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惊影(1 / 1)

“芦花鸡。”

“加点儿麻椒粒,炸,炖,煸炒。”

“滋阴,壮阳,健脾,活胃,啊延年益寿。”

“一个字,鲜。”

留着羊须胡子的老头拍了拍脚底下的鸡,摇头晃脑地给年轻人空口说出一道菜来,右手提刀就要当场杀给他,余光便瞥见舱内那人有转醒的迹象。

‘咚’地一声,手起鸡头落,老头毫不含糊道:“呦,贵公子醒了。”

叶清回头:“行舟。”

微风初起,落英缤纷,粉的,白的,落满江,几尾草鱼从水下冒出,做了那偷花的小贼。

而这一切,景行舟都看不见,他刚抬起手,叶清便扶上来递给他一盏茶。

在续断峰时,他瞎没瞎也就那样,然而出门就不行了,景行舟从空中散落的花瓣中嗅到一丝苦涩的气味,不禁心生茫然。

“我们去哪儿?”

“芦枝山。”说话的人是老头子,摇着蒲扇,脚踩进水里,把鞋袜上的血冲淡,“这个时候好啊,去了就能吃到芦枝,漫山遍野的甜。”

景行舟没说话,直接忽略掉了抓住他衣袖的那只手。

小半时辰后,船抵岸,芦枝的香甜气息被风裹挟,随着枝头停留的那只金翅雀,一并送向了远方。

老头子拎着鸡在前面引路,叶清搀扶着景行舟,来到了芦枝山的茅草屋外。

景行舟听到了女子说话的声音,庭院内的人不会超过十个,他眉头微蹙,就在这时,指尖覆上温暖,叶清的声音近在耳边,轻轻地,“我们以后住在这里好不好?”

景行舟目光垂下,还未应下,叶清又往他手心里塞了一把东西,熟悉的触感扫在下颌处,毛茸茸地,像是落到了小沧界的荻花丛中。

他说:“芦枝山有规矩在,想要久居需得先沐浴焚香,祭拜山神,你跟她们先进屋,我一会儿就来接你,好不好?”

景行舟由着几名女子牵着他走,也不担忧什么,一则,叶清既然敢将他留在这里,便说明此地是安全的;二则,因他从小居住环境的影响,景行舟对女孩子总是抱有莫名的信任,退一万步说,他个瞎子也实在没什么可图的地方。

房内渐渐清静下来,最后只留下景行舟和一个叫苻篱的女子。

苻篱手指从他发间穿过,取过发带,又微微讶异道:“景公子的耳内有颗痣诶。”

“是吗?”景行舟偏头,他眼里虽蒙着层迷雾,却显得神情越发温和,“有什么说法吗?”

“好寓意。”苻篱一笑,替他将长发拢起,“说明公子是富贵长寿之人。”

景行舟但笑不语,苻篱扶他起身,将旁边架上的外衫取下来。

“方才送我们上来的那位老夫子也住这里吗?”景行舟配合着她,状似无意道:“感觉芦枝山住得人不少呢。”

“那位是灵通先生,平日没事就上江摆渡。”苻篱淡笑,整理好衣襟后,握上他一缕未干的长发剪断,取红缨绑好,“这里人确实不少,不过公子放心,大家今日来都是见个礼,礼毕后不会讨扰到的。”

景行舟点头,抬指拢过衣袖,碰上那衣料,有些奇怪,不是他原本穿来的袍子了,景行舟问:“我之前的衣服呢?”

“着人在洗呢。”苻篱听到门外的声音,便后退半步,微笑道:“叶公子过来接人了。”

门开了,却迟迟没有动静,景行舟便探手,对他说:“你来扶我。”

叶清这才上前,左手在后面揽着景行舟的腰,右手与他交握一起,敛眉遮住了眼底的些许紧张,可随即他又意识到,这人看不见。

两人站在茅草屋外,景行舟听到院内都是热闹的人言人语,但混在一起,又听不出个确切的苗头。

江上的苦桃似乎被风拂来了,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响在面前,不是灵通先生。

“天地在上,山神临鉴。”那人嗓音浑厚,道了声:“奉酒。”

走上来一人,景行舟认得这声音,是苻篱,她说:“这酒是鲜摘下的芦枝酿成的果酒,二位尝尝,喜不喜欢?”

一杯祭山神,一杯对饮。

“请沃盥,授巾,上香。”

净手之后,又执香对着山神拜了三拜,景行舟摸着案,将香插入香炉里,做完这一切,叶清便送他进屋,说还要出门拜客。

景行舟心说自然,他们冒昧打扰,确实应该好好感谢。

当然也不是山里所有人都出来见礼了,否则叶清他们一个小院根本搁不住,所以后来的事都摆到了江边办。

喝完酒后,天已经昏暗了下来,屋内没亮着灯,叶清便知道,景行舟这会儿不在里面,他把怀里的瓦罐放在檐下,习惯地往房后去寻。

景行舟果然在,他站在夜色里,微微仰头,嗅着空中一草一木的气息——对于陌生的环境,他还是想琢磨透。

这不是暖春,天尚冷,叶清只是看着他,还没走入,便听到了景行舟的咳嗽声,他看见那人从袖中取出帕子,步子半退,倚靠着树,捂嘴闷咳,半晌后,才攥紧帕子喘了口气。

叶清站在远处,一步没动,他朝另外的方向,喊着:“行舟,在哪儿啊?”

树下的人偏头望了过来,叶清等他收拾好帕子,才不紧不慢地抬步往过走。

景行舟说:“我在这里。”

叶清上前,抬手捂住他的脸,含笑道:“天好冷,怎么不进去暖和?”

“换个地方,觉得稀奇。”景行舟将脸上的手扒拉下来,哈出一口热气给他,问:“这里遍地都是芦枝树吗?”

“当然不是了。”叶清带着他走到片丛生的灌木前,两人一起蹲下,然后他握着景行舟的手摸了上去,偏头道:“你猜猜这是什么?”

“你猜猜它叫什么?”

“火凤凰?”

女子淡笑,握着他的手摸了上去。

“咦?”小孩儿奇道:“冷的!”

“这是阴阳花,但它还有个名字,叫作照心。”女子说:“阴阳花花色火红,却触之冰冷,因为这种花有两个花魂,所以它会根据触碰人当时的心境显现出自己的花魂,或是红色,或是蓝色,当然也有可能不显花魂……”

阴阳花的花瓣又展开些许,心蕊上漫生出一抹绯红,女子欣然笑道:“看来我们家小舟有一颗赤子之心呢。”

赤子之心。

景行舟平平淡淡地想着:若有朝一日我回了小沧界,照心还能显出花魂吗?

他说:“很大一朵花。”

“这是琼花,又叫月下美人,花色纯白,跟个绣球似的。”叶清拉着他起身,轻轻说道:“苻篱剪了两枝放在窗前木案上,我们回去看好不好?”

灵通回去就将芦花鸡煨上了,掐着时间送过来,叶清拎着草绳,将那一钵香热瓦罐汤带进屋,与景行舟坐在窗前,抱着两枝琼花,差不多给揉了个干净。

夜里不能吃多,尤其景行舟这样的身子,更忌贪,但灵通的手艺实在是绝,叶清眼看着他就要夹走最后一块肉,终于给拦住了。

景行舟说:“我就尝一口。”

叶清松筷,走到他跟前,嘱道:“那就尝一口。”

景行舟依言咬了一口,还没等嚼完,叶清便已握着他的手腕,将筷头剩下的肉给叼走了。

景行舟右手拍着桌面,含着肉,不清不楚地说了声:“放肆。”

叶清放肆给他看。

他们心照不宣,理所应当地交欢,从不说喜欢,也从不说不喜欢,在床笫之间黏腻着,欲浪给彼此看,将私情全部说在交缠的身体与汗湿的发丝中,同溶溶月色化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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