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晏清有一瞬的失神,大雨倾盆,她有些看不真切对面人的脸。
“太子……殿下?”
萧霁盛撑着伞,抬起手腕帮华晏清收了剑,又命身后的侍从宋竹拿披风上来。
“人我帮姑娘处理干净了,东西也帮姑娘取回来了。”
说话间,萧霁盛将那枚令牌再次放入华晏清手中。
胡大夫的药房里已经围了一圈侍卫,手里握着失而复得的令牌,华晏清心中一阵酸涩。
“多谢太子殿下。”
她再如何天赋异禀,第一次见真章的打斗却是和江湖亡命徒,一面怕那人带帮手卷土重来要了自己的命,一面怕令牌信息被泄露给萧霁盛带来麻烦,面对胡大夫她自然不能露出一点软弱,但萧霁盛突然打着伞出现,告诉她所有事都解决了。
“宋竹,取套干净衣裳来。”
黑衣侍从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就拿了套衣裳来,连带着清爽干净的鞋袜也一并送上。
“姑娘快去里面换了。”萧霁盛帮华晏清取下肩上的披风,指腹划过她脖颈时顿了顿,哑声道“秋狩在即,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华晏清侧开脸,接过宋竹手中的衣裳去了里屋。
萧霁盛视线落在一旁瘫倒的胡大夫,眼里像是藏了块冰,“药谷的人?”
胡大夫听方才华晏清说就已知道萧霁盛的身份,他扶着柜门站起身,向萧霁盛行了一礼,“药谷的罪人,逃到京城来三年了。”
萧霁盛忆起前世他和阿清还谈过胡大夫被药谷人所杀之事,心中微动,开口问道“你可认识一个叫阿清的人?”
胡大夫一怔,“知道。”
而后他往里屋的方向指了指。
“我听华府的人叫过华姑娘阿清。”
萧霁盛心中刚升起的希望又被浇灭。
“不是华姑娘,我要找的人不会说话,脸被烧伤过。”
胡大夫若有所思摇了摇头,“之前华姑娘差点饮下一碗甜汤,汤里有能将人……”
“太子殿下。”
华晏清推开里屋的门出来,头发也披散下,脸上的妆容也掉干净,抬眸看着萧霁盛,那双眼在黑暗中尤为清亮。
萧霁盛撑起伞,一步步送华晏清上了马车,宋竹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个暖手炉,也一并递过去。
马车内很大,桌上摆了时令点心和几道小菜都冒着热气。
庆功宴上华晏清滴水未进,方才又和亡命徒生死搏斗,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宴会上看姑娘一口都没动,我特意备了这个。”
萧霁盛又拿出枚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副筷子。
“菜里有毒与否,这银筷子下去一试就知道了,眼下这顿饭,姑娘可以放心吃。”
眼下再说什么消受不起就做作惹人嫌了,华晏清想着萧霁盛应当知道她在皇后宫中连一口茶都不敢喝的事,一言不发低头吃着点心,一面抬头望了他一眼。
末了,她刚置下筷子,萧霁盛就将擦嘴的帕子递了过来。
“多亏殿下及时赶到。”
“姑娘刚出宫门没拿伞直接冲出马车,华二姑娘又惊又怕,便托我照看姑娘。”萧霁盛指尖划过桌面,侧身望着华晏清,“我倒是好奇,姑娘犯得着为一个大夫,和江湖上的亡命徒拼命?”
前世胡大夫人品周正,对华家尽心尽力,最后却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一世华晏清有机会有能力,自然想救胡大夫一把。
她轻叹口气,没有回应萧霁盛的话,将半湿的长发重新挽了起来,珠钗簪子都置在桌上,她一抬手,萧霁盛就将发饰一一递给她。
雨停了,马车也停在华府。
华晏清轻声向萧霁盛道了谢,抱着伞下了马车。
华暮倾就在府门口等着,看见华晏清立刻提着裙子跑下来,也不顾鞋面被地上积水沾湿。
“阿清,你跑到哪去了?”
华暮倾压低声音,四下望了望,拽着华晏清的袖子进府。
“担心死我了,你没事就好。”
华暮倾向来是识趣之人,看华晏清抿着唇不愿多说的模样,也不着急追问,送华晏清回了院子。
季春季夏早已熬了姜汤,华晏清一饮而尽,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华暮倾在身后给她擦头发。
“我知道阿清想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打算,可总要说一声让我安心才好。”
华暮倾双眉紧蹙,轻轻搂着华晏清。
“阿清,小姑已经去了,我不希望我唯一的妹妹再有任何闪失。”
“我只恨小姑的事我无能为力,但阿清你就在我身边,若是你出了事,我恐怕……”
华暮倾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华晏清轻轻靠在华暮倾肩上,只张口说了句“二姐放心”。
……
秋狩。
华晏清和陆衍一决高下的时候就到了。
每年秋狩晚上都会有人清点猎物,最终决出个冠军来,皇帝会给予奖励。
到场都是晋唐的青年才俊,世家贵女,没有人率先进林子打猎,全都围着皇帝专门给华晏清和陆衍预留的一块比赛场地。
华晏清背着箭袋,手上就拿着萧霁盛送她的那把长弓。
她刚一上场,就一下吸引围观人的注意。
“那把弓的花纹看着好眼熟。”
“眼熟什么?那就是太子殿下的弓,从战场上带下来的……”
“啧啧啧,我说华七姑娘怎么敢一口答应那样的赌注,原来是攀附上了太子殿下,若是她输了,只要太子殿下出面,长帝姬那边自然不会让华姑娘去做妾,这赌注就成个笑话了。”
萧霁盛就稳稳坐在看客最中心的位置,他今日还是一袭流云缎绫罗白衣,流云锦缎正如其名,如同无尘纤云,五爪行龙式的暗纹不知用了何种特殊绣线,流转着浅浅光泽,为本内敛沉稳的常服平添了几分贵气。
这样做工考究精良的服饰,穿在萧霁盛身上是衣服,穿在旁人身上,衣服可就喧宾夺主,反而衬得人气质平庸。
华晏清抬眸,正对上萧霁盛的视线,她轻轻笑了笑,取下那把弓握在手里。
一切就绪,就等她的对手了。
陆衍脸上还有淤青,就是上次被华昭泠打的,他看着华晏清,眼中尽是莫名的幽怨和哀伤。
“华姑娘,你……”
他目光也落在那把弓上,自嘲笑了笑。
“皇权富贵和真心自由,姑娘最终选择了前者。”
华晏清冷眼望着他,“既然陆公子这么介意这把弓,我就换一把。”
萧霁盛没说话,递给宋竹个眼神,宋竹立刻会意,上前扬声道“来人,将太子殿下所有的弓都拿过来,让华姑娘亲自挑选个顺手又顺眼的。”
宋竹的意思,自然就是萧霁盛的意思。
当今太子殿下地位稳固,为晋唐立下战功无数,又生得一副好皮囊。
没人不想得到他的优待偏爱。
华晏清都能察觉到周围或羡慕或嫉妒的视线了,最强烈的一道当属西南面的郑春晓。
与华晏清蓦地视线相撞,郑春晓不服输的瞪过去,萧霁盛一举一动的清冽贵气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越想就是一阵小鹿乱撞,对华晏清的嫉恨又多了几分。
“郑姐姐你瞧。”楚泠雪恰到好处开口,“她那样做不就是为了吸引太子殿下的注意,好让我们看看太子殿下对她的优待。”
“是啊。”
郑春晓满脸都是尖酸刻薄。
“骑射好不好不知道,勾引人的手段倒是一等一的好。”
她这话声音极大,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没听清的。
又是一阵窃窃私语,都针对着华晏清和萧霁盛。
华晏清递给兄长们和长姐一个安抚的眼神,抬手拉起长弓,羽箭飞出,直冲着郑春晓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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