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士奇真的疯了:“那我们现在真的就寄希望于陛下舍不得杀你?我疯了我!”
孔翌抬头,冷静了下来:“我们还有希望拖延一会儿。虽然没办法帮陛下从这种状态下解救出来,但至少能拖延过这个小世界结束。”
“快说。”
“在她之前结束这个小世界。”
哈士奇一脸苦瓜相:“这方法谁都知道。但问题是,除去消灭一切的方法,还有什么方法能够通关?”
“有的,而且这个方法,现在的陛下也是知道的,只是她不愿意去做而已。”
哈士奇燃起希望,问道:“什么方法?”
“这要从这个小世界的背景说起。”孔翌说,“这里的庙的确是地藏王的庙,但这座庙里没有地藏王,这两者都是真的。”
“什么意思?”
“地藏立下的本愿是度尽地狱方成佛。而地狱始终熙熙攘攘,地藏王的本愿永不得实现。所以,祂始终是菩萨,而无法成佛。”孔翌和它解释,“释迦寂灭之后、弥勒降世之前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被称为无佛世界。释迦在寂灭之前将众生托付给地藏,由祂在无佛世界中主持世间秩序,等待下一尊佛的降世。”
哈士奇这才明白:“所以庙里的佛台是空的!这里是无佛世界,因此百鬼夜行!”
“对,一般而言庙里即会供奉佛祖,也会供奉菩萨。但是这个小世界里,这座庙的寓意只是佛祖的庙,给玩家的信息也就是‘无佛世界’而已。”
“既然因为无佛所以妖邪横行,难道玩家们的任务是寻找这段时间里主持大局的地藏菩萨吗?”哈士奇小心翼翼地回头看门,生怕钟蔷会夺门而入。
“但是我们无法找到祂。因为按照典籍来说,祂在最污秽黑暗的地方驻守。而这条庙街因为有虚伪的伪装,相较于污浊之地少了一分。因此,本来隐藏在暗处的地狱归地藏王管,而这条看上去和乐的庙街反而成了污秽地狱中无人管的地方。”
“那我们怎么度化这一街的鬼?”哈士奇再次崩溃。
孔翌眯起眼睛:“熄灭这里所有的光和香火,让这里重新落入无边黑暗,和外面融为一体。这样,这一街厉鬼就会落入地狱,重新受到地藏的审判,怎样去度他们,也就不是我们的问题了。”
哈士奇一愣。
孔翌说:“现在外面的灯虽然已经灭了,香火的光非常微弱,但正是这一些看上去虔诚的香火将这条街和外面隔离开了。”
哈士奇有些恍惚:“你等一等,我有点转不过弯来。本来我们觉得光是好的,将这里和地狱隔开,但现在你和我说,这些光才是不好的,需要把光完全熄灭。”
“这是我现在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孔翌点了点头,“把伪装揭开,这样,该怎样落入轮回,怎样受到审判,都会按照原来的样子执行。这才是度。”
“可,熄灭香,这种任务并不难,如果陛下已经想到了,为什么要选择杀死所有人的方法?”哈士奇提出了疑惑。
孔翌摇摇头:“看似简单,实际上非常麻烦。这里的香密密麻麻的,火光非常微弱,人眼很难完全探查完全,但严格来说,只要有一支香没有被熄灭,那我们的任务就没有完成。而且,只要你熄灭了边缘的香,立马就会因为失去屏障而受到暗处的攻击。所以,对于陛下而言,杀死这里能看到的大个生灵死物反而更轻松。”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
哈士奇立马炸毛:“是不是陛下看我一直没有回去,直接上门了?”
孔翌眼神严肃,掐住它后颈,做出了警觉的姿势。他身上披着一件钟蔷随手拿的粗布衣,此时只能草草把腰带系好,准备起身。
咚咚咚。
孔翌一把握住半空中的红刀,向门走去。
哈士奇在后面很惊恐,压低声音:“你别这样开门啊,万一真的是陛下……”
“不是陛下。”孔翌没回头,冷漠地说,“按我对陛下和另一位的了解,她们两位都不是会敲第二次门的人,她们会直接把门踢开。”
他把门栓扯下的同时,红刀的刀锋就迎了上去。
门外是一个舌头垂到地上的白衣女鬼。她正等着门开后玩家的惊恐表情,没想到首先迎上的是刀锋。
孔翌没办法像钟蔷一样操控刀锋,只是将这把刀当做一般的武器来用。但即使如此,长刀在他手下行云流水像是有了灵性。
这把刀是蔷薇本体的一部分,对小世界的众生来说,就像是僵尸遇上黑狗血一样——只要碰到就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女鬼很快就又死了一次。
哈士奇在后面打了个激灵。
它这才意识到,自己找这个男人当同伙商量对策,但他也不是个善茬。
“你这样和陛下的消灭政策有什么区别吗?”
孔翌用看弱智的眼光看它:“难不成玩家过游戏连鬼怪都杀不的了?”
哈士奇:“……”
好吧,只要它们不来招惹这位仁兄就万事大吉了。
孔翌很快释然了。毕竟哈士奇本来就是弱智,并不是像弱智而已。陛下黑化之后,他只能担负起养弱智的重担了。
哈士奇并不知道孔翌在想些什么,只是跟在孔翌的后面一路狂奔。
穿过了百鬼聚集的街道,来到附近的小土坡上,把石缝里插着的香熄灭。哈士奇熄灭稍微靠里的香火,而边缘的香火都交给了孔翌。
边缘的香火熄灭的一瞬间,黑暗就朝他们靠近了一点,而黑暗前进的同时,它裹挟的万千怨灵在一瞬间扑到孔翌的面前。
穿着粗布衣服的男子手持长刀,挺立在阴森的黑暗前,脊背永远都是笔直的。
一人一狗的速度很快,把这一段的香火灭尽了。
但这条庙街这么长,只凭他们不知要做到何年何月去。
孔翌叫住哈士奇:“你知道其他玩家到哪里去了吗?把他们叫上,一起灭香火。”
哈士奇应了一声,突然,它像是想起了什么,惊叫出声。
孔翌:“怎么了?”
“我,我忽然想起来。我们前进的方向不对。”
“嗯?”
哈士奇做好了逃跑的准备:“我,我忘了告诉你,陛下她,就在这个方向等着我拿刀回去呢……”
孔翌:“……”
他养不得这个弱智。
他一抬头。前面茂盛的树冠上,一个红衣女子拖着脸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她身边,水鬼小姑娘被紫黑色的能量束缚着,痛苦地挂在枝干上。
估计看他们灭香看了有一会儿了。
孔翌和她四目相对,狭长的眼睛半眯。
这种感觉太过微妙。他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他们吻在一起,而他现在醒来的第一眼,他竟然在担心她取自己的性命。
钟蔷看他的眼神带着些狡猾,但这狡猾并不明显,因为她看孔翌的表情和他们之前相拥在一起时非常相像,只是多了一丝两者都明白的针锋相对。
“真好啊,孔翌,你醒了。把刀给我吧。”钟蔷笑着对他说,仿佛孔翌并不知道她的计划中他们都会死,仿佛孔翌不知道她的身体里紫黑色能量在快速运转、急速占领这具身体。
孔翌拎着她的长刀,并没有动,只是这样看着她。
“孔翌,把刀给我。”钟蔷说了第二遍。
他看着红衣少女。
她的笑靥没有任何变化,和之前在河边看到的一模一样。
“孔翌。”钟蔷的笑容消失了。
孔翌感到自己手上的长刀在颤动。这是钟蔷的能量在召回它。
但孔翌牢牢地握住了刀柄,阻止它飞回自己主人的手里。
他抬起另一只手,在手掌中咬出一个伤口,把自己的血擦在刀柄上。
钟蔷的眼神变了:“你什么意思?”
长刀可以按照她的心意转变为能量直接绕上手臂;但当上面染上其他人血液,尤其是和钟蔷有契约、能量有共鸣的人血液时,会对它的召回产生阻碍。
此时,哈士奇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而树上吊的水鬼小姑娘也痛苦得昏迷过去了。
只有钟蔷和孔翌两人,在光和影交界的地方对视。
沉默中,孔翌终于张开了嘴:“陛下,我说过,你可以信任我的。”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钟蔷问,“你是想说,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我了?”
孔翌没有说话,默认了这个说法。
钟蔷并不是被控制、被侵占,而是被同化。
她本身的神智是得以保留的,只是在慢慢变化而已,对于她而言,她的精神状态是良好的,记忆是连续的。
她很难接受自己已经变了的事实。
钟蔷一下子从树上跳下来,落到孔翌面前。
他没有躲。
“把刀给我。”她直接握上了孔翌拿刀的手。
但那只曾经不由自主拂过她脸颊的手却无动于衷。
钟蔷猛一抬头,对上孔翌的双眸:“把刀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