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江月白住了下来,安南儿每天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连续几天都是鸡鸣而起,早早地出了门。
她现在自己手上有些钱,宁愿每天使两个同伴去作坊那边来做工的女工手上买两个饼吃。
吃得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总觉得自己仿佛每天吃的都是猪食,无比怀念兰氏做的热汤热面。
中午回来吃饭,好在江月白经常进城,碰上的时间也不多。
那天中午,大家午饭都吃好了下桌了,她还在桌上吃着猪蹄汤。
胡霁色看她吃猪蹄吃得热泪盈眶,忍不住道:“我娘都念叨,说你天天不在家吃饭,她怪想你的。还问我你是不是怨她老忘了买猪蹄?”
今儿这猪蹄就是兰氏特地去买的。
安南儿哭唧唧地道:“你当我愿意?婶子这手艺,我还寻思着有生之年能多吃几次。”
胡霁色有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道:“你是怕,他来了,会顺便把你处置了?”
安南儿放下勺子,充满期待地看着她,道:“他说过吗?”
胡霁色摇摇头,道:“我们没谈过这个,可我觉得应该不会。安家人现在还在京城守城门呢,兵权一应也夺了。”
“所以我死了才最好”,安南儿继续哭唧唧,道,“都说要发国丧了,我总觉得今上的早逝跟我也有关系。若是我死了,他们兄弟俩不就清清白白的了吗?”
现在也清清白白的……
胡霁色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道:“你不用怕啦,我觉得不会。”
安南儿看了她一会儿,不可思议地道:“这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你觉得二爷是个良善之辈。”
胡霁色闻言就皱眉,道:“你这么说我可不高兴了啊,怎么就不是良善之辈了?”
他有什么不良善的?
当初不过是借住胡家村,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呕心沥血,为村里修了水利。这是福泽绵延,恩及数代之功啊。
怎么到了她嘴里,就不是个良善之辈了呢?
胡霁色就想跟她好好掰扯掰扯关于这个我男人是好人还是坏人论题。
安南儿就道:“我不跟你吵,你这么天真烂漫,约莫才是二爷钟情于你的原因。”
胡霁色道:“我这就不服气了,我怎么就天真烂漫了?”
安南儿咬了咬牙,道:“你不要怪我,我也是怕你以后伤心。你要是不信,我跟你打个赌。”
“什么赌?”胡霁色好奇地道。
“就赌以后,二爷让你做妻,还是做妾。”
胡霁色:“……”
安南儿连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自是知道,二爷心里最疼你。只是有的时候,天家就是如此无奈……莫说天家,就是普通有些门第的人家,也是如此的。”
胡霁色还是不吭声,就这么看着她。
安南儿顿时有些忐忑,她怕自己说错了话,伤了胡霁色的心。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觉得胡霁色太过理想,以前也提醒过她,不过胡霁色好像没听进去。
她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也不好,期待越高,失望越大。她也见过不少被锉磨得没了人样的优秀女子。
可真说了,她又很害怕。毕竟,要怎么锉磨,也是以后的事。
现在二爷就在这里,胡霁色要是想不通去跟二爷闹,岂不是现在就不快乐了?
于是她就试图补救:“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二爷心头最好的那一个。”
胡霁色听得都笑了,道:“赌什么?”
“啥?”
“你不是赌我做妻还是做妾?看你这意思,该是我赌妻,你赌妾。既然要赌,就要有彩头。你说说,彩头怎么算?”
安南儿还是一愣一愣的。
胡霁色笑道:“若是我做了妾,我就把我城里那两个铺子都送了你。算吧算吧,好几千两银子呢。”
安南儿一咬牙,道:“那若是我输了,我当初进宫的时候,得了一枚价值连城的极品东珠。那这个就归你。”
胡霁色就道:“你来的时候就跟小葱拌豆腐似的,一清二白的,哪有什么东珠?”
“在宫里呢,还在我宫里收着,不能叫人偷走。你迟早要进宫的,到时候取了去就是。”
胡霁色笑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安南儿震惊于她的自信。但想想确实也不希望她赌输,也就只撇了撇嘴。
她哪里知道胡霁色如今已经是个已婚妇女,连朝廷的文碟都下来了。
其实说起来,也是她被人骗了东珠吧。
但她现在不知道啊,只央求胡霁色,道:“你有空,不动声色地帮我问问,看看二爷打算怎么处置我。”
“好。”
“一定要不动声色的,不动声色懂吗?”
胡霁色都要被这个活宝给逗乐了,道:“知道了,不动声色的。”
……
那天傍晚,江月白从城里回来,给胡霁色还有家里的几个孩子带了城里的小面糕。
胡霁色连忙把茂林叫过来,叫他拿了糕点去分给他的小伙伴吃。
江月白捋起袖子,道:“我去把柴火弄了。”
这时候不比现代,家里用水用柴都是要动手的。但因为当时院子设计的时候引了水,倒是省了手工。但柴火还是得每天去劈。
自从江月白回来,家里这事儿基本是他包了。
胡丰年是个相当客气的人,一般不劳别人动手。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江月白就很不客气,心安理得地让他干活。
“你急什么啊”,胡霁色跟了上去,道,“跑不了是你的。”
两人一起进了柴房,江月白把没劈的柴抱了出去,胡霁色给他把斧头找了出来。
“我一直想问问你,南儿那,你是打算怎么安置的?”
江月白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朝廷那边已经以恶疾为由,昭示把安嫔送出宫去养病了。”
“总不能一直养病?”
江月白哪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也是为了让她有个交代,就直说了。
“安家不敢提,提了不是找死?等那位驾崩了,按律先帝妃嫔除恩赦外,无所出都是要去守陵的。到时候她就去守陵了,她到时候也去守陵了。安家有本事偷陵去。”
胡霁色偏过头把脸转到他前面,道:“真守假守?”
江月白愣了一下:“你在乎?”
“有点……”
听他这么说,大约是真打算送去守陵。
江月白笑道:“那就假守。”
胡霁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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