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姐,有消息我们会跟您电话联系的,请慢走。”
这是薛白露两周之内听到的第三次变相拒绝。大概是因为前两次的无疾而终,现在的她对此并不抱有太高期望。或许学校的生活或许单纯,她并不能对职场的尔虞我诈有切身的体会。
这天,正当她垂头丧气地往各家投简历,一个陌生电话突然到来。
“喂,请问是薛白露小姐吗?这里是星宇传媒,您已经通过我们的最后审核,请于下周一准时来我公司报道。”电话那端的女声温和甜美,薛白露听着更是激动万分。
薛白露虽是文学出身,但从涉及过传媒行业的工作。这次也是抱着撞运气的态度,想不到运气还不错。总该出来挫挫锋芒,才能明白现实的残酷。
周一早上,她来到新公司报道,和她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位女生,两人看上去一副刚出校门的样子,脸上难以抑制的激动。
薛白露的职位是创意总监助理,所以她需要面对的可能是一位艺术天才,也有可能是一位神经质患者。据说艺术家们的神经极其敏感,思维不同寻常。可是无论怎样,即使是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她也无法选择。
而当薛白露被带到总监办公室见到办公椅上坐着的人时,震惊和羞愧之情顿时涌上心头,这不就是那个酒吧偶遇的男人?据说他照顾了自己一夜,临走前自报家门,万万没想法两人还有再相遇的一天。只是不知这叫缘分还是叫霉运。
“小刘,你先下去,有事我再叫你。”被称作小刘的人很快离开,只剩薛白露傻傻看着眼前的周群。
周群对于薛白露的出现并不意外,只是简短地交代她将来的工作指责与工作区域。末了,好似恍然大悟般说道:“薛小姐?薛白露小姐?”
薛白露的头垂得更低,小声地回答道:“是,总监。”
周群听到她的回答,立即低笑出声,这让薛白露更加难为情。
“不好意思,我实在太过惊喜了,欢迎你来到星宇,也欢迎你成我的直属员工。”周群朝薛白露伸出双手,薛白露尴尬的同他握手。无奈对方的工作牌上,真真实实写着“创意总监周群”几个大字。
周群和薛白露不算不打不相识的类型,因为从始至终只有薛白露对前些天的事情耿耿于怀。自从她成为周群得到助理,周群便一次也没有提过那件事。只是她自己无法完全释怀,毕竟曾经的陌生人如今变成自己的上司。
工作的这些日子,薛白露发现周群其实是很好相处的人。脾气温和,外形俊朗,同时在待人接物方面很有礼节,处事也有自己独到的风格,不直面拒绝但也不会轻易服从他人的指点和意见。这些大概就是他坐上如今位置的原因,他的工作总是有条不紊,仿佛再大的事情我不能让他着急几分。
“薛助理,这些画稿和设计拿到市场部。另外,上次的印刷厂商很有问题,虽然这块区域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但是这对于作品的最后展示有些不好的影响,顺便提醒他们日后注意。”
薛白露接过周群手里的东西,示意性点头,然后准备离开。对方的声音又从身后想起。
“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我……算了,下次再说吧。”周群的话说了一半,薛白露的心就这样被悬在半空,直至从市场部回来,也没想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
薛白露找到新工作后,便从家里搬了出来,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单身公寓。虽然价格不便宜,但是交通很方便,环境各方面也都不错。
阳光缓缓沉落,逐渐被高耸的建筑物挡去大半光线。薛白露走出公司大门,周群的车恰好停在马路边上,他冲薛白露喊到:“薛助理,我载你一程吧。”
只是十几分钟的路程,薛白露干脆拒绝:“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面,很近。”
周群了然地笑笑,不一会儿,黑色的轿车便消失于薛白露的视线。
日子就这样不温不火过了几天,薛白露明显发现一个怪异的问题,她和周群偶遇的次数实在太多,让人不禁怀疑这是有目的的策划。但是这种疑惑也不能使薛白露对他提出质问,因为这种质问根本没有意义。如果对方不经意的举动让你产生错觉,那也只怪你的心过于容易被动摇。
周群和薛白露在茶水间碰到,薛白露很意外,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总监,需要我帮忙吗?”
周群晃晃手中的水杯,微微笑着说:“如果没有见过你张牙舞爪的模样,还真不知道你原来是个冷美人。”
薛白露故作镇定开口:“谢谢总监夸奖。”
周群听到她的回答,没有按照话题接下去。沉思片刻后,缓慢开口:“本周六有空吗?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薛白露下意识以为是工作的事情,于是满口答应。可等到周六上午和周群碰头,她才知道自己想少了。
“爸爸,这位阿姨好漂亮。”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忽闪着大眼睛,甜甜地冲周群说道。
“对,阿姨会和爸爸一起去参加幼儿园的家长会。”小女孩听到爸爸的话,“咯咯”地笑出声来。
周群示意薛白露坐上车,薛白露突然觉得自己备受欺骗。原来周群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爸爸,难道整间公司的人都和她一样被能在鼓里吗?周群察觉到薛白露眉宇间的表情变幻,随后开始解释:“我知道这样很唐突,但是还是希望获得你的谅解。家佳的妈妈前几年就去世了,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有父母接送,只有她没有。我忙着工作,家政阿姨帮着照顾她。这次家长会,老师要求父母必须全部到场,我不想让她成为其他孩子眼里的例外。所以,想请你帮帮忙。”
小丫头粉粉嫩嫩的脸扑进薛白露的双眼,她不忍心拒绝。车子在幼儿园不远处的停车场停下,薛白露和周群牵着孩子的手往学校走去。远远看去这就是一个幸福美好的家庭,周群温和的气质配上薛白露婉转的笑容,小姑娘跳跃着脚步,这就是幸福的一家人。
这一天的家长会很圆满,家佳受到了老师的表扬。当然,她的父母也收获众人羡慕的目光。小女孩的心事得到满足,心情自然无比雀跃。
“爸爸,我们带阿姨去游乐园好吗?旋转木马可好玩啦,阿姨你喜欢吗?”
薛白露被这个简单的问题问住,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她确实没有体验过。正当她思考着怎么回答,周群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阿姨今天很累,我们送她回来休息好吗?”
小女孩看上去很失落,不过一会儿情绪又开始高涨,拉着薛白露的手不肯放开。半上午的街道异常拥堵,车子一路走走停停。孩子忍不住中途的困倦,窝在薛白露的怀里轻轻睡去。
“昨天晚上告诉她今天会有漂亮阿姨,高兴得半夜没有睡着。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她……几乎没有感受过母爱。”周群盯着前方拥堵的长龙,略微开口。
这半天的相处,也让薛白露对小女孩心生怜爱,于是回答:“没事,小忙而已,以后在工作上,你放我一马好了。”
“我自认为给你的任务不是很重,更何况,我还觉得我算是比较通情达理的上司。”周群继续说道。
“以后的事情谁又知道,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吧,车子不方便进出。”
黑色汽车刚拐过十字路口,便放慢速度,薛白露从车上走出来,和周群挥手告别。这真是神奇的一天,毫无预兆被当了一回妈。
此后,周群对待薛白露的态度更加殷切。时不时请吃饭,偶尔还有些意外的惊喜。例如出差带回的特产,出国带回来的礼物。有的比较有新意,有的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价值不菲。刚开始的几次,薛白露还会不好意思拒绝,到最后,干脆变成变相拒绝,周群也不会强求,只是第二天,整个公司都会传着这样的流言。
“王秘书,你怎么会这么幸运,遇上周总监这么好上司。英俊、多金,脾气好,最重要的是对下属体贴。不过,我看………说不定人家对你有意思呢。”
王秘书露出羞怯的神色,不好意思地撞撞身边人的胳膊,示意她们住嘴。
如果最严实的是人心,最松懈的便是嘴巴。流言传着也就变了意味,薛白露甚至觉得,前台的王秘书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周群的心上人。即便如此,那又怎样?薛白露也只是助理而已,连八卦都懒得理会,更别说爆出什么猛料。
周群的一举一动全被王秘书看在眼里,包括他对薛白露嘘寒问暖。这些让她觉得自己的地位正岌岌可危,于是她躲开众人的目光,装作偶遇似地找薛白露谈话,实则是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薛助理,我看你最近气色很好嘛。”王秘书现在洗手台前补妆,酸里酸气地开口。
“王秘书,你也是。”薛白露擦干手上的水珠,欲往外走去。
“是吗?可能是……因为周总监最近对我特别好吧,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老是给我送礼物,心里真过意不去。”王秘书娇俏地笑出声,似乎这样就能打击到眼前的假想敌。
可她似乎低估了薛白露的承受能力,她并不在乎外人口中的挑衅,只是漠然回答:“恭喜,说不定周总监就喜欢王秘书这种人呢。”
“我这种人?我什么人,薛白露,你把话说清楚。”王秘书立即火冒三丈,薛白露的话语似乎踩中她的雷区。
“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样的人。”薛白露甩甩手,然后离开。
大概从踏进公司的第一天,她就知道王秘书眼底隐藏的敌意。现在,她也知道这敌意的来源,不在乎下属对上司隐秘而不可得的爱慕。如果周群真的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薛白露会从心底生出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