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旗走了,闻东却带着阿蚁阿毳,还有伤口大好的辛承回来了,院子里,反而一下子热闹了。
阿蚁简单在院子里的露天灶台上煮了粥,切了野菜,准备揉进糯米粉里做野菜粑粑吃。
加糯米粉的时候,羌顶就眼巴巴地看着,又细又白的糯米粉,就这样一大勺一大勺地给搁在了碗里,粗暴地开始揉吧,姜多寿见了,只笑着对阿蚁解释:“羌顶他们村里的东西不多,糯米粉算是好东西了,羌顶这是羡慕了。”
姜多寿对着羌顶比划,意思是,让他留下来吃早饭,又指了指阿蚁正在揉的面团,又指了指羌顶,意思是,也有他的一份。
羌顶听了,连连点头。
阿毳正帮忙呢,见了这情景,忍不住问了一句:“顶叔是哪里人,我这说的,不像是云南话。”
羌顶没听懂,姜多寿帮着回了一句:“江那边的人。”
“江那边的?”
阿蚁解释了一句:“就是澜沧江那边的人,意思是,南洋的。”
南洋的?
阿毳再看向羌顶的眼神,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有些警惕,有些新鲜,还有一些,是害怕。
院子里人多,住宿就不好安排,阿毳和阿蚁不用管。
可这院子就两间屋子,原本白旗和姜多寿挤一间都挤得十分难受,闻东来了,和姜多寿挤一张床上,似乎更不合适了。
姜琰琰看着这漏风的墙壁,用木板临时钉了一圈,风是不漏了,就是有些难看,像是在墙上贴了无数个补丁,突然好怀念在昆明的那间院子啊,在长沙浔龙河的宅子也是很好的。
才哐哐哐地钉完,姜多寿就在院子里扯嗓子喊姜琰琰,等着姜琰琰和乔美虹推门出来,姜多寿指了指闻东那间屋子,示意几人进去。
屋内,闻东照例让阿毳燃了一小炉炭火,在煮茶。
等着人到齐了,水也刚好烧开了,茶壶嘴缓缓飘出一缕白烟。
桌上四边搁着四盏茶碗,闻东挨个一盏一盏倒过去,末了,才说:“龙灵友和肖洛明也南下了,这次在昆明,唐云借了龙家的力,用蛊虫围城,手段狠厉,幸好你们当时走了南门,是没看到,西门那一块儿,蛊虫攀上古城墙那架势,黑漆漆的一片,像是洪水一样涌来。”闻东摇头,轻抿了一口茶,“作孽。”
姜多寿听了,直接点题说:“龙家这一趟,应该是从姓唐的手里赚了不少银钱,听说龙家最近缺钱缺得紧,招收外门弟子的门槛是提了又提,倒不是对弟子的要求高了,而是这每月要的供奉的银钱,翻了两倍。”
“龙家这是要搞大动静的意思啊。”姜琰琰感慨了一句。
“是大动静,”闻东点头,“他们应该是开始准备神坛了,祭祀的神坛,听说,得是全金的,实心的,镀金的都不行,不然,不配把我的骨魂放上去。”
“不配”两字儿,闻东说得轻巧,仿佛是说他人趣事,和自己无干。
开始准备神坛,便是要拿着闻东的头骨骨魂做法创世,于闻东来说,这件事儿让他挺没面子的,像是一只大手,在扇闻东的巴掌。
“可第九魂不是还没凑齐么?”姜琰琰想要闻东宽心,抬眼看向姜多寿,自个儿心里头倒是坠了一下,第九魂在姜多寿身上,龙家却开始建神坛了,这是势在必得的意思。
闻东没回姜琰琰的话,只单单朝着乔美虹,语气严肃,十分正式:“所以我觉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乔小姐,可以回去了,肖洛明的仇,不必报,也报不了,一桩婚事罢了。”
乔美虹突然被闻东点了名,还挺意外的,闻东从未单独和她说过话,偶尔应声也是眷顾着姜琰琰的情绪。
“是。”姜多寿点头,“乔家在滇南盘踞多年,一直和南洋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乔小姐,没得必要为了咱们这事儿,铤而走险。”
乔美虹眼神闪了闪:“你们赶走了白旗,这是又要赶我走了吗?”
姜多寿语重心长:“不能这么说,白家人那是打着自己的算盘,和现下咱们要走的路子,不谋合,硬凑在一块儿,彼此都不舒坦,乔小姐的心思,我们都晓得,只是不想……拖累了乔家,更不想,拽着乔小姐一起冒险。”
“我是真心讨厌肖洛明。”乔美虹咬牙切齿,“恨不得他死的那种,你们让我走也行,我从山口出去,转头就会下南洋,就用我这腰上的两柄弯刀,取了那肖狗的性命回来。”
这话一出口,大家自然都不说话了。
乔美虹的性格和姜琰琰有一处很像,下定的决心就像是钉进木板里的钉子,怎么撬都撬不出来。
乔美虹又说:“我和白旗可不同,他那人装腔作势,总是拿捏着家族大义,我不同,我一不是乔家家主,而和我奶奶早就闹翻了,我就孤家寡人一个,你们带着我也是带,不带我也是带。”
姜多寿声音闷闷的,许久才是一句:“咱这一趟,可能会没了性命。”
“那我也是不怕的。”乔美虹大气得很,脸色涨红,宛如壮士就义,“人活一遭,都会见阎王,早见晚见都是见,还不如生得痛快,死得惨烈,指不定后人翻史册论起九头鸟飞升这件事儿,还能带上我的大名。”
这话,可说到姜琰琰的心坎里去了。
姜琰琰听罢朝着乔美虹一拱手:“姐妹,霸气啊,我欣赏你。”
乔美虹回了个礼:“彼此彼此。”
姜多寿黑了脸瞧着姜琰琰:“丫头你就别添乱了。”
说完,他又指了指窗户外头坐等着吃菜团粑粑的羌顶:“你晓得我把你顶叔带上来是为什么?”
这话是问姜琰琰的,她摇头。
姜多寿又说:“你刚才问我,怎么多人,咱晚上怎么睡,我说不着急,记得不?”
姜琰琰点头,看着还挺乖巧的。
姜多寿吸气,余光扫过闻东,才答:“咱晚上是睡不了了,你顶叔过来,就是寻摸着,等中午雾气散了,他带路,直接带着我们,从南边那片森林里穿过去,如果腿脚快些,还能追上龙灵友和肖洛明,之前,在昆明,束缚太多,又有猫妖为患,咱这次,得主动些,龙灵友虽不是龙神,可我估摸着,龙神和她或明或暗有些联系。”
姜多寿右手微屈,用食指敲着桌面儿:“简单来说,咱得在龙灵友和肖洛明到龙家之前,截杀他们,这次,可是要见血的。”
闻东点头:“是,放虎归山,是大忌,在昆明城的时候,我有想过带着辛承动手,可唐军把这两人保护得水泄不通,尊为上宾,辛承伤未好,我不能杀生,都无法出手。”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姜琰琰总是觉得,姜多寿和闻东知道的事儿,比自己想象得要多得多。
譬如这第九根头骨的事儿,当真在姜多寿身上?若闻东和姜多寿真的打算不带着白旗和乔美虹上路,当时何必当着这两人的面说出这秘密,就不怕这两人或故意或无意,泄给了外人知道?
再譬如闻东给姜琰琰的那枚玉珏,姜琰琰刚来芒丙的时候,在屋子里没事儿拿出来看过,刚好被羌顶看到了,羌顶那眼神,像是看到什么可怖的东西,扭头就跑,还是被姜多寿抱住的。
羌顶说话姜琰琰也听不懂,只有姜多寿略懂一二,当时姜多寿只安慰姜琰琰,你顶叔刚看花眼了,过会儿就好。
在昆明,闻东当时把这枚玉珏交给姜琰琰的时候,也说了一句,这玉珏,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我觉得你俩,是不是背地里商量了不少事儿,都没告诉我?”姜琰琰猛灌了一盏茶,喝得茶盏底只剩下沾水的茶叶渣,她又囫囵抹了一把嘴边弥留的水珠子,歪着头,看着闻东,“我都干了,你敢干了吗?干了你就得说真话。”
闻东像是看着一个地痞流.氓,眉头微皱:“什么道理?凭什么我就干了。”
姜琰琰抚掌拍了一下,朝着乔美虹,手指指指点点:“瞧瞧,果然有事瞒着我,不然他不会这么答我的,他会说,我想多了,或者说让我老实点之类的,可他只关注这茶水干不干的事儿,因为他心虚。”
乔美虹点点头,觉得这番推论挺有道理的。
姜琰琰底气足了,盯着闻东:“你这避重就轻的本事见长啊。”
闻东脸色不佳:“你这强词夺理的习惯也没改。”
这是不准备说了。
姜琰琰起身,抻了抻皱起的衣角,一边摇头,一边说:“没意思,真没意思,还共患难呢,啥都瞒着我。”说完,又示意乔美虹一起出来,临开门,姜琰琰看了两人一眼:“中午出发是吧,那早点吃饭呗,我还想着猫一觉呢。”
门一关。
姜多寿和闻东成了大眼瞪小眼。
这丫头现在真是可以啊,一招接着一招的,唬得两人愣愣的。
姜多寿慢悠悠地抬起一根手指头,戳着门外的方向:“九爷,不去劝劝?”
闻东低头喝茶:“你的孙女,还是你去吧。”
姜多寿缩了缩脖子:“我可不敢。”
闻东耸肩:“好像我敢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卷完,下卷(也是最后一卷了),咱们就要出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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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南洋、老挝、泰国、缅甸、龙家、帕督安等,含大量私设,有些可搜到,有些是作者君脸滚键盘,随手之作,请勿深究,谢谢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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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nk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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