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掌门不用内奸帮忙。
他有千里神行,爱去哪去哪。
被东方不败抓之前他就料好这点。
他是自由的鸽子,没人能把他关笼里。
鸽子读完条,在金光中落地。
落回嵩山派的地界。
神行术只有一点不好,事先不知道落在哪。
上次他去少林寺搞情报,竟是落到他们门派的粪坑里。
这回运气不错。
落到张整洁的床上。
被褥枕头齐齐整整,案几上熏着香,叫人心神安宁。
这等生活方式,除了阿城还有谁能保持下去。
木耳起个坏心眼,被子往身上一盖,等阿城进来吓他一跳。
房门被推开。
木耳掀开被子一道缝,从缝里先看到连城璧棕色的牛皮靴子。
靴子往上却不是一身白衣。
几道银线从他的蔽膝向上延展,爬遍他的红衣。
再往上,是一副鎏金的月牙面具。
他就是操纵东方不败的大魔头。
木耳蹭地从被子里钻出来。
摸琴,打人。
背后没有琴。
连城璧看见木耳忍不住疾步过去,激动地道:“你没事!”
说罢他才想起戴着面具。
木耳伸手,摘下他的面具。
面具下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木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连城璧更不知该说些什么。
偏偏在最不适合掉马的时候,他掉马了。
“控制东方不败的是你?”
“装什么白二当家骗我的是你?”
“偷走剑谱害林平之的也是你?”
木耳越说越生气。
他竟没想过要真的是连城璧偷去剑谱,他又何必要东方不败再搜集呢?
连城璧连连后退。
他没法子了,要向木耳坦白这些。
他自问除了爱穿马甲,爱控制各路江湖高手,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没做什么别的坏事。
至少没叫他们打家劫舍谋财害命是不?
连城璧有底气。
“我其实……”
他没说出口又被别人打断。
霍天青急匆匆进门大喊:“毕连城你能不能快点换衣服?掌门等着咱上黑木崖救呢。”
木耳跟连城璧都望向霍天青。
霍天青也看见他们,惊讶地道:“掌门?掌门!你怎么回来的?”
木耳一个激灵就闪现到霍天青身前,替他拦住连城璧,喊霍天青快走。
连城璧胸口猛被刺下。
木耳一旦发现他的身份,就要视他为敌人了么?
就要护着别人来对付他了么?
连城璧顿觉悲伤,难过得要喘不过气。
霍天青笑吟吟地把木耳母鸡护小鸡似的臂膀按下去。
“我们跟连城打算去魔教救你来着。”霍天青又给连城璧打掩护。
木耳扭头看连城璧。
霍天青也看连城璧。
霍天青的眼神分明带着威胁,要连城璧承他的情。
连城璧从没受过谁的胁迫,可如今他不得不乖乖走进霍天青的圈套。
他点头:“是。”
木耳将信将疑:“你怎么穿成这模样?”
连城璧料定木耳必从东方不败处知道他的消息,脑经急转把锅甩给霍天青:“天青说魔教真正的教主不是东方不败,是我这副打扮的。”
木耳又转身看霍天青。
霍天青连连说是。
他一点不笨,把连城璧话接下去:“所以我叫毕兄扮一扮,以假乱真,到时救人有胜算。”
木耳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检视。
两人心都虚,都不敢多说错多。
忽然木耳叫道:“你们当我傻啊!”
连城璧心底震动,果然骗不过他。
木耳将月牙面具往桌上一摆,坐凳上倒起查来。
“日月神教那点伎俩能抓住我?”木耳老半天被绑着没喝水,茶盏喝过一杯又一杯。
等喝足水,跟霍天青算账:“去扫一旬的茅房,不许找弟子代劳。”
霍天青松口气,似乎蒙混过关。转念想想又不对,过关了怎地还要我扫茅房?
木耳道出原委:“以后再敢撺掇阿城犯险,你就当一辈子的外门弟子吧!”
霍天青欲哭无泪。
连城璧总算把绷着的弦松下来。
晚上霍天青约他到茅厕相见,哦不,谈条件。
霍天青舀起瓢水,冲茅坑。
恶臭被水化开,反而更臭。
霍天青洋洋得意:“能让无垢公子来此,真是我的荣幸。”
连城璧直接问他:“你想要什么?”
霍天青还不至于叫他帮忙扫厕所,可开口就比叫人扫厕所还要命。
“日月神教。”
果然同连城璧想的一样。
霍天青的天禽门始终想着把其他分支收伏,好当波斯拜火教的中土代言人。
霍天青入嵩山也好,甘心干那些杂役也好,从不代表他雄心已泯。
他一直在等待机会!
连城璧提醒他:“东方不败既敢要挟我,可见他已不受控制。”
霍天青不介意:“你总有办法的,不是么?何况他欺负掌门,你能咽下这口气?”
连城璧确实被他说中心思。
连城璧还要吓他一番:“我对付东方不败,也不代表你要当教主。”
“我可不要当教主。你家大业大,让我管着日月神教就成。就跟掌门让我管着茅厕一般。”
连城璧已听出此人的志向与他相仿。
要做,便做幕后的王。
这等人,留得越久越是可怕的敌人。
霍天青再往坑里洒瓢水:“我若不小心出什么事,掌门一定知道你的秘密。”
他把连城璧唯一的顾忌揪得紧紧的,倒叫连城璧不敢轻举妄动。
连城璧只得答应:“好。”
霍天青用湿漉漉的手拍拍连城璧的臂膀,道句好兄弟。
连城璧再有不喜也全忍着。
他从前很想在木耳面前亮明身份,可白天木耳与他对峙的情景千百遍地在脑海里回放。
那一刻是他最难过的时刻。
他真的很怕木耳把他当成敌人。
还是做木耳心中那个不会武功的毕连城好。
茅厕上方掠过人影。
这人身法快得很。可他没想到茅厕里会有绝顶高手,走得还是慢了些。
他又不喜蒙面,不穿夜行服,一下就给霍天青和连城璧认出来。
霍天青想的是:“小老头吴明的‘隐形人’!”
连城璧想的是:“七王爷的世子!”
其实是同一个人。
与剑神剑仙齐名的剑邪,宫九。
他出现在嵩山准没好事。
霍天青和连城璧都想起他们最重要的人。
两人忙向木耳房间赶去。
木掌门不在房内,在工坊。
他还没睡。
令狐冲还没把林平之和他的琴送回来。
于是他要自己做把琴。
没有凤凰木,用嵩山后山的不老松暂且替代下。
没有天蚕丝和精钢线,就先用银丝弦凑合着。
再涂上点玉莹莹的染料,勉强出来把山寨版的非魔柔音。
deng一下。
听起来差不多的样子。
deng一下房顶就摔下来个人。
还有他的剑。
脸朝下看不清,背上如雪的白狐披风倒是显眼。
“什么人?”木耳抱紧他的琴。
那人缓缓爬起来,木耳才看清他的面容。
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神情却稚嫩许多,眼里边有些茫然的空洞,倒像走丢不知回家的孩子。
宫九真的是迷路的,他就是路痴。
他问木耳:“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木耳瞧他不像坏人,语气和缓些:“嵩山掌门,木耳。”
宫九拔剑:“你便是我要杀的人啊。”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木耳的宫音就要拨动下去。
宫九却收剑:“你真好看。不如这样,你来打我好不好?”
木耳只觉有诈。
宫九却跟着魔似地,喘着粗气,两腿一软地跪倒在地。
他的眼神满是迷离。
红晕和汗水从脸颊漫到他的脖颈。
胸膛的一起一伏带动着蔽膝的一起一伏。
他的全身都涌动着极强的欲望。
“打我啊,快!”
木耳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感到害怕,宫音就发了出去。
宫九被击飞撞到工坊的铸剑台。
他倒地,仍笑。
他嘴角溢出血,笑得更开心。
这叫木耳疑心他是不是练过什么邪功,越打越强,最后反杀那种。
“求你再打我。”
宫九怯意地躺在地上,他身体的欲望更明显更突出。
木耳绝不上他的当。
再给他一击把他打得更远,随后读秒切换心法。
宫九不设防被两下击中,伤得颇重。
他还要爬回来,有气没气地笑着:“再,打……”
木耳也冲他笑。
奶一口。
宫九身上的苦楚消失几分。
再奶。
宫九笑不出了。
最美妙的东西从他身上被剥离,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木耳见他生气,以为是抓住他的软肋,滋滋嘴巴:“怎么样,还要不要再来几下?”
宫九愤怒地扑过去。
木耳没想到他出手那么快那么猛,猝不及防给他扑倒在地。
宫九像野狗那般叫:“打我,我叫你打我!”
木耳这回是想把他往死里打,可这家伙把自己双手都按住,怎么打他?
门外飞来几枚铁镖。
宫九极为机警,撒手松开木耳,一个翻滚闪到一旁。
出手的是霍天青。
宫九看着霍天青,可没有丝毫被打的欲望。
他面无表情地重新拔出他的剑。
霍天青手里没剑。
扫厕所的侠客不带剑。
他从衣兜里取出枚食指大小的玉条子,在宫九眼前晃了晃。
宫九便收了剑。
他该走了。
临走颇为不舍地对木耳道:“我不用杀你了。下次再来找你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