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雨天的缘故,加上到了饭点,烤鸭店异常爆满。
仇展找服务员拿了个等位号,看小纸片上标注前面还有十三桌,话都不想多说了。
烤鸭店位置在商场七层,周围不止饭店,还有满目琳琅的服装店、饰品店等等。郝大全前半辈子可能也没在这种地方待过,一双眼瞪得溜圆,左看看右瞧瞧,兴奋地上蹿下跳。
好在郝大全已经过了关押时限,不然出现在这里,仇展和淮轻都要摊上事。
“仇队,我想......”
郝大全话都没说完,仇展伸手作势要打:“队什么队,闭嘴,安分点儿!”
“哥、仇哥!”郝大全两手合十,拼命往仇展跟前凑:“真是谢谢您,这顿饭的大恩大德简直无以为报啊!”
“我说你哪儿那么多废话啊,想说话不妨把该说的说了,藏着掖着能增值还是怎么着?”仇展想想时间还早,干脆一胳膊搭在郝大全肩上:“你费尽心思过来找我和淮轻,可不是简单为了吃顿饭吧?”
“嗐......”郝大全终于消停不少,两只枯瘦的胳膊撑在膝盖处,叹口气:“其实来我就后悔了,真不是我不想说,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在一旁坐了半天的淮轻这会儿抬头,视线透过仇展肩头,落在郝大全枯草似得头顶上。
郝大全再三斟酌:“那天,我和老k、老刘我们三个,和之前一样到点儿去了垃圾场,当时天已经黑了,八点来钟。老k非说吃了再去所以那天到的晚,一开始没注意,照常破罐子烂塑料的捡,别看老刘年纪大眼神倒是挺好,远远地就看到白花花有什么东西。我们三凑过去,一仔细瞧我滴个妈呀!是个人!”
“声音小点儿。”仇展在郝大全肩头一拍,后者吓了个哆嗦。
估计对当时的恐惧还心有余悸,郝大全觉着后背发凉,语气略带颤抖但还是听话的压低了嗓音:“当时我看表,八点半不到,周围除了垃圾就是尸体。那......那尸体旁边有个破毯子,应该是来的时候一起裹着的,还有个包,手提包。”
“现在东西呢?”仇展立刻问。
“要么说这俩人孙子呢,就是欺负我刚到大桥村!趁我没注意拿着东西跑了,那手提包里有钱,我看到了,红彤彤的好几沓子钱!老刘呢,年纪大跑得慢,所以他让老k先把东西拿走,自己早晨跟你们这儿演了一出戏。”郝大全越说越愤慨,吐沫横飞:“我郝大全是坐过牢,人品差了点但绝对不做对不起兄弟的事儿,几万块钱啊,一毛钱都不给我拿着跑了,就是个挨千刀的王八蛋!”
“郝大全,你拖沓这么久才说,我想你才是为了拖延时间吧。”淮轻听了个大概,接过话,直接了当道:“老刘昨天早晨去过医院后,做了笔录已经按照流程放走,你昨天晚上出现在事发现场,其实你和老刘两个人合作,只是为了给老k逃走的时间,我猜的没错吧?”
“这怎么可能!”郝大全登时急了:“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怀疑我!所以我才一直没说!看看看看!我就不应该来!就不应该嘴没把门儿的全跟你们交代了!”
“烟呢?”仇展突然开口,突袭问道:“你的烟也是7月20日晚八点左右在现场捡的?”
“嗯。”郝大全脸一撇,明显一副‘什么都不会再说’的意思。
“我们也只是排除各种可能性,不然也不会带你来吃这顿饭。”仇展朝着淮轻使个眼色,凑到郝大全耳边:“你如果所说如实,我找我们领导,保不准能给你发一笔奖金呢。”
“奖金?”郝大全眼都直了,半秒后又开始怀疑:“骗我的吧?我怎么没听说话还有这种好事?”
“你要是配合的好,这叫协助调查,懂吗?”仇展咧嘴,笑的人畜无害:“不止有钱,能给你污点似得过去添一笔光彩。”
“真、真的?”郝大全心动了。
——
饭后,仇展开车在距离他所住小区的不远处找了家宾馆给郝大全开了一间房,把人安顿好再回到车上时,发现淮轻坐到了驾驶座。
“副队,认路吗?”仇展胳膊肘撑在车窗边上:“赵局那边怎么说?”
仇展虽然看着放荡不羁,心思却是缜密。在听完郝大全‘供述’之后,马上与淮轻想到了一起,他并没有很直接的逼问郝大全老k的下落,而是走了一条‘弯路’,也算是堵了一局。
如果郝大全真的只是为了协助警方,来替自己出口气,今晚在宾馆一定不会出事。
相反的,淮轻的猜测便会被认证。
以防万一,仇展陪同郝大全吃饭,淮轻抽空跟赵学川先行报备,并且派了几名警员晚上来宾馆周围盯梢。
“两手准备。”淮轻示意仇展上车:“仇队,没想到你谎话编起来有模有样,我听了都心动。”
“话说重了啊,这哪儿是慌话?”仇展绕到副驾驶,上车后系好安全带,才不紧不慢道:“郝大全这种人最受不了诱惑,顶了天我刚才说的也只能归类为‘询问手段’,我仇展为人局里上下谁都知道,从没撒过谎,啧啧......撒谎会遭雷劈的。”
语毕,一道闷雷轰隆落下。
“......”
淮轻笑的眼角含泪,毫不客气的戳穿:“您这撒谎也别在下雨天啊,容易出事儿。”
“开你的车吧!”仇展太阳穴突突,不耐烦的开启‘人工导航’模式:“前面右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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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展住的小区看起来有些年头,应该是家属院。
大门没有识别到淮轻的车牌,栏杆豪横的挡在那,一位年纪看起来得有六十多的老头佝偻着背,穿着保安服,瞒珊的晃过来。
淮轻放下车窗,保安大爷用浑浊的双眼观察眼前的漂亮小伙,半秒后才慢吞吞地问:“你找谁啊?”
“嗐,李大爷,我!我朋友!开门快让进去!”仇展跳下车:“下着雨呢你怎么也不打伞?”
李大爷脸一皱,认清楚仇展之后,按了下手里的遥控钥匙,把小区大门打开:“小展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大爷身体硬朗,不用打伞。”
“多大年纪了还闲不住,快回去吧,让李柱出来换你!”
“哎、哎,回去吧,快回去吧。”李大爷挥手赶人。
淮轻按照仇展说的把车停在小区院子里,惊奇的发现这里居然没有地下停车库。
这座家属院连带着大门成四方形,所有的车都挤在不大点儿的院子内,因为夜色还有下雨的原因,使几栋老楼带了股阴森气。
“比不上您住的地儿,凑合吧。”仇展抻个懒腰,熬不住困意,带着淮轻往前走:“离市局比较近,明早能多睡二十分钟,所以才叫你来。”
“没关系。”
跟着仇展,淮轻踩在平均十五厘米高的台阶上,左顾右盼打量着楼道墙壁贴着的那些小广告——配钥匙、修电器、回收废品等等。这家属院不止老旧,甚至电梯都没有,每走一步几乎都会扬起尘埃,昏暗发黄的灯需要声控,一层两户,仇展家在六层。
其实淮轻体质不差,空闲时候也会着重锻炼,可当他两脚爬在仇展家大门口的时候,还是多少喘了几声。
“没住过这种老楼吧?”仇展打开门。
淮轻没说话,心里对仇展本人及他生活的家充满了好奇。
他的确没有住过,从他记事起淮岩一直下海做生意,自小他都是锦衣玉食,虽说不是富人之巅那也是吃喝奢华。不止如此,家里的亲戚普遍都有背景,说不上厉害,起码论社会阶层,他所在的圈子属于中上层的上层。
仇展不同,他回身开了灯。
所见之处是三十平左右的客厅,简单摆着电视、沙发,及各种电器、空鱼缸、还有一张餐桌。进门右手边是厨房,客厅左侧有两间卧室门紧闭,这间屋子的格局,不用淮轻参观便能尽收眼底。
客厅瞧着挺宽敞,吊着一盏水晶灯。墙壁还贴着壁纸,从选材、花色来看已经是淮轻几岁时候的那个年代了。
“别客气,坐吧。”仇展换好鞋,把留给客人穿的那双二十元蓝色‘地摊货’推到淮轻脚边:“试试,应该不会过敏。”
淮轻站在这间小屋子里,莫名有些手足无措。
“今晚得委屈你一下,住我屋吧,我睡沙发。”仇展不轻不重把淮轻推坐在沙发上,朝后一指:“洗手间,热的话可以先去洗澡。”
“我睡客房吧。”淮轻屁股现在柔软的沙发里,客气道。
“没有客房。”仇展一歪头:“另外一间锁着,不能进。”
锁着?
淮轻费解。
这屋子本来就不大,虽说仇展一人住空间完全够,但好好地房间为什么上锁?
没给淮轻继续问的机会,仇展冷不丁当着淮轻面把t一拖,光着上半身在茶几上翻腾空调遥控器:“对了,你怕热吗?”
“嗯?”淮轻挑眉。
“卧室只有风扇。”仇展解释。
“......”
已经答应住下,淮轻不好多说什么。
仇展从自己衣柜找出一条短裤,一件白t,告诉淮轻热水器怎么用后自行出了洗手间。
这个洗手间......还没自己衣帽间大。
淮轻叹息,笑笑,并没有嫌弃。
一个人住在空荡的屋子,反而这种小格局的家更温馨些。
洗手间隔音并不好,仇展拖鞋拍打地面的声音隐约传来,淮轻脱下衣服,光脚踩在冰凉的瓷砖地面,直到洗手间镜子升满雾气,才开始下一步动作。
仇展舒服的瘫软在沙发上,抖着腿,听到身后洗手间门被人打开,淮轻探出头,头发潮湿还在往下滴水:“牙膏、牙刷。”
“哦,忘了。”仇展蹦起来。
洗手间几平米大小,两个身材健硕、个头一米八五的大男人挤在一起,瞬间狭隘了不少。
“在那个柜子里,有新买的牙刷和毛巾。”仇展倚在洗手间门边。
淮轻左右看看,找到仇展说的柜子,打开。他单薄的跨间只围了一条白色浴巾,没来得及穿上衣,随着动作,胸口及腰腹处的肌肉逐渐紧绷。
仇展在洗手间门边贱兮兮的吹个口哨,两眼扫描仪似得在淮轻身上探索。
“可以啊,没想到淮轻同志‘身藏不露’,仇某甘拜下风。”
把牙刷拿出来,淮轻扭转上身,偏头,眸底升起精明的光,轻启唇齿道:“甘拜下风?淮某不敢当。”
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没□□味,却谁都各怀心事似得不想挪开目光。
少顷,仇展作为主人,以待客之道的名义妥协:“赶紧洗吧,我把风扇打开先给卧室降降温。”
淮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卧室只有二十平,一张一米八乘两米的双人床、双开门衣柜、一张办公桌之外,只有堆在角落待洗的脏衣服。
淮轻擦着头发,踱步进来,正巧看到仇展撅着屁股在铺床。
“偷乐吧,普阳和赖良来都是睡沙发的待遇。知道你挑剔,这套床单被罩都是新买的,洗过,香味还在。”仇展挪动位置,把床单往床边缝隙里塞。
要说男人,除了外貌之外,内在能打动人的地方都得从细节抓起。
淮轻就这么站在仇展身后,两手环胸倚在门边,牙膏薄荷的清香还留在唇齿间,他忍不住舔舔唇角。
嗯......这个感觉实在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