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晏清还没遇到过虞俨这种人。
“你什么意思？”
华晏清停下步子，目光渐渐冷了下去。
虞俨也是一愣，而后一把将手中书给扔到地下，“你是什么意思，你糊弄爷，你还有理了？”
“爷从扬州那么远的地方跑过来，听说是沈相师的徒弟来亲自盯着宅子的修葺，连饭都没吃就急忙赶来了，结果你竟然在才学风水。”
“到现在爷还饿着肚子！”
虞俨一句接一句，说一句就往前走一步，华晏清看着他那张清秀俊俏的脸越来越近，脸上神色也越来越委屈。
也是，这看着年纪比她还小，一个人那么远跑过来发现被愚弄，的确是她的错了。
还不如一开始担责任直接告诉太后她压根不会看风水，免了这桩差事。
还不如当初就不拜沈遇阳为师，当初就害怕有没完没了的麻烦事，现在这麻烦事就明明白白摆在眼前。
华晏清怔了片刻，别开脸后退了半步，“你这么看着我，我也没办法，总之……”
正说着，虞俨的肚子合时宜的响了一下。
华晏清忍着笑，轻咳了声，“我先带你去吃东西，京城最好的酒楼，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虞俨抿了抿唇，怀疑望了眼华晏清。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你跟我去还是不去？”
虞俨垂头说道“爷是撇下侍从自己跑过来的，身上也没银子，没办法的办法，只能先跟你去了。”
虞俨算是妥协了，但他这话落在华晏清耳朵里，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华晏清皱了皱眉，只得说道“那过来吧。”
“你要带爷去醉玉坊吗？”
华晏清不耐道“那不是吃饭的地方，你还尚未加冠，去那边做什么？”
“爷要去醉玉坊。”
虞俨站定了步子，又重复了遍。
“爷要去醉玉坊。”
“爷……”
他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就是要去醉玉坊才罢休。
华晏清思忖片刻，终归是心底觉得有些亏欠虞俨的，不如就顺着他的意思来，也算是偿还糊弄他的过错，能让自己心里舒服一些。
“行。”
华晏清应下。
“不过我可是有三个条件的。”
虞俨出乎预料的，直接说道“你说。”
“第一，不要再拿禀告皇上皇后太后让沈相师晚节不保这件事来威胁我。”
“行。”
“第二，无论醉玉坊你有没有认识的人，你都要装不认识，也不许说你去过醉玉坊，更不能说带你去醉玉坊的人是我。”
“好。”
“最后一点。”华晏清垂下眼，“将地上的书捡起来给我。”
虞俨扯了扯嘴角，过了好一会儿，才弯腰捡起那本书递给华晏清。
“跟我来吧。”
虽然是去醉玉坊，但华晏清可不想让华靖柯知道。
一是因为虞俨是什么人现在还不能下定论，醉玉坊是京城最顶尖的青楼，名满整个晋唐，幕后的东家是华家人也不能轻易让人给泄露出去。
二是，虞俨未加冠，比她还小一两岁，皇亲国戚，身份也是在她之上，她带一个小男孩去醉玉坊，怎么着都有些说不过去。
叹了口气，华晏清拽着虞俨的袖子，二人并肩走近个成衣铺子。
这是华家的产业，她手里那本书像是个定时炸弹一样，得赶紧让人给送回去。
“这位姑娘是挑一件什么样的衣裳？”
华晏清笑了笑，将手中书递过去，“这本书，交给华府的七姑娘。”
掌柜立刻会意，忙接了过来，“您贵姓？”
现在说姓华就有些奇怪了，华晏清便道“姓虞。”
“好，虞姑娘，小的记住了，这就差人去送。”
华晏清笑道“嗯，再给我拿一件男子的深色外衫来。”
“这就来，您看这件怎样？”
华晏清也没细细挑选，看着顺眼就花钱买了，又进里面套在自己原本的外衣身上，将自己头发梳成男子模样，手伸向虞俨腰间。
“你做什么？”
虞俨向后退了半步，下意识护住自己。
华晏清忍不住骂道“我能做什么？”
她飞快从虞俨身上解下来玉佩香囊挂在自己身上。
这虞俨也奇怪，腰上挂了这么多装饰也不嫌累，打扮的跟个花孔雀一样，怪不得火急火燎就是想去醉玉坊看看。
“好了。”
华晏清打量了下铜镜里的自己，她本就是英气长相，现在这么一打扮也没什么违和感，和虞俨站在一起，活脱脱两个清俊少年。
“好了？”
虞俨望着华晏清，率先迈步走出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步子回过头。
“你牵带够了吗？爷身上可是一点钱都没有。”
“够。”
华晏清怕虞俨弄出什么事来，正好前面有钱庄，她拿着华家的令牌取了整整一万两银票带在身上。
虞俨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见有银钱傍身，也放下心来，乖乖跟在华晏清身后。
……
醉玉坊门前照例是扶柳在迎客，她能不用接客站在外面，一是因为虽出身醉玉坊，但长相美艳大气，很能撑场面，二是因为有一双精明的眼。
见过一面的客人，她一般都能记得住。
更别说是华家的七姑娘华晏清了。
见华晏清这幅打扮，扶柳一瞬就明白过来，上前一步，娇笑道“这两位小公子是生面孔，是第一次来吧，怎么称呼二位？”
华晏清清了清嗓子，回身望了眼虞俨，说道“我们两个是兄弟，姓虞。”
“二位虞公子里边请。”扶柳笑得娇媚，“妾身扶柳，请二位进去。”
“二位来的是时候，正赶上一场拍卖。”
醉玉坊这地方能拍卖什么，自然是拍卖年轻的小姑娘。
华晏清紧蹙着眉，看虞俨好奇打量的模样重重叹了口气，扯着他的袖子把他拽过来，“你先别东张西望了，生怕别人认不出你，认不出我吗？”
“爷上次来京城还是六七岁的时候，谁会认得出啊。”
话虽这样说，虞俨也是知道轻重的，没再探头看台上那正被叫价的年轻姑娘，跟在华晏清身后低下头。
华晏清看向扶柳，拿出几千两银票递过去，“二楼清净又能看清底下的房间，扶柳姐姐，可方便？”
扶柳掩唇笑了笑，华靖柯何等周全，自然会准备下空雅间以备不时之需，遇到不值得应付的客人只说是客满，遇到必须得招待的就有了后路。
“像虞公子这样的贵客来，无论什么时候都方便，您二位跟我来。”
华晏清扯着虞俨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经过了两个雅间，到了最角落的一间。
“这也太偏了，能看清吗？”
虞俨不满嘟囔。
扶柳回道“请您放心，这帘子都是特制的，从外面看只是一块白帘子，但从里面看，可以轻而易举看见外面，而且角度都是建造时算过的，保管您坐在里面，一垂眼就能看见想看的。”
虞俨放心了，大摇大摆走进去。
“那方才我们过来时，不也被其他雅间的人从里面看见了？”
他只是随意说了一句，就低头摆弄着帘子，看着桌上茶水单子，将看顺眼的都点了一遍。
华晏清还在想着虞俨那句话，他们方才过来的确容易被另外厢房的人看见，若是正好她的脸被看见，看见的又是认识她的人可怎么办。
万一又是认识华家几个兄长的人。
华晏清心神不宁的坐下，虞俨还以为她是心疼钱花的多了，不由道“你那么在意，爷就只吃东西，不喝茶了。”
“没。”
华晏清摆摆手。
“放心吃，我只是担心我被人看见了，让我哥哥们知道不大好。”
就在旁边的雅间内，里面坐着的几个人不仅都认识华晏清，还将她方才经过时完完全全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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