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伏邪(1 / 1)

寒意一点点侵入体内,窒息感越来越深,叶清的意识有片刻模糊,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而来,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满西镇,站在污秽不堪的巷口,等着过往行人的善心施舍,但大多数时间,只有几个与他年岁相当的孩童,围着他闹,唱着歌谣。

‘小乞丐,小乞丐,爹娘死了没人爱,就是沟里的烂白菜。’

‘你这小孩儿倒是命硬。’

他听见那人在低笑,死亡的气息包围着自己,那一刻,叶清不知哪里来得勇气和胆量,抬手抓住那人的衣摆,张了张嘴。

我不想死。

救救我。

求你了。

他不知道那人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心声,总之叶清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甚至在察觉出那人身上更森冷的气息后也死活不肯放手。

良久,一只手掌贴在了他额头上,被那暖意骤然一激,叶清浑身发颤。迷迷糊糊中,又听到男人在问:“你没有名字吗?可还记得你父亲母亲叫什么?”

叶清不记得了,他的脑海里没有关于家的片刻温情,他只记得,两年前,城隍庙里的老乞丐分过他一半馒头,那是叶清长这么大来吃过最干净的馒头,白的跟雪一样,后来老乞丐死了,一卷草席给人扔在乱葬岗,他依稀记得,别的乞丐是叫那人‘老叶头’,于是叶清告诉男人,自己姓叶,虽然他当时连这个字都不认识。

男人手指点在他额头上,须臾后才说:“水之性,不杂则清,莫动则乎,既如此,你以后便叫叶清,取字……”

那声音顿了顿,接着道:“幼浊。”

“叶清……”

“叶清。”

听到有人在叫这个名字,叶清有些恍惚,前路的光亮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真实,而身后则是一座破庙,立于寒风萧瑟中,站近些还能听到里面的笑骂声。

叶清微微侧目,看着那熟悉的破庙,有些动容。

他不过满西镇的一个小乞丐,被赐名赐字,披上皮真的就是人了吗?

“当然不是了。”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怪异的动静,叶清顿时觉得后背森寒,那声音说道:“满西镇是罪孽炼狱,而你是从炼狱里活下来的唯一一个怪物,永远都是。”

黑暗中,一只火红色的九头凤忽隐忽现。

这诡异的场景令人心悸,叶清想也没想,拔腿便跑,可背后的九头凤却犹如索命的厉鬼般,紧随着他。

“你的手上全是血,好孩子,是你杀了所有人。”

“叶清!”

一声厉喝震荡心魂,叶清蓦然睁眼,不远处,时葙已经浑身狼狈,腿部鲜血直冒,脸色发白。

“小师哥……”

叶清渐渐回神,眼底有了些许光彩,他赶紧过去,扯下衣袖,问道:“小师哥,你身上带药了吗?”

时葙道:“落个水全没了,随便绑着吧,不至于死在这里。”

叶清无法,只能给他勒紧止血,时葙手上还有伤,应该是被软银丝割出来的,不过不是很严重,他也没让包扎,叶清扶着人站起来,这才打量了下周围情况。

是一座荒山,且有很重的雾障,两人面前只有斑驳的山路,向后便是深潭,别无他法,叶清只能搀扶着时葙踏上石阶。

山中死寂,半点儿声响都没有,叶清甚至只能听到他们自己的呼吸声,十分诡异,磕磕绊绊走到半山腰时,才发现一座青砖堆砌成的花门楼,其势不凡,上面雕刻着三个大字:万兵冢。

镇定如时葙,也不禁目瞪口呆。

决云大会后,新入弟子从师一年方可有兵器配行以养灵,而这些兵器大多数都是出自承山铸剑冶炼师之手,只有新进前三才有资格进入万兵冢择选神兵。

万兵冢中兵器皆有灵,且多是先主身殒才会落于此地,这些都是有脾气的,故上山来求的弟子,无功而返者不在少数。

只是无常谷缘何会与万兵冢相连?

这问题别说是叶清和时葙不懂,连水月镜前的诸位真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仆参看着镜中那两个小娃娃,神情越发呆滞了,“无常谷是如何与万兵冢相连的?”

“此事要速禀掌门。”

“可掌门离山数日,已不知归处。”

唐锡流:“开万兵冢结界,我们也进去。”

仆参却摇头,钝迟些许,才说:“万兵冢结界需要掌门印,集我诸峰绵薄之力虽可破坏结界,可到时万兵冢魂灵流窜,便是大祸。”

唐锡流眉毛一横,“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留着两个小娃娃在里面,掌门又没跟着,他们两人在万兵冢岂不是必死无疑?”

仆参闭口不言,招身边弟子奉上茶润过嗓子,借这点儿时间想了想,才对他道:“你去续断峰请景先生来,务必告知此处危急。”

那小弟子领命,赶紧御剑上了续断峰。

仆参又道:“水月镜前留两人,其他的,随我去万兵冢前等候。”

唐锡流跟着仆参去了万兵冢,起先他还有些不解,续断峰那位纵然是有通天的本事,可万兵冢结界是承山历代掌门人心血所在,难不成请一个大妖过来就能成了?

这般迷惑地走了大半路,唐锡流这才回忆起一件事来,当年他在外处理事务,三个月后启程回山的路上便听身边弟子说:前些日子,那人未经掌门人允许,擅闯过万兵冢。

景行舟去万兵冢干什么,没人知道,但他当年确确实实是没带掌门印直接蛮力冲撞进去的,唐锡流面色不动,内心忖道:续断峰那位,好像确实有比通天还通天的本事。

而此时,叶清两人看着那门楼,却是毫不犹豫地进去了,越往山上走,本该雾气越重,可过了万兵冢那道门楼后,叶清只觉豁然开朗。

一道门,阻隔出两个世界,外面是静寂无声,而里面则是和煦春风,生机勃勃。

叶清还在讶然,远处石阶上突然走来一女子,那人负剑上前,神色寡淡,“万兵冢后溪请教二位尊姓大名。”

时葙站直身子,与叶清同时抱拳,说道:“太渊宫弟子时葙、叶清见过前辈。”

后溪续道:“决云大会已经结束了?”

“不。”时葙上前,微微颔首,“今日无常谷云试,我们不知为何误入至万兵冢,还请前辈见谅。”

“看来是机缘所在,既然你们二人来了,便闯一趟万兵冢吧。”后溪说完,那把剑便横在身前,不容置喙。

叶清和时葙面面相觑,眼下情况,就算两人联手也没有和万兵冢挑战的实力,更何况时葙腿脚还受了伤,叶清深吸一口气,上前半步,右手凝剑,“晚辈叶清,先请赐教。”

“等等。”时葙抓住他的手腕,看向后溪,“前辈,可否在万兵冢先借剑一把?”

后溪点头,衣袖轻挥,大大方方地给叶清换了把利剑。

叶清在太渊宫也并非不学无术之人,只是心法剑术千百,却从未付诸实践,眼下握着一把剑,也有些心慌,白光一闪,后溪的剑芒落下,他双手执剑,颤颤巍巍地接下一招,便手脚发麻。

叶清喝道:“再来!”

他飞身而起,全身灵力凝于剑身,两把利剑纵横相切,刹那间,风卷乱沙,不过五招,叶清的嘴唇便已毫无血色,强悍的剑气将他震到巨石上。

叶清倒地,吐出一口鲜血,时葙连忙过去,将长剑举起,半跪在地,“前辈,是我二人学艺不精,已经输了,还请前辈送我们离开。”

后溪蹙眉,冷声道:“太渊宫弟子敢尔怯战言败,他倒了还有你在,拿剑!”

叶清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挣扎着还要起身,时葙拦住他,声音沙哑,“那就请前辈,不吝赐教。”

他话音刚落,便执剑飞身,落下一道月色清辉,后溪轻叱一声,剑光更盛,时葙躲闪,应对之时,受伤的腿脚没站稳,踉跄几步,剑气断发而过,他咬了咬唇,捏诀暂时封闭痛觉。

‘良法招式都是给你们这些小子说的,与人交手,一来一往,皆是悟头,你要记着,是剑在人手,而非人在剑手。’

时葙轻喘,他把心一横,再次执剑,目光坚毅。

‘何为章法?’

‘杀人夺命,我即章法。’

时葙这次不再防守,而是横行急斗,他单手执剑,一反往日之习,身形飘忽如风。

如鹰展翅,似凤翻飞,纵天地一蜉蝣,自有苍茫磅礴气势,敢将长剑撑寰宇。

直秀的剑身切金断玉,伴随着时葙一声低喝,灵力汹涌而出,森森剑刃压在后溪脖子上。

这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

他道:“前辈输了。”

说完这句话,时葙便全身脱力,跪倒在地上,喘息沉重,叶清上前,发现他脸上都是血。

“小师哥!”

“乘月吟啸,景行舟是你什么人?”

时葙眨着眼,奈何眼前还是血雾一片,他呛咳道:“景先生,曾指导过我剑法。”

后溪讶然,“他又收徒了?”

时葙此刻是目瞑耳聋,脑中一片空白,叶清在为他输送灵力,片刻后才缓过来,微微喘着气,涩声说道:“先生并未收徒,也无打算,只是时葙侍奉在前,幸得教导罢了。”

“原来如此。”后溪了然,她收剑,对着两人道:“万兵冢兵器认主不易,你二人只是通过我的考验,现在寻着山路上去,至于其他,便看造化。”

两人拜礼,后溪的身子化为云烟,消失在原地,叶清和时葙两人相互扶持,再次踏上石阶。

万兵冢在承山其实算是一处禁地,无掌门印,擅闯者当受杖责,这是这次云试失误,倒是把两个少年人从无常谷送到此处。

越往上行,罡风越盛,成百上千样兵器蕴含着无尽锋芒,坐落山间,令人叹为观止。

叶清自觉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看如此盛景,茫然问道:“小师哥,你知道往年新进子弟都是怎么寻找自己的兵器吗?”

一件一件挑吗?

以往弟子进万兵冢都是掌门人陪同的,具体做法如何,谁也不清楚,时葙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拉着叶清席地而坐,合上眼帘,对他道:“试试把你的源灵散开。”

叶清听他所言,双手合于腹前,将体内灵力聚集丹田,然而那所剩无几的源灵之力放入万兵冢,就如泥牛入海般再无踪迹。

半个时辰过去,叶清依旧无所察,正要收回灵力,却突然感到识海之中有一丝寒意侵入,十分微妙,却又真实存在,他连忙凝神,往识海中寻去。

然后看到了一把剑。

三尺青锋,剑身上寒光流动,泛着森森冷气,刃如秋霜,令人嗟叹。

叶清走近,这才发现剑身上还清晰镌刻着两个篆字。

“伏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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