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种邪气像窦炜这种普通人是看不见的。
袁梓榆与胡竺交换了个眼神,胡竺立马会意,他先用法术屏蔽了走廊上的摄像头,接着纵身一跃便由布偶变回人形。
胡竺将手探向溢出的邪气,那些邪气立马像活物般缠上他的手掌,片刻后他甩了甩手说:“这种感觉,是魑魅。”
“魑魅?”袁梓榆心里一跳,第一个就想到了晏珩为他画的那幅画。
泛灵论中提过“万物皆有灵”,在古代各种怪奇异志中也不乏画中仙、人偶魂之类的故事,其实其中大多数都是魑魅。
一般的死物成为精怪离不开长期修炼和吸收天地灵气,但魑魅不同,它们的形成都是因为吸收了创作者在创作时的强烈情感,所以魑魅成形之后唯一的本能就是满足创作者所寄托在它们身上的情感,并且吸取他们体内的精气作为回报,而被它们吸取了精气的人会日渐衰弱而亡。
“在美梦中溺亡。”袁梓榆苦笑道:“有时候这也不失为一件幸福的事。”
“胡说什么呢?没什么能比好好活下去更幸福!”胡竺十分严肃地教育了他一句,抬手在窦炜眼前打了个响指,解除法术后说:“去安全梯那藏好。”
“我怎么在这儿?”刚清醒的窦炜还有点懵怔,但对上胡竺凌厉的眼神后立马闭上嘴一溜烟消失在安全梯门后。
整个房间像是被拉入了一个异界,显得空旷而冰冷。
晏珩趴在床边,任由身后的魑魅把他越搂越紧,肋骨传来要被折断的痛感,挤压着肺部,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可他心里却感到异常宁静。
“亲爱的,家里好像来了两个不速之客呢,他们一定是想要将我们分开,你想要和我分开吗?你舍得和我分开吗?”冰冷的嘴唇在他耳边诱惑般呢喃,宛如一个若有似无的吻。
“不!”晏珩激动地将手附上紧勒着自己的手臂:“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绝对不要和你分开!”
“那就和我一起走吧,去一个只有我们的地方,那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诱惑的声音还在继续侵蚀着他的理智。
“一起走,一起走……永远在一起……”晏珩呢喃着,眼睛渐渐失去光辉,犹如被渗入含氮物质而发黑变色的钻石,眼眸化作一片空洞的黑,整个身体也像被切断线的木偶般瘫软了下来。
胡竺站在门前,五指并拢在锁前用手刀做了个下滑的姿势,高端的电子锁立马被无声地打开,屋内的邪气就像满溢的水找到了出口般倾泻而出。
“我去,你家男人这是养了一屋子魑魅吧?这么大的邪气,情感真够丰富的。”
袁梓榆没心情跟他开玩笑,这么重的邪气的确很不正常,从晏珩失联也不过才五天而已,但现在的情况看来至少严重三倍有余,难道这也和他体内那股奇怪的灵力有关?
屋内的空气沉闷而压抑,邪气带来的强烈的不适感让袁梓榆恍若置身于暴雨前的低气压中,四周的一切都像被蒙了一片黑沙,看起来既肮脏又陈旧。
“没有生气了。”胡竺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态,表情变得格外严肃。
袁梓榆的心顿时沉了一下,他抿了抿唇,用异常冷静的声音说:“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啪啪”地击掌两下后,原本沉闷的空气豁然清朗不少,袁梓榆双手各执一道净化符,默念真言分别掷向相反方向,闪着白光的符箓像子弹般冲破层层邪气,在贴在墙上的瞬间,莹莹光壁以符箓为中心四下散开,渐渐连成一片,就像一把撑开的大伞将整个房屋笼罩其中,那些黑雾般的邪气就像被阳光刺穿的云层,逐渐消弭。
空气恢复了澄净,整个客厅的真实模样呈现在他们眼前。
袁梓榆虽然看不懂晏珩的画,但他的装修品味他还是承认的。
充满现代感的装修,家具摆设简约而有质感,看起来既舒适又有格调,绝对比之前窦家那种纯奢华风看起来舒服多了。
“哇哦!”一旁的胡竺发出一声夸张地赞叹:“什么时候小榆榆的净化术变得这么好了,袁家术法不是一直以封印与消灭为主吗?”
心脏在胸腔中失速般颤动,比疼痛更难捱的空虚感侵袭着袁梓榆的身体,喉间涌上一股难以形容的腥味,就像有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掏空他的内脏,撕扯着他的灵魂。
“我现在已经不是袁家人了。”袁梓榆转过脸躲开胡竺的视线,努力使语气听起来平静:“没时间在这磨蹭,晏珩现在很危险。”
企图将身体不适蒙混过去的袁梓榆话音刚落就被胡竺拉住了胳膊,他的眼中有微薄的怒意:“净化、治疗与袁家的术法相悖,贸然施术对你的身体会造成多大负担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那又如何呢?”袁梓榆抬头盯着他反问,仿佛让胡竺生气的事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玩笑。
看着那双波澜不惊的凤眼,眼角因隐忍而微微泛红,胡竺第一次感到自以为对他的了解,不过是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胡竺败下阵般松开手,袁梓榆率先走向左边一间房间,只用手轻轻一碰房门就打开了,接着他看到的就是自己已经隐隐猜到,却又出乎意料的一幕。
“嘻嘻……你们来晚了哦,他就要和我融为一体了。”《钟情》中的“袁梓榆”将头从画布中探了出来,比本尊还俊美的脸上当初的圣洁早已被邪魅取代,通红的双目像随时都会沁出血,看上去异常妖冶,如蛇般细长的脖子将头颅与画布内的身体连在一起,让袁梓榆不禁想到一种叫做飞头蛮的妖怪。
晏珩身体歪斜着,无神的眼睛直视着天花板,微微张着嘴,如果不是时不时轻微抽搐一下,几乎与一具了无生息的尸体别无二致,任由魑魅从画布中伸出两条如同粗韧绳索般的手臂将他牢牢缠住,一点一点地往画布上漆黑可怖的裂口中拖。
而他的大半个身体已经没入了画布裂口的虚无之中。
“来不及了哦,他想和我在一起……”魑魅的声音异常尖锐:“这具身体比他的精气更加美味,好多好多的灵力在不断地涌进我的身体,好充实,好充实……”
“把他给我吐出来你这个恶心的冒牌货!”袁梓榆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很喜欢晏珩为他画的画,但如今这幅画竟然成了勾引晏珩,还企图要他性命的魑魅!
无法原谅!
灵力在袁梓榆结印的指尖聚集,散发着金色的光,突然手腕一紧,他不悦地瞪向阻止自己的胡竺。
胡竺却笑了:“有我在还用你动手吗?”
他向前跨近两步,对强大对手本坑的畏惧让魑魅收起了洋洋得意的嘴脸,并加快了将晏珩拖进体内的动作。
“不过一只稍微成些气候的魑魅而已。”胡竺语气轻蔑,双手指甲突然变作兽类的爪尖,尖而坚韧的指甲就像一把把小匕首,微微弯曲,在顶端折射出金属般的冷光。
状似随意地一抬手,看不见的风刃带着划破空气的声音直接将魑魅探出的头颅斩断,连带着缠住晏珩的胳膊也一并碎成几截,落地后不久就化作烧焦的树枝般漆黑的颜色。
胡竺看着骨碌碌滚到自己面前魑魅的头颅,大睁着的凤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抬脚将头颅踩在脚底,银色的长发瀑布般将他的表情遮挡在一片阴影里,却遮挡不住他语气中满满的不屑:“你连他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冒牌货。”
足尖发力,轻轻一碾就那颗头颅化为齑粉。
袁梓榆来到画像边把晏珩从画布中扯了出来,看着他被吞进去的部分黏黏糊糊地裹着一层淡绿色的粘液,一阵反胃。
用烈火符将魑魅的残留烧了个彻底,袁梓榆打了个急救电话,和胡竺、窦炜一起将昏迷不醒的晏珩送去了医院。
袁梓榆摸了摸挂着点滴,面容憔悴,昏迷不醒的晏珩的脸,对胡竺说:“魑魅的事等他醒了也许就不会记得了,别告诉他。”
“你是觉得他会这样都是你的错?”胡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随意交叉着两条修长的腿。
“难道不是吗?”袁梓榆的心里五味陈杂:“也许他真的很喜欢我,可是一见钟情这种事,你信吗?”
胡竺摊了摊手:“人心呐,就算我活了上千年,依旧不懂。”
“也是……”袁梓榆苦笑:“回去吧。”
当窦炜提着水果和饮料回来的时候发现袁梓榆和胡竺已经离开了,他看了看病床上的晏珩,犹豫片刻,还是掏出手机给晏珩母亲挂了个电话。
“您好晏伯母,晏珩住院了……不不不,您别担心,医生说只是营养不良和疲劳过度导致的昏迷……嗯嗯,多休养几天就好了……地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