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豪爽浪子(1 / 1)

从土里刨出来的人抖落脸上的沙子,睁开眼。

他的眼睛很大,眼神很真诚,不像大奸大恶之徒。

那双眼睛睁开的瞬间,主人露出歉意。

“啊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话说这么说,他继续把木耳压倒地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

这人真好看。

从木掌门的身上,他嗅到了这荒漠虚芜里春天的味道。

木耳怒极。

早就听说边城多浪子,这般明目张胆占便宜的还是头次见。

木耳冷不防曲起膝盖朝他要害处顶去。

浪子闪得极快,没被踢中。

他反而抱怨:“怎么头次见你就那么暴躁?”

木耳从地上爬起,抱住琴准备开打。

那人没有打架的意思,自言自语:“也是。可爱的人总是暴躁的,像我这般又不暴躁又可爱的,难得一见。”

木掌门开始怀疑此人是不是被埋土里太久,脑子生锈。

他脑子真是锈的!

他坐到地上,抬起脚。

脚上穿的黑靴子破个洞,粗糙的黄沙乱石刮破他的脚。

靴底脚底渗出血来。

他抓起把沙子,往伤口处洒。

边洒,边皱眉,又边笑。

“非得叫你多受点苦,长点记性不可。”

木掌门瞧着诡异。

他莫不是个自虐狂?

正琢磨的时候,不小心拨动了琴弦。

一记音波飞驰而出。

木掌门猛跺脚,心法是相知,打人倒成奶人!

浪子脚底的伤口瞬间痊愈。

他愣一会儿,站起来对木耳道:“你真是个好人。”

木耳早趁间隙换好打架心法,这轮来的宫音势如破竹。

忽然那人不见了踪影。

宫音打在他身后的白杨林上,接连震倒三排树木。

浪子的声音从木耳头顶传来,他不知何时攀上了别的树。

“这些林子专为抵御风沙所植,一株长成十年功,你就别打他们了。”

才言毕,木耳又把他所站着的那棵树给打崩。

怪人复站回地上。

他冲木耳招手:“来来来,你打我就是。”

木耳的宫音没冷却完,给他一记普攻。

怪人竟不设房抵御,给打得飞出去,撞在一株大白杨上。

这轮总算没有树木被折断。

那人嘴角挂着血,重新站起:“刚才是我不对,你消气了?”

木耳看他不像恶人,就像疯子。

智者不与疯人论道。

木耳收起琴,转身离开。

疯子疾步闪现,拦住他。

“你还没问我名字呢。”疯子又用他的大眼镜打量着好看的人儿。

“你有完没完?”木掌门想把他埋回土里,“我不想知道。”

“叶开。树叶的叶,开心的开。记住了?”

“没记住。”木耳心烦气躁,一刻不想跟他废话。

“真没记住?”

木耳不说话,把他晾在身后。

叶开追过来,与他并肩走。

指着地上落下的白杨叶重复一遍:“落叶的叶……”

他又不见了,木耳的宫音又打个空。

他从木耳的左边闪现到右边:“你不开心的时候呢,就会想到开心的开。”

木耳快要被他逼疯了,揪着他的衣领问他想怎样。

叶开把脸凑近,难得能近距离欣赏美的东西:“想请你喝杯酒。”

甩不掉又打不过叶开,木耳只好与他喝酒。

才要完几坛七十余年的竹叶青,叶开忽地问:“你带钱没。”

木耳脸冒黑线,这人好不要脸,明明说请我还想要我付钱,果断说句没。

叶开拿出个钱袋:“那这便不是你掉的,也不知谁掉的,就当老天给的吧。它里头的银子好像用不完。”

木耳一摸腰间,叶开拿的是他的神奇钱袋!

他赶紧抢回来,里边装着嵩山全部的资产。

叶开本就看到是木耳掉的,故意与他开玩笑。

酒家旁的人可不这么想。

几个带刀的拎着家伙围过来。

“钱袋是老子丢的,快还来。”

敢打我钱袋的主意?木耳的琴声已经备好,随时把小贼打出门去。

叶开仍旧开心地笑,他问带刀的:“钱袋上写着名,你们可有人叫夏三蓝的?”

几人都争着回答他就叫夏三蓝。

叶开复问:“到底哪一个?”

那几人就争执起来,越争执越刹不住车,亮出家伙要打一架。

叶开的酒上来了,呷一口,悠悠道:“别打别打,钱袋上写的字是,木耳的钱袋,你们都不是。”

那几人闹腾半天才知上当受骗,非把喝酒的两个小伙子大卸八块不可。

他们的刀还没碰到叶开,就成了碎片。

木耳看得分明。叶开出手又快又准又有力,他绝对是顶尖的高手。

“好啦,你们可以走啦。”叶开冲几人挥挥手,他也不打算杀人。

他还要感谢这几人给他露一手的机会。

他又凑近木耳,问:“怎么样?跟着你不算添麻烦吧?”

木耳一听就慌:“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人不就喜欢跟着好看的东西走么?”

木耳琢磨一杯酒的时间才琢磨透,噢,他说我好看。

那就让他跟着吧,多个保镖也好。

木耳问他的保镖为什么要把自己埋在土里。

叶开哎呀一声:“我把这事给忘了!”

他原本跟一个叫傅红雪的人打赌,他要藏在边城的某个角落,十二个时辰内傅红雪定找不到他。

叶开想着最隐蔽的地方就是土里,便用龟息大法把自己埋起来。

木耳复问傅红雪是谁。

“他也很好看。”叶开笑逐颜开,又补充句,“不过不是你这类的好看。”

木耳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好看还分类型的?

等他见到傅红雪的时候,他才明白好看真的分类型。

傅红雪是冰雕的美人,就是那种寒天雪地里残酷的、可望不可即的美。

他手里的刀最冷。

刀在地上刮过一道痕。

痕一只延展到叶开的脚边。

他的人就站在叶开的身前,一言不发。

他不说话,是在等叶开说话。

叶开不和他说话,跟木耳道:“想不想知道我们打的什么赌?”

好歹把叶开当成保镖,木耳便配合他装逼点点头。

叶开道:“他若能找到我,我便要把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他。”

木耳复配合地点头。

叶开叹口气:“唉,你要跟他走了。”

木耳不点头,拍桌子,什么逻辑?关我什么事?

傅红雪嫌弃地道:“我不要。”

木耳这会儿站傅红雪:“他肯定骗你的,我跟他才认识不到两个时辰。”

叶开满脸遗憾:“他就是我最珍贵的,要不是打赌,绝不给你。”

傅红雪面无表情:“你如何证明?”

叶开想都没想:“正因为是我最珍贵的,所以送给你后我还要抢回来。”

傅红雪点头:“有理。”

木耳真心觉得两人脑回路清奇。要打架直接打啊,扯我吃瓜路人做什么啊喂。

“那我不会叫你抢走。”傅红雪拉住木耳的手。

木耳:“woc!”

叶开一点不担心,与木耳道:“别怕,待会儿我来接你。你可以先让他带你找黑獐子。”

傅红雪应和:“你跟我,要什么都帮你找。”

木耳有点适应不过来。

边城的汉子都这么饥渴和直率的吗?

他便跟傅红雪走了,看他不像坏人。

傅红雪比叶开更像好人,走出门他就不牵手,走在前面,保持距离,这距离既叫人不能逃跑,也叫人不觉尴尬。

更重要的是,他不话唠,木耳在他面前更像个话唠。

“你叫傅红雪?”

“嗯。”

“你为什么跟叶开打赌?”

“他烦。”

“他真的烦,你怎么不打他?”

“他来抢你,我就打他。”

“你能打赢他吗?”

“没打过,不知道。”

两人要找的黑獐子在大漠里的一处大绿洲。

需要穿过呼啸的黄沙,才能抵达世外的桃源。

夜里的风更冷更大,木耳把衣襟拉得紧些,把头埋下,风吹得他的脸颊隐隐作痛。

傅红雪把他的斗笠摘下给木耳戴上。

傅红雪是老天赏饭吃的人。风沙划过他光洁的脸,却划不出一道伤痕。

他的刀出鞘,一手拉住木耳,一手将刀扎进沙里,这般便不易被风刮走。

后半夜,风停下。

两人在沙漠中找到块比人高的峭壁,决定暂作休息。

傅红雪让木耳呆在峭壁后别出来,他要离开一阵。

木耳以为他要去嘘嘘,也就不跟着。

谁知等了好多个大嘘嘘的时间,都不见傅红雪回来。

难道他跟叶开打架了?

风止后的沙漠很静,听不到打斗声。

木耳决定出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峭壁后,月色下,黄沙上,一袭黑衣,一对黑靴,一柄黑刀。

它们都在抽搐着。

是傅红雪的身体带着它们抽搐。

傅红雪把声音克制得很小。

若非走得很近,近到看清他那张煞白的、嘴唇被咬破流血的脸,是听不到他难过的声音的。

他也看到木耳。

他不想让木耳看到他。

他把头埋到沙子里。

木耳赶忙把他扶起来。

他就像一只被抓在手里的泥鳅,仍止不住地抽搐。

用宫音来奶都奶不动。

傅红雪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过一会儿,就好。”

过一会儿他的确不抽搐了,眼也睁不开了,疼晕过去。

有条长长的影子出现在大漠中,正好盖在傅红雪的身上。

影子的腰间,别这一把长长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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