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师做好咖啡后,服务员将咖啡放在托盘中,端在手上,悄咪咪地向站在走廊拐角的陈倾歌看了一眼。
陈倾歌神色冷淡地点了点头。服务员吸了口气,挺起胸口,端着咖啡来到李左明和白恋歌的座位旁,摆出营业的迷人微笑:“打扰一下,你们的咖啡。”
说完,当先端起黑糖红豆咖啡,放在白恋歌身前。
白恋歌抿着嘴唇,温柔地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服务员悄悄瞥了李左明一眼,手小心翼翼地端着剩下那杯咖啡杯的托盘,小声道:“客人,您的咖啡。”
她将咖啡放在李左明身前,咬着嘴唇,忐忑不安地看着李左明,不知道李左明看到咖啡又被换掉会做什么反应。
李左明看了看咖啡,用咖啡杯里的勺子轻轻搅了搅,低下头,鼻尖放在咖啡杯上方,“无糖黑咖啡……”
服务员的心提到嗓子眼。她已经做好背锅的准备,只要李左明诘问起来,她就说咖啡是自己换的,和陈倾歌没关系。
“欸?无糖黑咖啡?左明点的不是黑糖红豆咖啡么?”白恋歌瞪大眼睛,耳朵上的两只银色大耳环晃了晃。
“叽……”服务员被吓得发出一声小鸡啄米般的声音,紧紧把托盘抱在怀里,脸上勉强维持微笑,“那个……对不起……是我……”
“大概黑糖红豆咖啡只剩这一杯了。”李左明抢在服务员之前,接过白恋歌的话头,“无糖黑咖啡也挺好,算是我最喜欢的咖啡之一。”
“你之前不是说越甜越好么?”
“我的意思是,如果咖啡里有糖,那越甜越好,如果没有糖,最好一点糖都不放。”
“极致的完美主义者?”
“中二少年的强迫症。”
白恋歌掩着嘴轻笑。
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服务员暗暗在心中出了口气,感激地看了李左明一眼。
她不知道李左明是不是看出她的打算,故意替她解围,转念又想,李左明明明看出咖啡被人调换过,为什么不说出来?
忽然,李左明瞥着视线,若有若无地看了服务员一眼。服务员当即又一阵紧张,头下意识地低下去,避开李左明的视线,耳根红得像刚刚喝过酒。
“请问客人,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了。”
“那我先离开了。”
李左明点点头,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无糖黑咖啡是陈倾歌的最爱,他看到自己点的咖啡被换成无糖黑咖啡,便猜到那个小服务员把他和白恋歌点了一样的咖啡告诉了陈倾歌,陈倾歌为了宣示对他的主权,将他的咖啡换成她自己最爱喝的无糖黑咖啡,暗暗和白恋歌较劲。
可怜她做了这么多,坐在他对面的白恋歌根本一头雾水。
她哪知道陈倾歌和自己的关系?
想到这里,李左明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来,原本陈倾歌就闹别扭不答应他指导合唱,现在又出了白恋歌这档子事,陈倾歌恐怕更不会答应他了。苦恼地龇了龇牙。
“你在为什么事情烦恼吗?”白恋歌搅动着咖啡,温柔的眸子看着李左明。
“倒确实有件事情。”
“什么事情呢?”
李左明没有说合唱的事情,“菲儿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起来背英语单词。”
“是么?”白恋歌搅动咖啡杯的动作忽然停下,“我从来没听菲儿提起过。起那么早,休息得好么?”
“我正担心这个问题。但是她在学习上的天分,确实没有她在其它方面的天分强。”
白恋歌点点头,“她自己也知道这点,所以才那么用功。她是个很刻苦的孩子。”
“我之前跟她提过,让我帮她补习功课。”
“她同意了么?”
李左明摇摇头,“她说哥哥只能是哥哥,如果给她补习功课,关系就变了,一直不同意我给她补习。”
白恋歌略作沉吟,“你想让我帮你说服她么?”
“如果可以的话。”
“恐怕很难。菲儿很善解人意,但在某些方面,却又格外倔强,尤其还事关她最喜欢的哥哥。哪怕是我出面,也说服不了她。”
“我想拜托你试试,不管能不能成功,总归有一些希望。不然这样下去,菲儿高考很可能失利。”
“那我尽量劝劝她。”
“十分感激。”李左明喝了口咖啡。
“但是你脸上的愁云还是没有消散呢。”白恋歌的耳环摇了摇,“还有其它烦恼的事情吗?”
“眼前确实有件燃眉之急。”
“能说给我听听吗?”
李左明将合唱的事情说出来。
“合唱?”白恋歌一下睁大眼睛,温柔的眸子浮现出与她本身气质格格不入的亮光,“这么说,你在找指导合唱的老师?”
“本来已经确定了人选,但她不同意。”
“真是的。”白恋歌鼻子皱了皱,幽怨地白了李左明一眼。
“怎么了?”
“你面前不就有一个么?”
李左明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你愿意当那个指导老师么?”
“我毕竟是学音乐的嘛。”白恋歌弯着眼睛笑了笑。
“这样不太好吧……”
李左明此前考虑过白恋歌,但最终还是放弃。
原因很简单,白恋歌是瑞金香高中的音乐老师,月工市各个高中之间虽说名义上是友校,但彼此间的竞争格外惨烈,尤其还涉及到公立学校和私立学校间的恩怨。
白恋歌来一中指导合唱,首先瑞金香高中那边肯定不同意,其次一中自己的学生无法接受,最后,一旦审核老师知道白恋歌的身份,更不可能让节目通过。
更别提,白恋歌还是木菲儿的班主任,哪来的时间指导合唱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可以偷偷指导,只要不被人发现身份。”
“那你学校的工作怎么办?”
“现在是期末考试阶段,学生每天只有复习,没有其它活动。我又是音乐老师,不能给学生上课,那帮主课老师比我这个班主任还积极。如果不指导合唱,我大部分时间也在音乐教室弹钢琴。毕竟我只是个游手好闲的音乐老师。”
“是么……”白恋歌这么一说,李左明稍微有些心动。
“我每天至少可以抽出半天时间指导合唱,剩下半天时间,哪怕不在现场,也能通过手机视频指导。”
“这样倒确实可以试试。”
陈倾歌那边能不能答应还是未知数,合唱的事情明天就要开始,白恋歌同意指导当然再好不过。
至于她的身份问题,提前告诉章晓晓一声,章晓晓肯定有办法隐瞒。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白恋歌的大耳环晃得闪闪发亮。
忽然从侧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
高跟鞋声由远及近,不多久就在李左明身边停下。
李左明回头一看,只见陈倾歌双眉紧促,怒气冲冲地站在他身旁,冰冷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
“倾歌?”
陈倾歌没有理会李左明。她转过头,眼神中的怒火收敛起来,恢复那副冷艳知性的高贵姿容,看向白恋歌。
白恋歌眼睛一下瞪大。
她激动地站起身,双手放在胸口,满脸崇拜道:“陈倾歌小姐!”
陈倾歌点了点头,主动向白恋歌伸出手,“白老师对么?很高兴见到你,我听左明提起过你,你本人果然和他说得一样温柔美丽。”
“啊……”白恋歌的脸微微发红,两只大耳环不由晃起来,轻轻和陈倾歌的手握在一起,“他真的这么说的吗?”
陈倾歌的眼神轻轻闪烁几下,不动声色地别过头,满脸怒意地瞪了李左明一眼。
李左明的呆毛晃了晃,大眼瞪小眼,心说你自己编的话,关我什么事?我可一句话都没说。
“白老师这么温柔美丽的人,左明提起也是应该的。”陈倾歌拿回手。
“是吗?”白恋歌掩着嘴吃吃笑了笑,“不过我跟他只见过一面。”
陈倾歌眉头舒缓,“只见过一面吗?”
“还是偶然遇见的。算上这次,也只有两次。”
“这么说,你们之前不认识?”
“我是木菲儿的老师,虽然听菲儿说起过她哥哥很多次,但上次是第一次见面。”
“原来是菲儿的老师……”陈倾歌若有所思,“我能坐在这里吗?”
“我是没意见……”白恋歌看向李左明。
“那么打扰了。”
陈倾歌无视李左明的意见,右手提着连衣裙的下摆,从沙发另一侧落座,紧挨着李左明。
一阵微风从陈倾歌身上吹过来,李左明又闻到陈倾歌身上那股独有的、自然的幽香,精神当即一震。
“陈倾歌小姐要点咖啡么?”
“不必了。我和他喝一杯。”陈倾歌将李左明身前的咖啡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
白恋歌眼睛眨了眨,“陈倾歌小姐和左明的关系很好么?”
“我是他名……”陈倾歌原本想说名义上的妻子,却忽然转口,“我是他未婚妻。”
“未婚妻?”白恋歌花容失色。
李左明捂住嘴咳嗽。
陈倾歌放下咖啡杯,歪着脑袋,“有问题么?”
“左明居然有未婚妻了,之前从没听菲儿提起过。”白恋歌的两只大耳环不规律地摇晃,转头看向李左明,“没想到他这么小的年龄,连未婚妻都有了,真令人惊讶。”
“我和左明的婚约很早就定下了,不只是婚约,我们实际上……”
李左明当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炸毛,一把捂住陈倾歌的嘴。
家丑不可外扬,你快住嘴吧你!
一瞬间,陈倾歌感觉自己快迷失了。
她的半张脸贴在李左明温热的手心上,呼吸之间,似乎能闻到李左明刚刚端过咖啡杯的手上,残留的咖啡的味道。
以及一丝隐隐约约的,她再熟悉不过的李左明本人的男性的气息。
她的眼神有些痴迷,脑袋空白,整个人几乎快晕过去。
她两只手下意识地抱住李左明的胳膊,微微低着头,安分得像只被提住后颈的猫。
白恋歌掩着嘴,瞪大眼睛注视这一幕,“这么说,你们是恋人吗?”
李左明咳嗽两声,他和陈倾歌的关系哪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的,他自己还一头雾水。
他盯着陈倾歌看了几秒,确定陈倾歌不会再说奇怪的话,缓缓将手从陈倾歌嘴巴上拿开。
陈倾歌抬起头,幽怨地看了李左明一眼,双手却没有松开李左明的手臂。
“白老师,刚刚你和左明似乎谈到了合唱的事情。”她定了定神,痴迷的眼神重新变得冷淡。
“啊,是的。”
“其实合唱的事情,昨晚左明对我说过了,但我这边接下来一个星期都有演出,可能没有时间,所以一直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刚刚剧院那边来消息,说剧院的音响设备出了些问题,无法达到最佳的表演效果,演出推迟到下个月。”
“这么说,陈倾歌小姐有时间指导合唱吗?”
陈倾歌微微颔首,“对不起,我冒昧打断了你对左明的好意,但是左明那边的合唱,我希望还是由我帮忙,我毕竟是左明的未婚妻,希望你能理解。”
“我能理解,我能理解。”白恋歌的耳环晃了晃,抿着嘴温柔地笑了笑,“而且陈倾歌小姐是世界顶级的钢琴家,由你亲自出面指导,肯定比我这个游手好闲的音乐老师更好。”
“白老师不要说这种话。”陈倾歌轻轻摇了摇头,“音乐没有高下之分。你是音乐老师,我只是单纯的钢琴家,指导学生这点,你比我更专业。只是我与左明的关系,我不想将这件事情让给其他人,不然我会吃那个人的醋。”
“我我我我和左明没有那种关系。”白恋歌连连摆手。
“我知道,我没有责怪你,这只是我个人的小心思。”陈倾歌仰起头,温柔地瞪着李左明,“如果真要怪,也只能怪这个人。”
李左明心说是你拒绝我的,怎么现在还要怪我?如果白老师不出现,你根本不会答应吧?真是岂有此理。
白恋歌又抿着嘴笑了笑,两只大耳环像风铃般摇晃,“今天陈倾歌小姐没有点咖啡,下次我一定要请你喝一杯。”
“谢谢。那今天这顿咖啡我来请吧。”
“那怎么可以。”白恋歌摆手。
“当然可以。白老师现在想买单,也已经来不及了。”
“啊?”
“我已经将单买过了。”
“什么时候?”
“现在。”陈倾歌微微笑了笑,“我是莱芙莱特咖啡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