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的话刚说完,安德烈就“唰”一声冲了出去,身形快成一道闪电。
不一会儿,又“唰”的一声重新出现,一脸晦气的看看彼得,点了点头。
饶是以彼得那阴险毒辣,如蛇般冷血无情的性子,此刻脸上也不禁变了颜色,“好特么歹毒狠绝,这是要给咱们都圈死在这?”
西门瞅他一眼,犹豫斟酌片刻,缓缓开口,“我也没想通,按说,若是要将咱们围杀了,自刚才那波炸弹袭击之后,就该紧接着一鼓作气的冲出来打咱们一个趁虚而入,却为何又忽然断了档?”
“要么…就是后继无力了?只想把咱困死在这?那…怕是在痴心妄想,”说着挥手招来幸存的副官,“你去,组织人手展开救援,令尚完好的车辆全部启动起来,保持引擎运转状态,分散布置防御,时刻防备再次受袭……”
“这帮狗杂碎,偷袭完事又当起了缩头乌龟,什么玩意儿,我看咱别傻等着了,干脆把炸药集中起来,轰个缺口冲出去,反正早晚是个打,与其守在这被动防守任人宰割,不如杀条血路出来……”
安德烈吐一口带血丝的唾沫,嗓音低哑的开了口,此前猝不及防之下受到好几波爆炸气浪冲击,内脏轻微受损,刚才又动用能力,急速运动勘查情况,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
西门瞅瞅他,就跟看沙雕二愣子似的,此刻又不好多说什么,心中郁闷不已。
敌人一出手火力就如此凶猛狠辣,明显是有备而来,这会儿不想着稳住形势组织防御,竟然还想着贸然突击……
那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
“确实不能坐以待毙,不如这样,鉴于目前情势不明,咱们同时准备就地防御和突击撤离,齐同并进,到时见机行事,此外…得赶紧将情况向后方通报,或请求增援……”
听西门说到这里,彼得反倒犹豫不决起来,“这…或许还不至于吧。”
“信我一回,这不是盲目自负的时候,哪怕咱们仨战力足以弥补兵力损失,可你要知道,敌人既然能拥有这种武器火力及手段,说明这仗且有得打呢。”
说着,拍了拍彼得的肩头,“现下就把实力拼光的话,就算抢了头功,那后面还不是得撤下去?到时能不能捞着重建番号,还两说呢……”
彼得低头沉思不语,片刻后,才看着西门点点头,随后给了安德烈一个眼神,领着后者离去。
另一边
一架微型无人机隐蔽悬停于数百米开外,通过超长焦多倍镜头,将这一应画面完全捕捉了下来。
同时,身处指挥车中的伊芙琳,也从面前的光屏里,把同步回传的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甚至于能从画面中,通过读唇来解读他们彼此的话语。
“可以了,已经基本可以断定,这确实不是一个陷阱,动手吧…”
话音刚落,指挥车内就瞬间由静转动,早已待命多时的一众参谋及机要人员当即忙碌起来,于是各种滴滴哒哒声不绝于耳,整个指挥体系全力运转起来。
金骑这边
西门就守在通讯车上,等待接通后,做敌情通报及申请增援。
通讯员操作一通之后,忽然面色一变,满脸骇然的拉了自己班长一把,趴他耳边低语几句。
班长听了也一脸难以置信不可思议,推开他亲自上阵,操作设备测试起来。
片刻之后,他懵懂惊愕着摘掉耳麦,回头看向身后的西门,嘴唇抖动,却犹疑着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回事?无法接通?”
西门看出了不对,语速极快的问道,有点沉不住气了。
“呃…是的,微波短波信号都被屏蔽了,就连中长波都受到了强烈的干扰……”
话没说完,就被西门挥手打断,上前一把揪住了对方脖领子,面目狰狞凶相毕露的说道:“别说这些,无论用什么方法,我要你马上联系到后方……”
事态紧急了,有点儿超出他的常规理解范畴,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目前这种状况,难免有些失态。
“这…敌方很可能动用了先进的信号阻断技术及设备,以我们目前所拥有的条件,恐怕……”
班长被提溜着,因呼吸困难有些脸色涨红,额头的汗液不断渗出,听话音就知道此人性格直率,不够圆滑。
西门这会儿恨不得当场掐死他,怒火上头裂眦嚼齿,“我特么不是要你陈述困难,是让你给老子解决问题……”
就在这时,副官跑了过来,见此情形,先是瞥了那排长一眼,随后站西门身边低声说道:“发现敌踪,规模不小…”
听到这个,西门的脸色又是一变,由怒转惊,一把扔开通讯班长,转身就走,没两步,又转了回来指着后者鼻子,“一个小时…不,就半小时,必须给老子接通,否则,老子扒了你的皮……”
目视着西门大步而去的背影,班长只感到一股透心的凉意泛起,心绪纷乱头脑麻木,回神之后,举目四顾,满眼看到的都是手下人那同情怜悯的目光。
于是,他开始认真的考虑是不是干脆现在自我了断算了,可又想到可能会因此连累到妻女家人,又一时间难以决断,变得惊惶无措魂不守舍起来。
此时,入口处的乱石堆顶,彼得和安德烈已经等得有些焦躁不安,待西门赶到时,后者赶紧把手中的高倍望远镜递了上去,并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那边,来势极快,从烟尘飞扬程度判断,规模应该不小…”
西门定睛看去,从镜片中呈现的影像里寻找蛛丝马迹。
“不错,至少有20辆装甲车10辆以上运载重卡…”
“并且重火力居多…跟在装甲车队后面那些是…”
说着,他有些不敢确定的瞅了彼得一眼,眼神闪烁。
后者跟着神情紧绷起来,一把夺过望远镜,举目望去,十数秒之后,无力的垂下双手,随即又愤恨的将手中拿着的望远镜摔在脚下,尤不解气,甚至还紧跟着跺上两脚,连踩着的石块都给震碎了。
小安子搁旁边看的一脸懵逼,你俩这几个意思,敢情真当我不存在是么,那个拿望远镜看了一会,瞅了瞅这个,这个又看一会儿之后,直接就给望远镜干稀碎了,什么情况?拿老子当空气呢?
老子也想使它看看到底咋回事儿啊!
“到底怎么了?干嘛就给摔了呢,我还没看一眼……”
还没说完,彼得就抬头目光阴沉着瞪他一眼,立马给他整哑火了。
“是…自行火炮,至少…至少一营…还特么居然有两辆多管自行火箭炮车……”
这就是彼得为何突然变气急败坏急怒攻心的原因。
之前有情报提示对方有重型火力配置,却没曾想到数量规模会如此庞大。
看来是把家底儿整个都掏出来了。
其实十二金骑这次出来,也带了许多的重型火力辎重,毕竟此次的战略定位,就是个大型攻坚战。
本来前军也分配到了好几门榴弹炮配突击炮,及大量的炮弹,以备对防御工事进行定点清除。
但三人一番商议,又给退回去了。
理由呢,一来嫌麻烦,辎重配置太多,笨重不灵活,拖累行军速度。
二来嘛,他们几个本来也就没打算打什么攻坚战,就想着大概率是面对一些野外袭扰,顶天了势均力敌之下,也就是个野外对峙的局面,到时候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呗,辎重太多反而是个累赘。
没成想,别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就上优势兵力怼了过来,形成了近似碾压的局面。
这是把他们几个当软柿子捏了呀。
而从对方这个重火力阵势来看,也就解释了之前受袭的梗概。
俩火箭炮就是前戏,打的营地。
而火炮群里的迫榴炮打了头顶的岩体两侧,所以才导致了前后端的山石崩塌坠落,从而封堵了狭窄的进出通道口。
好深的算计,好毒的心机,因地制宜,厉害厉害!
老子服了,认栽!
“那又怎么了,之前那是咱们没有防备,这才着了这帮狗币的道,这会儿还怕他个球,只要咱们一气冲上去贴身打,任他再重的火力,还能自爆不成?”
另外两人,包括这货的亲哥彼得,都眼神异样的看着他,嘴角轻微抖动着默默无语。
注意到这点的小安子,也知道自己这是口嗨的老毛病又犯了,于是挠了挠头改了口,“嗨,我这不是看你俩意志消沉,开个玩笑调节调节气氛嘛…”
“要不,咱就在这据守,让卡恩总队的中军火速赶来增援呗,多炸点山石下来,就着堵路的乱石堆当岩体,加高加厚,火力猛又怎么样,看他们能有多少弹药能消耗…只要能守到增援赶到,那不就成了咱们给他里外夹击了嘛……”
西门看看小安子,欲言又止,再看看彼得,目光中满是同情怜悯,心说你咋摊上这么一弟,倒不是傻,就是脑子一根筋不带拐弯,整个一缺心眼儿。
正犹豫不决该不该把另一个噩耗现在就告诉他俩,副官又跑了过来,趴他耳边低语起来,“通讯班长自裁未遂,虽被救下来了,但已是昏迷不醒…”
听了这一席话,他知道这事儿得当机立断了,于是将两人拉近,也近乎耳语的说道:“增援就不用想了,敌人把信号阻断了,呼叫不到后方……”
彼得一听,腿当时就有些软了,差点一屁股跌坐下去,还好小安子眼疾手快,一把托住。
待老哥站稳,他捏了捏拳头,咬咬牙跺跺脚,像是在下什么很大的决心似的,“实在不行,咱就边打边撤,把河道那边的通路打开,沿着谷底跑,他们那么多辎重,肯定跑不过咱们,断后阻敌…我带我的人留下,你们俩先走一步……”
这话说完,彼得那边大摇其头,西门却满脸惊诧的瞥了小安子一眼,心说这孩子别看有点愚,可关键时候倒真扛事儿。
这时,彼得上前一把抓住了弟弟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特么说什么傻话呢,哪有置兄弟于死地,自己独逃的道理,要走也是你先走,我留下…”
话说完,兄弟俩对了对眼色,目光隐晦的瞄着西门大官人。
戏看到这里,咱西门大官人有点回过味来了,心底不由把这俩孙子翻来覆去骂开了花,这特么都啥时候了,还搁这儿整活唱双簧呢?
真特么把老子当傻x了是吧,我就不接这茬又能怎么着?
“撤是肯定要撤的,但怎么个撤法,还得好好研究研究…”
“都特么这时候了还研究啥,要么就突围冲上去贴身打,要么就赶紧打条退路撤了,难道还能呆在这等着挨炮弹?”
小安子一如既往的暴脾气,梗着个脖子就顶了上去,好在彼得这会儿缓过劲儿镇静下来,给他一把薅住,“磨刀不误砍柴工,西门队长向来稳重周全,既然他要研究,那就研究研究呗…”
一边说,还一边偷摸的给弟弟使着眼色——咱俩绑一块,始终是个二对一,怕他干啥?
西门大官人修炼这么些年,早就练就了火眼金睛洞察入微,把一切都看了个通透,却也并不去点破,没那必要。
“诶,我还有个事儿想不通,你说他们这老些火炮,部署在大后方不一样能达到火力压制的效果嘛,何必要跟着主力部队开到前线来呢?”
“况且,上一轮打击,已经给咱们这边造成了大量战损,对他们来说,也取得了战力优势,何必还要浪费多余的弹药呢?就为了提高那点微不足道的交换比?”
西门把话讲完,就抱个膀子面带微笑的站那,目光却充满戏谑的在兄弟俩身上来回转悠。
小安子一脸懵懂的挠挠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彼得却在沉思片刻之后,骇然四顾一圈,随后跑到一个参谋身前,抬手将其胸前挂着的望远镜夺了过来,回到原地之后,举着望了出去。
就这片刻功夫,敌人的大股部队已经在己方的射距之外停住,像是在整备着发起进攻,而他们正面身后两侧展开的,就只剩下四门平射加农炮和两台自行火箭炮。
再把视界往侧面滑动,果不其然,正面战场消失的所有迫榴炮,分了左右两边,在向着堤岸边缘转移,身后还各跟了四部装甲车随行护卫。
“他们这是料定咱们会跑,打算利用弹幕屏障来阻断咱们,而炮位前移,能够缩短射距,减少校射瞄准的反应时间,这么做唯一的目的…或许就是…片甲不留——全歼。”
彼得一边缓缓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一边无力的低声呢喃起来,说到最后,直接一屁股跌倒在地。
这回,却没有了小安子的搀扶,后者也已经愕然当场,良久,才咬牙切齿吐出一句——“好特么卑鄙…”
西门大官人摇头苦笑起来,战场厮杀哪有什么卑不卑鄙,换做自己,下手只会更狠辣果决。
事到如今,三人心里其实已经门清,这把应该是彻底折了,底.裤都差点输光那种。
他们自己,想走还是走的掉的,毕竟都是四阶的强化者,常规武器,哪怕是重炮,对他们也构不成太大的威胁,除非火力密集到极高的程度。
各自的副官,都是三阶银骑,如果运气够好,或许也能逃得掉。
至于其余剩下的二阶银骑,乃至二阶以下的铁骑及普通军士,那应该只剩下个有来无回的下场了。
这么个结果,对他们三个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哪怕对有可能的失利甚至败退,产生了一定的心理预期,但却从未设想过会是以这种近乎血虐的憋屈方式。
“敌方发起进攻了,重型装甲车已经开始推进…”
西门的副官打破了这刻沉默,指着正前方高声喊道。
老狐狸西门还是足够老练沉稳的,回神之后,马上组织起防御来,“把咱们能动的重装都开到前面来,做第二道掩体…”
“弹药运载车靠两侧,把所有的弹药都卸下来…”
“机炮能拆的都立马拆了抬到前边顶上去,等会敌方一旦进入射距,就特么给老子火力全开,最好把所有子弹都给我打出去,一定要把第一波挡回去…”
“轻型车辆都挪到另一边出口,以备通路打开之后,立即用它们组织撤离…”
老西门这会儿也不管逾不逾越的事儿了,直接给三个副官都各自安排了任务,完事儿之后又对兄弟俩说道:“你们两个先在前面顶着,我去后面把路打通,到时咱们一起走……”
说完转身要走,却被彼得一把抓住,“让老二跟你一起去,这样还能更快一些,前面暂时先交给我就行……”
西门回头,面无表情的盯着彼得看了数秒,才又点点头离开。
待他走远,彼得箍着弟弟的膀子,趴他耳边嘱咐道:“把他盯紧了,这货弄不好又打算甩下咱俩先跑…”
小安子用力点点头,又重重的拍了拍胸口——放心吧,交给我了。
…………
于此同时,联盟方。
“报告指挥官,强袭部队即将进入敌方射距,请指示…”
“火箭炮打一轮齐射,把地先犁一遍再说,加农炮连续射击,在我方接阵前动静不要停,把这帮龟孙子的屎尿都给老娘震出来……”
您没看错,这就是咱们寡姐的战场指挥风格和话术。
其实吧,最早的时候,她的性子还是相当文雅的,后来也不知跟谁学的,也可能是自学成才,慢慢的就发生了变化,随着负面能量的不断累积,直到现如今这个状态——野蛮且粗俗。
由于对面经过西门果断且有效的处置,最容易造成有效杀伤的中央地域空了出来,大量人员车辆都移动到不容易被波及的边缘位置,所以这波炮火打击并没有换取多少战绩。
可战斗打到这个份儿上,有效杀伤、交换比之类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相比较肉体上的伤害,这波炮火连天,更考验的是敌人的精神抗力和战斗意志。
…………
待火箭弹连绵的爆炸气浪平息下去之后,彼得从尘土砂石中抬起头来,脸上灰黑一片,刚吸一口气准备喊话,就被浓重的硝烟呛的猛烈咳嗽起来。
“咳咳……都上穿甲弹,咳…给老子打,扣住扳机不要松……”
于是,弹雨如喷淋瓢泼一般就倾泻.了出去,不时还夹杂几道曳光弹划出的残影,哒哒哒,哒哒哒,不绝于耳,声势比爆豆子激烈十倍百倍。
另一边,西门与安德烈两人赶在这波炮火打击之前,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爆破,作业面被基本清除了出来,只要再人工清理一番,就能达到通车的程度。
炮火来袭时,他们不得不四散开来躲避冲击,此时回到原地再看,气得差点暴血而亡。
在这个近似半封闭的空间里,爆炸产生的气浪及能量冲击,引发了震动叠加效应,于是不断有新的巨型碎石崩塌滚落下来,让本来几近清空的缺口,又给堵回去至少一半。
“这么着不行,我想想…咱俩得弄一些损毁车辆骨架过来,在缺口两边做架梁支撑,否则……”
话没说完,安德烈就一马当先“唰”一下冲了出去,抱一根车轴又“唰”的回到原地,递给了西门。
“你先打个样儿,我跟你学着弄,材料也归我去找……”
西门看看手上的物件,满意的点点头就动手干了起来,心想这孩子虽说愚点笨点,脾气爆了点,但执行力那是没得说。
随着两人逐渐磨合熟练,效率也随之不断提高,眼瞅着两边架子就快要搭好,到时只需重新对缺口进行一遍爆破,再略微清理一下,就可以组织撤离,而安德烈的心绪却开始纷乱不安起来,并且越来越强烈。
“这声音好像不太对,怎么咱们的枪火声越来越稀疏了?”
还是西门的副官率先发现了盲点,安德烈这才蓦然恍悟了什么似的,停下了手中动作,满脸担忧的回头朝前面看去。
西门隐蔽的瞥他一眼,又给自己副官使了个眼色,开口说道:“你去看看运载车上的弹药物资卸完没有,组织他们开过来再撑一道屏障掩体,等会咱们撤的时候,用轻型装甲车。”
副官眼珠转了两转,嘴唇蠕动几下,“可我…我跑不快……”
一旁的安德烈,经过短暂犹豫纠结,想了想,也做出决断,“还是我去吧……”
又动作极快的在自己副官耳边低语一句,“你先替我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