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顿引来的洪水退去有了一定时日,托伯城内尸体堆积如山。
从瘫倒的砖土屋房废墟下伸出的断肢残指,分不清楚来自兰顿士兵或者原先居住在此的西林人。洪水骤然来去,先前留下的第一批尸体散在路边无人收敛,经暴晒雨淋已然开裂,腹部鼓涨发绿、脸颊上的五官发肿变形,扭曲膨胀到看不出原先的人形。
“啪——!”
抬担架经过的西林王军眼睁睁看见路旁一具巨大的尸体在眼前自动炸裂。脓水四溅,伴随恶臭流淌开,搅着滑腻腻的残留组织蔓延到了人脚下,占了半边路。
炸开之后剩下半只的手,还在高高指向天空。
“谢立丹!过来帮忙!”
后方扛担架的士兵走着走着骤然当街晕倒口吐白沫,幸亏前方士兵眼疾手快稳住才不至于让担架上的伤员翻倒在地。他朝附近的另一个同伴嘶喊,引起了注意。
“去他妈的,多恩你个混球,才歇下就要人干活……天哪雷蒙那滑头他怎么了!”谢立丹骂骂咧咧从街角台阶处站起身,口中咕哝不干不净的话抱怨一通,瞧见晕倒的同伴登时两眼发直,“他分明比猪还壮,还能晕倒?!”
多恩放下担架,与谢立丹一齐将倒在地上的雷蒙抱起查看情况。
谢立丹害怕了,他抱着怀中的大块头:“他在抽搐。”
多恩眼尖,他瞧见了藏在雷蒙脖颈附近的一处鼓起:“那是什么?谢立丹,把手移开,我得解开他的领子看看。”
领口解开,一枚高高鼓起的黑色脓疮赫然于目,附近一圈皮肤染了深紫。
足足有碗口那么大。
雷蒙胸口前的起伏消失,他不动了。
谢立丹嚇得手软,由蹲改跪,将手中停止呼吸的那具尸体远远一扔,双手往身上蹭蹭大叫跑开:“瘟疫——是瘟疫——”
前线传来的消息时刻揪紧了你的心。
洪水之后,时疫爆发,大量士兵死亡,病死者远远高于战死。
你的叮嘱凯撒确实有认真执行,但是实际战场上需要处理的尸体太多了,寻找断肢残臂、诵念超度、挖坑掩埋……一项项程序做完,压根跟不上尸体腐败的速度,他的人手与力度远远不够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任务。实际上,瘟疫开始的时间比你想象的要早得多,根据消息,从托伯城撤出的兰顿守军也发现了不少染病而亡的例子,并且还在疯狂传播。
也就是说,西林军队染上的瘟疫不仅仅来自城中病源,还有与尚处潜伏期兰顿军队病患的交手。
开战以来,你首次感到了事态不受控制的害怕。
笔墨盒上方的羽毛笔被人提起,笔尖长久悬空停滞,一滴墨滴下,落在信笺上。
“……愿以西境灾异经验斗胆劝导陛下,收集尸骨集中烧毁,全身防裹,染病者全数隔离不可轻易靠近,否则接近者亦有性命之忧。”
长信写毕,你将它交给比尔。
“拜托了,请转告他务必小心。”
这条建议能否执行你并不抱任何希望,按照从古时保留下来的信仰习俗,绝对不可焚烧尸体,否则将与永生失之交臂,灵魂不得安息。
在普通人眼中看来,这简直是对人最恶毒的惩罚之一。
而擅自烧毁尸体的家伙,将会被判处死刑。
佛萨肯当年如果不是整座城笼罩在死寂之中,触不着生机,绝不可能接受那种极端的处理办法。
难题摆在凯撒面前,而这一回,你帮不上忙了。
双方战事陷入僵局,两者皆不愿也无力撤退,没有新的战役开打,两国利益之争败给了人类自我贪欲所带来的惩罚。所有活着的人在原地与疾病斗争消磨,每日都有新死的尸体从城内抬出运往城外。从凯撒那边的消息来看,他终究没有采纳你的建议,因为需要顶住的压力太大了。
当损失没有达到一定地步,当恐惧还没有彻底笼罩每一个人的心灵,当喘息者还能侥幸认为自己可以躲过难关,谁会愿意用可能将会降临到自己身上的灾难冒险?
如果同意同伴的尸体被烧毁,下一个被烧掉的可能就是自己。
你更担心的是这场疫病是否会蔓延至王城,再到整个西林。
瑟尔维娅不会帮助人类消除因自身罪过引起的灾难,哪怕你身在其中也不例外。她可以带你离开,但绝不会贸然插手阻断人类本该尝的苦果。
噩耗不断传来,你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是阻断所有从战线回来的路径,确保瘟疫不会向南更广地传播。
在你无法做任何补救的时候,只能去做好眼前可以做到的事,为将来的一切变数做准备。
“萨拉,备马!”
你离开王宫,日日在猎场徘徊,重温旧时骑射。
猎场山林已被冬日吹成灰白,驰骋其中并无任何趣味,颜色单调,雨冷刺骨,除了宽阔多变的场地和立靶没有任何能吸引你的地方。
说实在话,这具身体不像九周目中历经战场锤炼,它娇生惯养,急需锻炼,你必须在短时间内适应高强度的训练。目前火铳简陋、射程有限,只适用于近身防卫,如果发生临时故障后果不堪设想,而施放魔法需要时间,未必能最及时地赶上瞬息万变的战场节奏。
射箭、骑术、剑术,三者才是目前战场上最主流的存在。
你在为最坏的结果打算:
假如前线出现任何问题,你随时可以亲身上阵,带兵拼杀。
翻身下马,罩衫被汗水浸透,你卸下头盔交给身后人。安娜·沃伦接过了你的宝剑长弓与箭筒,她第一次为一个并非自己亲人的女子感到心疼:“您对自己太苛刻了,这样活着不累吗?”
“安娜。”你浅笑回望身后人脚下步伐不停,另有侍从从她怀中将重具接过,“假如我不对自己苛刻也活不到现在。”
“有些时候对你们很容易的事,却令旁人日夜担忧。”
安娜·沃伦低头,她思来想去决定换一个轻松点的话题:“殿下,恕我冒昧,我有些好奇是谁教导了您剑术?”
“怎么?”
“没什么,只是看您练习时,觉得曾经似乎有幸见过相近风格的剑法。”
踏入温暖的行宫,你解开披风,闻言忍不住多看了安娜几眼。
“安娜,我记得你从小居住在王城。”
“是的,殿下。”
“那么倒也正常。”你笑着耸耸肩,眼前浮现出曾教导你那人年少时朝气轩昂的风采,看来西林贵族们未必忘了这位天才,“兰顿公主的剑术师承西林的加缪·莱斯特,是不是很有意思?”
前骑士长竟然教导过兰顿的公主,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怎么能凑在一块儿……安娜愕然。
你坐在沙发上稍微放松僵紧的肌肉,坐姿仍旧正直。一杯热腾腾的柠檬茶早已备好,你捧起彩瓷茶杯缓慢道:“说起来也是少女时代的事了,也不怕你笑话。当年他陪同质子一同前往兰顿,我看中了他的才能,连哄带骗给自己磨来一个绝佳的老师。”
“连兰顿人也知道西林莱斯特家少爷的名号。在剑术方面他的天赋为世人公认,我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学生只学了皮毛。”你吹冷杯中酸甜交杂的热茶,淡淡道,“可惜等我再来西林,他早就不在了。”
安娜背过身去,她万分郁闷,自己又提起了一个不合时宜的话题。
头发传来柔软安定的触觉,你讶然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墙砖与油画装饰相得益彰。
谁在抚摸你的发顶?
“您学的很好,殿下。”似真似幻的男声飘入你耳间,似是安慰,“至少自保已经绰绰有余。”
“谢谢您能一直记得我。”
逐渐隐去。
“加缪?!”
你睁开双眼,大声唤出他的名字,冷汗从鬓边流下。萨拉按住了你的肩,扶着你向后躺倒,她絮絮叨叨念着:“殿下,您竟然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安娜·沃伦命人将您抱回了寝卧。一定是最近训练太累了吧……对了,您刚刚在叫谁?”
身旁灯暖炉温,窗外月牙高升,身下柔软的大床告诉你身旁场景已换,由大厅转至卧室。
你捂住了额头,摇晃了一会犯疼的脑子,闷闷答道:“故人。”
黑色的魔鬼将可怕的死亡之灾降临在西林与兰顿军队的头上,一处小小的溃烂脓肿从皮肤某处浮出,命运便宣判了生命的终局。少则一日不到,多则三四日,立刻有收割魂魄的使者前来将性命无情带离。在众人强烈抗议之下,凯撒未能实施火葬,但病患仍被强行隔离,与其他尚且未观察到患病的士兵区别开来。不顾规定与病患接触的人陆续感染,接着痛苦暴死,死相尤为惨烈,一地呕血,传播绵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对死亡的恐惧终于战胜了对信仰的执着。
城外来不及掩埋的尸体堆成小山,被薄薄一层覆雪盖住了表面,遮不住的恶臭从里头散出来,死神一般伸张看不见的五指肆虐横行。
深坑挖就,柴堆搭起,火把高举。
憔悴的君王站在一旁,任侍从系上披风。他眼底青黑浓重,原本尚且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双颊显露出明显的棱角,病色深重,几分枯槁,几分瘦削。凯撒一脸疲态,握指成拳抵在唇边,试图抑制细碎的咳嗽,然而无济于事。咳得严重时,他向来挺得笔直的脊背无奈佝偻蜷曲。
他身旁的得力助手格雷厄姆替君王发号施令。
“点火──”
所有堆积的尸体被全身包裹严实的人们推进熊熊燃烧的火堆。燃起的火焰烧出层层热浪,扭曲了坑内可怖的噩梦,仿佛这样就可以带来希望。
随军的军医走来,轻轻拍打背部为凯撒顺气:“陛下,您的身体已经过于操劳,需要静养。”
“您已经数晚未合眼了,这样下去您的身体迟早要被拖垮。恕我直言,陛下,如果继续消耗下去您未必撑得到战争结束那天。”
凯撒苦笑:“我知道,尽管已经困倦得连眼皮都懒的掀开,可我的脑子里好像被炮弹轰过一番,炸的稀烂。兰顿军队近来有余力数次夜袭,看来他们军中已逐渐恢复正常,能够控制疾病蔓延,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我做梦,梦里净是号角声,兰顿人已杀到眼前。”
“我被人压着,双膝被迫弯曲,跪在兰顿教皇的脚下亲吻他的红宝石戒面,发誓说西林将永远臣服于兰顿。然后有人把我架在断头台上,你知道吗?他们举着一把长刀,这儿,朝脖子这儿,看仔细了,一刀劈了下来。我在梦里看见自己的头滚落在地上,弹了好几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拖去喂了野狗。”
“而我的美丽的王后,失去庇护,不知所踪。”
他尽管愁绪满面,想起什么,嘴角弯起一丝温柔的弧度,朝托伯城的城主府邸走去。
“臣民离乱,国土焦败,疫病四起,血脉断代。那简直是一场又一场,没有尽头、重复不断的噩梦。”
“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君王是一支军队的主心骨,我不能倒,一旦我的信念倒了,军心便会溃散。大敌当前军心溃散,国亡家破也就不远了。”
他一直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会就行。可这次坚持的时间太长了,他看不到尽头。
伊薇尔还在等他胜利归来的消息,他不能输。
……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谢谢您的劝导,医生先生,但是我做不到。”
今日暂无战事,他要给他的王后写信。多写几份才好,让她不要无故担心挂念。
他害怕,他不知道如果自己一旦睡下,是否还能醒来,或许又沉在真假不清的幻境。
伊薇尔太聪明了,又要强,一旦哪日信件不规律,一定会让她发现破绽。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自己身体状况已到强弩之末,否则她肯定会直接杀到战场上来。
他的王后本是多么娇气的公主殿下,全身哪里不是软绵绵的?凯撒蘸墨提笔,笔末羽毛随手的移动画出漂亮的弧线,眼前发昏,不禁一阵恍惚。
他认下一纸婚书将错就错任她嫁到西林,他挺过安纳巴的无尽刺杀归还王廷,他抢过主教授中的冠冕亲自为她授予……
…………
都不是为了某日让她亲自上战场的啊!异国公主加在两国之间处境本就艰难,难道还要她与自己国家的子民相对为敌吗?!
不管伊薇尔是否能接受,是否有能力处理,这些事情都不应该由他的妻子承受。
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和伊薇尔一样的人了,能够让凯撒全心信任的安全之所,看过无数人,只有这一个。
那是他的妻啊。
他本该守好他的国,他本该守好她。
凯撒落笔。
“……近来情况转好,你所建议的办法终于派上用场。我不清楚未来将要因此承担上多重的罪孽,那些爱编排的历史学家又会如何描述我残暴的行径,但愿它能起效。
宫中一切如何?祝身体康健。秋冬寒凉,西林异于兰顿,雨水充沛,不可擅自晚间减衣外出散步,记得让萨拉多为你备几套厚冬装。
睡觉老实规矩点,别把手伸到被子外。壁炉命人看着,每日定时清理,火烧的旺一些,白日记得通风,以驱除潮湿避免霉变生病。
……
西林冬季风雨刺骨,注意膝盖也得保暖。听说兰顿秋末起始少雨多雪。可惜了,王城无雪。等战事结束,如果还能赶得上,带你去布加赏雪看篝火,赶不上雪去看花也好……”
凯撒看自己写完了满纸絮絮叨叨的废话,啰啰嗦嗦地像个老太婆。
他自嘲地笑了笑,支起沉重的脑袋检查一遍语法与拼写,确认过前后连贯,开始另拿一张纸写下一封。
“……前几日看见一家逃难的平民推车经过托伯,他们家最小的女儿坐在小推车上,丝毫不清楚眼前城市经历了怎样的惨痛。
那样无邪的笑容可以在战场上碰到真是件令人意外的事,我印象过于深刻,以至于晚上做梦梦见我们将来的公主,那孩子比她还要可爱许多。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迎来西林王室下一代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好。现在卡文除了几位祖母辈的老公主,竟然找不到可以托付国家未来的年轻一辈。
伊薇尔,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将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嗯……我看你其实并不排斥,呃,你能够接受我用‘享受’这个词来形容当时你的反应吗宝贝?
别着急放下信,伊薇尔,说真的,那种时候的你很可爱……”
凯撒手中笔跌落,晕坏了一张纸,他抽过新纸继续写第三封。
争分夺秒。
其实他将这些琐碎的杂事寄给伊薇尔毫无意义,可是想到她能认真拆封,与他共同分享哪怕是假作的好心情,已足够慰藉。更何况,里头装着的许多本也是他的幻想,常处虚实之间的病人配上梦寐以求的幻想,有何不可。
头疼。
好疼。
骨头疼。
疼得他要咆哮却已无力出声,只够原地呆着瘫成一窝烂泥。
什么东西碾过,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冲出来,什么东西想撕开某层不知名的阵条,什么东西在他脑内躁动不安?!
好、疼、啊
让一切都结束吧。
虚幻的影像在凯撒眼中聚焦。
他路过王宫前庭沟渠上的小桥,亚瑟拉了西奥朝他微笑,两人亲密无间地手挽手散步离开;他踏上茵茵碧色间的长道,碰上了佩剑行走的加缪·莱斯特,等那个注定不会效忠于他的男人躬身行礼后继续前行;他踏上级级台阶,金碧辉煌的王宫为他打开了沉重的雕花大门,夏佐等在门前迎他回宫,目光比望着自己的孩子还要温柔……
一个又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与他接连碰面。
凯撒甚至瞧见了父王与母后漫步二楼阴暗的长廊,仰望他们的画像。看见儿子的来临,对他招了招手算是招呼。
凯撒迷迷蒙蒙地继续往前走,他总觉得不该停在这里,还要去见一个人。
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王后寝殿前厅内,熟悉的侍女萨拉并不在,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侍女呆在殿中。凯撒有点生气,什么时候伊薇尔的侍女胆敢这样惫懒,以下欺主。
啊……也不是没人,她们出来了。
冷冷清清的寝殿内偶尔飞梭穿着早几十年式样风格裙装的侍女,脸庞年轻,身形透明,端着托盘从光可鉴人的地砖上轻盈踩过,不留下影子。看见凯撒,那些美丽的女人们十分惊讶,随即柔媚笑开,向他屈膝而后离开,口中说起埃琳娜女王时期哪位大臣的风流逸事,私语轻浅。
凯撒迷茫地四望,好陌生。他跌跌撞撞地行走,一路上似乎离眼前的寝卧越近,空间越扭曲,他随时都有可能摔倒。摔倒了没有痛感,竟不觉得难堪,只是四周景象摇晃地让他头晕。
凯撒终于摸到了金色的门把手,只要旋下,他就能看见门后等着他归来的人了。
“吱嘎——”
陈旧的封条剥落。
门内并非西林王后的寝卧,而是一番新天地。
那么好的阳光,把一切照的灿灿得像镀了一层金,望不见尽头的草坪躺在蓝天下。大理石异国宫殿高耸,小溪流淌,绕过巨石蜿蜒而行,一架小木桥架在两岸。娇美年幼的公主慵懒碎步过窄桥,脖颈上丝绸系带飘尾从肩头滑下。她鼻尖沁了细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回身间可见美丽的锁骨,瓷透的双颊未彻底褪去柔软,抬眼间漫不经心朝他瞥来。
“喂,亚瑟,别睡了,鱼咬钩了。”
那一瞬嫣然巧笑,年纪不大,已能惑人。
“抱歉,把你的鱼吓走啦。诶,亚瑟,你不久就得回去了,我真舍不得你。这儿呆得人一点儿也不开心,将来我要是逃去了西林,你可千万收留我啊。”她吐了吐舌头,旋身间裙摆飞落,对凯撒伸出手,“走吧,我们换个地方玩儿,不然被文森特找到他又要训我了。”(83章八周目溪钓)
原来,是你啊。
凯撒凝视了她很久,缓缓伸出手,搭在对方掌间。
眼前人忽而变换,庄重威严的衣裙下包裹了风行狠辣一个她,和幼时一样的骄傲肆意。连同背景也扭曲旋转成他熟悉的王后寝卧,是用西林王室累世财富堆出的珠围翠绕。
她不满地抱怨:“凯撒·卡文,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回家?”
凯撒漾出安心的笑容。
“现在。”凯撒握紧了妻子将要抽回的手,往前急急迈了一步,“别闹脾气了,伊薇尔,我现在便回家。”
回家了。
托伯城的冷雨还未停下,细碎薄雪覆盖的泥土上,开出一丛鲜艳的蔷薇花。
冰凉的雨点打在凯撒脸上,他安静地躺在雪地里,汩汩鲜血从身下冒出,染红了雪地。如果单看凯撒紧闭的双眼,还会以为他正在做一场美梦。
“陛下——————!!!”
往城主房室内端送晚餐的侍从惊慌失措地看见屋内满地狼藉,仿佛有谁在这里挣扎过,撞碎了不少东西,地上净是凌乱的碎渣。
书桌上墨瓶翻倒,两封包好的信被墨汁污了外封,一封空白的信笺摊在桌面上,还未来得及写字。
侍从顺着脚印,一路跟去了低矮的石窗附近。
那上面留了一枚靴印。
侍从往下探看,他看见那个要找的尊贵人儿正与他隔了三层楼的距离,安详的躺于冰雪中,再无牵挂。
“……报……报……没了……”
“陛下他……没了啊!”
西林王宫,侍女为王后拿来了哀奠的黑纱。
你摆摆手,站在镜前,无欲无泪。
“拿盔甲。”
“……殿下。”安娜·沃伦犹豫。
“拿盔甲。”你转身,平静吩咐道,“西林国王不该死在异城,他该躺在圣朗费罗大教堂地下的王室棺室内。”
“我会带他回家。”
“还有,从此时起,你们该唤我……”
“——‘陛下’。”
【恭喜玩家获得cg『女王无泪』,愿玩家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就是我五周目结局本来想要放的刀哈哈哈哈,隔了半年它虽然和我当初设想的不太一样,可能原来的还要悲一点,不管怎么说终于可以放出来啦
我舒坦了_(:3」∠)_
(本来设定凯撒因为头疼失态,忍受不了日日折磨的痛苦,把门一锁自杀,留给伊崽一个枪械图作为遗愿,现在想想凯撒崽怎么可能那么不负责任,他才不会扔下崽子只顾自己开心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