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扬了扬眉毛，目光肆无忌惮打量着华晏清。
“夫子，这人都还没来齐呢，肃静什么呀？”
“你叫我一声夫子，在这书院里自然就得听我的。”华晏清整理着书页，视线扫过陆衍，“陆公子不会觉得自己的权利已经大到在书院不听夫子的肆意妄为吧？”
陆衍自然不会当面就和华晏清撕破脸皮，他扯了扯嘴角，坐在姜熙身侧。
姜熙掀开书页，微眯了眼，“终于有人能治你了。”
“嘁。”陆衍十分不屑，对着华晏清扬了下下巴，“看在她是个姑娘，又有几分姿色，我就给她一点面子，什么叫被她给治住了。”
说话间，陆陆续续学生都进来了，华亦衡最后一个进来，华晏清端坐在属于夫子的位置，忙给他递了个眼色，
华亦衡心领神会，也对华晏清眨了眨眼。
“哟。”陆衍佯装惊讶，“没想到能在书院碰见华六公子，真稀奇。”
在读书进学这方面，华亦衡和陆衍属于同一种，自己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不愿意，都被家里人苦劝着来读书。
华亦衡倒好，华老太太只希望孙子不至于是个文盲，陆衍自然被萧菡给予厚望，想着以后能参加科举中个举人，可惜陆衍心思完全不在读书上，实在是不上进。
陆衍面上对华晏清极为不屑，却在刚才被训过之后说话压低了声音，华晏清觉得有趣，盯着他望了好几眼。
华亦衡道“书院里碰见陆公子倒不稀奇，苦读了这么多年，有没有信心能上榜啊？若是今年科举你榜上无名，可当心别把长帝姬气出病来。”
陆衍皱眉，知道华亦衡是在嘲讽他学的差，侧头向华晏清道“夫子，华六公子这样吵闹，怎么不见你批评他，身为夫子应该要一视同仁。”
华晏清看他义正言辞告状的模样觉得好玩，忍不住掩唇笑笑，“怎么，只许你嘲讽华六公子，人家不能回嘴吗？若是你能想出一句有理有据的话驳回去，哪怕声音大点，我也不会斥责你。”
陆衍没想到是华晏清在包庇华亦衡，他望着华亦衡，良久也没想出该说些什么找回自己的面子，也是他自己废物，文章学问不行全京城都知道。
“今日《尚书》第一讲。”
演戏就该演全套，华晏清手里拿着书，像模像样开讲。
“读《尚书》而知先贤治政之本，知朝代兴废之由，知个人修身之要。”
“《尧典》为《尚书》开篇。”
……
华晏清将书上先贤名录和脑海中自己的见解全都说出来，华亦衡有些发愣，他知道华晏清走失后一直在村子里过清苦的生活，没想到学问知识远远高于他。
沉稳内敛，波澜不惊，光是静静往那一坐，修养和品性一览无余。
若华晏清是男子，考取功名高中状元，和华祁昇一样能在朝堂占据一席之地。
想到这，华亦衡心中有些惭愧，他这几年心思一直扑在练武上，学问什么都没学到，华晏清从小不养在华家，身为女子又比他小几个月，说是文武双全都不为过。
他这样的，和陆衍那种纨绔又有何区别？
陆衍只顾着看华晏清细白纤长的脖子还有盈盈一握的腰，时不时和那双清亮的眼对视，心尖就轻轻颤了下。
萧菡常对陆衍说，娶正妻，就要找一个容貌明艳端庄，皮肤白净，学识高家世好的姑娘，最重要的是还要管得住他。
正巧，陆衍觉得眼前的“女夫子”符合长帝姬的所有要求，美中不足就是出来抛头露面当夫子，家境定然一般。
陆衍又和华晏清一对视，被那一眼看的身子都软了一半，顿时觉得家境有什么问题，他也没什么大志向，娶个世家贵女也没什么用。
见华亦衡愁眉苦脸，陆衍碰了碰他胳膊，“听不进去了吧？这才多长时间你就听不进去了，真叫人看笑话。”
华亦衡微叹口气，并未说话。
“你妹妹今日怎么不来啊？”
陆衍没话找话。
“她莫非是不识字，怕来书院闹了笑话吧？”
陆衍捂着嘴笑。
“诶你说，她不认字，琴棋书画也一个都不会，长相不过就那样，以后她怎么嫁人啊，高嫁没人愿意娶她啊，听说和三皇子的娃娃亲也吹了，低嫁的话，你们华府能愿意吗？”
陆衍天生八卦，有些事萧菡不想让儿子也躺进这趟浑水，也都不告诉他。
陆衍也只当萧靖恒和华府的事不过是两个人之间的小打小闹。
“你别浑说了。”华亦衡不耐望了眼陆衍，“我七妹是怎样的人，想娶她的人只会多不会少，你和她又不认识，凭什么说出这种话来？”
陆衍微怔，继续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她一个山野丫头，谁愿意娶她？”
啪——
华晏清手中戒尺一扬，直接打在陆衍手背上，他疼得直抽气，不敢说话，只敢怒目而视。
“这还在书院，我还在讲书，陆公子大肆谈论一个素未相识的女子嫁娶婚配的问题，实在是不合礼数，自己说就罢了，别扰着华六公子无法安心听学。”
陆衍低声辩道“我说实话罢了，声音又不大。”
“是么？”华晏清挑了下眉，站在陆衍桌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你说的都是实话？那你再说几句关于华姑娘的事让我听听。”
“一个粗鄙之人罢了，有什么可说的。”
咚咚——
他话音刚落下，敲门声响起，一中年男子进来，轻车熟路走到夫子的位置上。
华晏清将手中书放回去，坐在自己原本的位子上，正好在陆衍侧面。
中年男子清了清嗓子，“今日《尚书》第一讲。”
陆衍看了看真夫子，又看了看华晏清，伸手就往她桌子上指。
“诶，诶，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夫子？那你刚才骗了我们半天。”
“你也来听学的，看着你面生，以前从来没见过……”
陆衍心中焦急，一连说了好几句话，伸手触及华晏清的衣袖，身子一凑近闻见淡淡的馨香，一下就心猿意马起来。
华亦衡越瞧越不对劲，伸手打掉陆衍的手，“注意分寸，这是七妹，不是你能随便碰的。”
“你七妹，华七姑娘……”陆衍有一瞬失神。
华亦衡扬眉道“是啊，方才你口中目不识丁的粗鄙村妇，就端端站在你面前呢，你仔细瞧瞧，她是不是和我有几分相似。”
“的确是，的确是。”陆衍面色一变，忙道“诶呀，是我眼拙，没有将华七姑娘认出来，又听了京城中的传言对华姑娘出言不逊肆意揣测，是我错了。”
陆衍道歉的爽快，倒让华亦衡有些意外，他挠了挠后首，回道“行了，以后注意，若再让我听到你胡说八道，可就不像今日这么简单了。”
华晏清一个正眼也没给陆衍，夫子就在面前，无论陆衍如何，她是要尊师重道的，一直到讲完学夫子离开，她才将头转过去。
“方才有何贵干啊，陆公子？”
陆衍笑了笑，凑近几分，又指了指窗外，“华姑娘你看，这突然下起雨来，你可带伞了，我送你回去吧，我们之间有诸多误会，我想要一一解开才行。”
华晏清回绝道“我侍女应当带了伞，不劳烦陆公子费心。”
说罢，她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陆衍连书本也顾不上拿，忙跟上去。
“华姑娘，华姑娘，是我没带伞，今日也没侍从跟着，那你能不能送送我啊。”
刚走出去，季春和季夏两人在屋檐下看着这场急雨愁眉苦脸的。
“姑娘，这雨下的突然，我们也忘带伞了，马车就在外面，是奴婢给您挡着过去，还是等雨停了再说？”
这雨十分迅捷猛烈，即便是一小段路也会被淋的湿透。
“等等吧，也不差这一会儿，这种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陆衍听到后笑了笑，站在华晏清旁边，“我陪华姑娘一起等。”
他话音落下，华晏清瞥见不远处拐角青色衣角，下意识抬头，正对上萧霁盛黑沉深邃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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