他一着急,抓住了夏无寒的手,紧张的问道:“对了,你没事吧,李将军说,你二弟和威尚辰勾结,要取你的性命,你,你没受伤吧?”
夏无寒感受到抓着自己手的手正逐渐用力,生怕他有事的样子,听着苏陌玉语气里满满的担心和关怀,心里欣喜与感动交织。
柔声安慰:“没事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我命硬呢,他们还杀不了我。”
这两人执手情深的模样,更是让楚绯澜嫉妒得面目全非,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走回桌边,把杯子往桌上狠狠一掷。
瓷器的和木头碰撞在一起的巨大响声吓了众人一跳。
苏陌玉不知道为什么就抽回了手,心里莫名的觉得心虚。
夏无寒看见因为楚绯澜一个动作,苏陌玉就赶紧松开了他的手,脸上有些落寞。
苏陌颜为了化解尴尬,换了话题,“陌玉,你没事就好。那个张瑞,已经死了。”
苏陌玉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只是淡淡的说:“便宜他了。”
顿了顿,又问道:“李将军的尸体呢?可有带出来?”
苏陌颜脸上既惭愧又哀伤。
温时开口说道:“李将军的尸身我们不知道被张瑞放在了什么地方,我们没找到。”
苏陌玉还在思考要不要再入虎穴把李将军的尸身带回来,毕竟李将军那么忠心耿耿,又是他们的师傅,理应给他一个体面,再说,如果李将军的尸体落到威贼手上,恐怕这谋反之名就洗不掉了,威贼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或许连他的尸身都不放过。他不能让李将军死后还不得安宁。
这时,突然听见街道上吵吵嚷嚷的声音。
温时和温池连忙闪到窗边,探出半个头,观察下面的动静。
“两位殿下不好了,很多诗良郡的士兵们在街上拿着我们的画像盘查。”
“张瑞死了,我们又逃了,诗良郡郡主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殿下,我们现在不是对手,要不赶紧逃吧。”
正坐在桌边独自生闷气的楚绯澜却突然冷笑道:“逃?逃到哪儿去?有寡人在,谁敢动你们?”
夏无寒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翻了个白眼,天下共主很了不起吗?
……
就算了不起,也不用这么自负吧?
苏陌玉本来就对楚绯澜有偏见了,一想起因为他的猜疑而导致他家破人亡,苏陌玉就实在做不出那副恭顺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讽刺:“是啊,陛下最厉害了,一个眼神就能要了人的性命,在陛下眼里,只要不得陛下欢喜的,一道命令下来,谁都得死,陛下怎么会怕呢?”
此话一出,苏陌颜和温时温池心里都同样激起了些怨气,想起自己现在这副四处逃跑的样子,都是拜谁所赐啊?!
夏无寒悄悄勾起了嘴角,而楚绯澜,神色一凝,之前的得意之色立马收敛了下来,嘴角的笑变得有些苦涩。
有暗卫突然进来,单膝跪地,抱拳道:“公子,属下得到消息,玉瑶国如今的上将军薛将军正全力往诗良郡赶来,想必再要几个时辰就会赶到。诗良郡张郡主今早得知他儿子的死讯,似乎并不悲伤,只是在发现玉瑶前王室的人跑了之后震怒,下令搜城。”
温池最是什么情绪都藏不住,当即就炸了,感慨激昂的说:“来,来的好,那个姓薛的要是敢来,我就杀了他!”
却被温时一记爆栗砸在头顶,呵斥道:“少逞能!你打得过他吗你?”
苏陌玉一骨碌的从床上爬起来,随手就用内力把杯子扔在了桌上。看见床边的木架上有一套蓝领腰封的白衫,知道是为他准备的,便迅速穿上。
“二哥,我们应该怎么办?”
温时再次提醒:“再不决定的话,待会儿这些士兵就会进客栈盘查了。”
苏陌颜明白,现在他是领导者,他想要报仇,但是没有力量,还要保护好弟弟,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和压迫感。
“我们要报仇,躲不是我们的心愿。只是我们现在没有和威贼对抗的本事,才不得不暂时躲避。我们去去忠隐营,忠隐营是李将军一手打造出来的,父王曾说,忠隐营的将士都是最忠君之人,现在,只有忠隐营没有投靠威贼,只要我们回了忠隐营,有了忠隐营的支持,就有了可以和威贼对抗的资本。二哥,你觉得如何?”
苏陌颜赞许的点点头,“不错,我原先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李将军遭遇不测,竟一时乱了方寸。”
楚绯澜在一旁听着这些话,心里有些不好受。
他走到苏陌玉面前,眼里一片真诚与认真,很郑重的说道:“如果你要报仇,我可以帮你。只要你说,我可以立马派兵包围玉瑶王宫。”
苏陌玉满脸警惕与不信任,脸上的愤恨毫无遮掩,退后了一步,冷冰冰的嘲讽:“不敢。”
轻飘飘的“不敢”两个字,让楚绯澜心如刀搅。
苏陌颜眼睛在两人身上瞟了一会儿,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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