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快到南城镇时,在必经之路时竟然被堵住了。这在没有几辆汽车的八十年代可是个稀奇事。当三人看清堵车的原因时,都默了。原来他们正好赶上部队送退伍军人的车辆返程时刻。
沈欢颜对这段历史也不了解。大概知道这次裁军规模之大,人数之巨历史罕见。被裁总数在百万以上,连军区都缩减到一半。可想而知,引起的动荡会有多大。
运兵车上坐满了胸前戴着大红花却垂头丧气,甚至流泪的退伍军人们。送别的军人无一不落泪,整条大道都是乌云笼罩,压抑地人无端感觉透不过气来。
看到这样的场景,沈欢颜和陈佳也无声地哭起来。在军营里生活的久了,对这些军人,她们都生出一种特别的感情,就像是亲人,是朋友。他们全都是最赤诚、最可爱的人。
远处响起嘹亮的军号声,那是送别战友的军号声,也是那些退伍军人最后听到的军号声。那号声荡气回肠,满是不舍和惆怅。把众人的悲伤情绪点燃到最高点,哭嚎声,咒骂声,劝阻声。。交织在一起。这时那军号声曲风一转,吹起了那首经典的《驼铃》。
“送战友,踏征程,
默默无语两眼泪,
耳边响起驼铃声。
路漫漫,雾蒙蒙,
革命生涯常分手,
一样分别两样情。
。。。。。。。
战友啊战友,
亲爱的兄弟,
待到春风传佳信,
我们再相逢,
我们再相逢,再相逢。”
开始跟着和唱的只有小部分人,慢慢跟着唱的人多了起来。那些声音都避免不了带着哽咽。甚至一度唱不下去,都被别的战友的声音掩盖过去。那声音就像小溪汇聚到江河,然后一起奔腾流入大海。整个山道上都是伤感中透着哽咽的歌声。
大刘的眼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些军人。那里带着怀念,向往和伤感。他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如果不是那次的受伤,他一定还留在军营。他无声地跟着唱《驼铃》,无声地流着泪。
运兵车缓缓地往前开,很多战士都跟着车边跑边流着泪挥舞着手臂向战友告别。运兵车上的人,只有少部分人还能站起来,伸手向下面的战友告别,更多的人哭的瘫在车里。
不知道过了三个小时,还是四个小时,路终于通畅了。就算他们的私家车特别的显眼,那些军人也没有多看一样,个个垂头丧气地往营地走去。一路几人都没有多打量,怕遇到熟人。毕竟是这么狼狈的时候,怕人家难堪。
巨型的结婚照,沈欢颜都留在金鱼巷的家里了。其余小一些的相框和相册带回来。这些东西基本占了半个后备箱。还有老爷子送给她们的一些别的东西,零零总总后备箱装满了不说,副驾驶上也都是。现在家属院不像以前那么严格,大刘一直把两人送回家。
沈欢颜家的院子里,有几个孩子正在玩。除了承平太平那对双胞胎,还有大牛小牛,石磊。竟然还有别扭的平安。
孩子们听到车的响声,都没有太在意。直到沈欢颜下车,让平安变了脸色想逃跑。其他孩子看到他的异样,纷纷回头看外面。没想到是她回来了,都高兴地尖叫着冲向她。
软团子般的承平和太平一左一右地抱住她的大腿,娇滴滴的说她们有多想她。这次出门时间不短,沈欢颜也想她们了。同时抱起两个三十多斤的孩子,她没那臂力。只能蹲下身抱住她们。
小女孩天生就会撒娇,被两个孩子抱着亲。搂着她们香软的小身体,沈欢颜的心也是软的一塌糊涂。“我给你们带了很多礼物呦。”
“姑妈,糖糖,是糖糖吗?”两个孩子睁着一模一样的黑眼睛,偏着脑袋问。
“嘘,我们不能告诉妈妈。”沈欢颜做贼似的捂住她们的嘴。
她之前就是因为给两个孩子太多的糖吃,被风铃训斥了一顿。既然不能改变孩子喜欢吃糖的习惯,那就给孩子吃好的糖,督促她们多刷牙不就行了。背着风铃,她会偷偷给她们糖吃。不仅给她俩,大院里住的孩子都没少吃她的糖。这次她毫不例外又买了很多的大白兔,和进口的糖果巧克力。她家里有冰箱,不怕天热化了。
“姑妈~~妈。”承平和太平的黑眼睛里迸射出意外的惊喜。脑袋埋进她的怀里,娇声娇气地喊。
其他孩子这时候才围上来,叽叽喳喳地问她这段时间的事。她们也就早上吃了一顿早饭,路上耽误的时间太长。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早上吃的那点儿东西,早消化没了。
用糖果打发了孩子们,不等沈欢颜去厨房做饭。王大娘快手快脚地给他们做好了一锅面条。吃完,大刘不顾他们的挽留,执意要回京城。沈欢颜见留不住他,就给他准备点吃的才让他走。
其他军属知道她回来,关系好的都会过来打个招呼。孩子们更不用说了,挤满了她家的小院。欢笑声飘的老远,整个大院就数她家最热闹。
“燕子回来了?”沈建业同温梁陆鸣等人回家属院,远远就听到嘈杂地说笑声。听声音就是他家的方向。算算日子,大妹也该回来了。顶顶温梁的肩问。
沉浸在心事中的温梁此时才反应过来。侧耳听了一下,忙不迭地跑回家。
“我们快点跟去看看。我听到我家平安的声音了。一会儿大队长情不自禁,别带坏我家孩子。”楚东方来劲儿了,撒丫子就跟着温梁跑。边跑还边喊,深怕别人不知道他动机不良。
“滚,你看你是居心不良。”沈建业毫不客气地揭穿他。
被楚东方这么一打岔,刚才沉闷地的气氛缓解了不少。陆鸣想到闺女和陈佳也回来了,脚下也不由地加快速度。
女眷们感觉一阵风刮过,燕子身边就多了一个身穿军装的高大男人。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温梁嘛。这小两口多日不见,看温梁那眼神,恨不得面前就是张炕。就在大家以为能看到上次的激-情好戏时,没想到人家温梁只轻飘飘地问了句:“回来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我想给你个惊喜呀。”沈欢颜皱眉看他。才十天时间,这个男人消瘦了很多,眼睛里藏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让他看起来有些消沉。她不管有多双眼睛在看着他们。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脖子直接跳到他身上,俏皮地说。
“你回来的很及时。”温梁轻笑一下。避开她的目光。
“各位嫂子们。请你们体谅一下我们两口子的小别胜新婚。慢走不送啊。”沈欢颜回想到回来路上的情形。心里有些明白他的感受。笑嘻嘻地对围观的吃瓜群众下逐客令。
她说的坦荡又俏皮。围观众人哄笑一声后,各自领着孩子回了家。最后走的人还体贴地帮他们关上院门。
等所有人都走后,温梁沉默地抱着她。把大半地重量都压住她身上。让沈欢颜差点跌坐在地上。不等她抗议,耳边传来温梁痛苦压抑地声音:“高首长,王首长被免除一切职务,荣退了。”
啊?沈欢颜大吃一惊。不说温梁与高首长那情同父子的情分,那阴沉的王首长在温梁最关键的时候出手帮忙。在她心里,这两位首长都是他们的大恩人。还不等他们报答。怎么就突然荣退了?
“我上次能被放出来,两位首长出了很多力。”温梁闷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