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在国子监嚣张跋扈的学子,或多或少都有些家底。张珂自家实力不济,但有个高嫁的姑姑,而这位姑姑年少之时曾当过长公主的伴读,及笄之后更趁着长公主那股东风嫁入了显贵之家,当然,她所嫁非嫡长子,而是颇为受宠的庶子。不过再受宠,庶子终究是庶子,家族大事轮不到他插手,只是银钱上宽裕些罢了。
张珂姑父得过且过,但其姑姑却是个有野心的,奈何除了长公主以外,她不曾结识其他权贵,再加上自己本身能力不足,除了拍马奉承之外,并没甚么用处。张珂入国子监是其姑姑走的长公主的路子,故而入学之后,张珂一直是曹德让的左膀右臂。
早年端王还未谋逆,长公主在这京城还有几分颜面。再兼宋帝又是个和善性子,不怎么与他这位外嫁的姐姐计较。可谁料长公主自己找死,好端端的日子不过,私底下各种贴补帮衬端王。再后来端王事败,宋帝降旨斥责,紧接着曹国公病逝,曹府分家,这一系列事情弄下来,长公主及曹家彻底沦落为二流世家。
只是张珂等人原就是普通小官家的孩子,不懂世家大族这些等级高低,还以为长公主一家仍得圣眷,故而仍旧一如既往的在曹德让身边充当狗腿子。然而就在前些日子,他们一行去沣安县踏青,谁料碰到喝酒赖账的曹侯,更没想到一项出手阔绰的曹德让竟然连区区二百两都拿不出来。
曹侯那二百两银子是张珂掏的。当时,他们还未多想,只以为曹德让忘带了银子,只是后来曹德让越来越寒碜,他们方才察觉出曹家的落败。此后,张珂就有意摆脱曹德让,偏曹德让不知发了哪门子疯,好端端的将他们揍了一顿。今日更气人,那李瑜还上门看笑话,八成是他在外面听了什么风声,刻意上门的。
曹德让身边的狗腿子是因为利益聚集在了一起,当然也会因为利益而分散开来。张珂为了摆脱曹德让狗腿子的称号,竟是疯了一般攻击曹德让。纵然曹德让不在国子监,他的嘴巴也一刻未闲着,将这么些年来,曹德让干的坏事恶事一一都说了出来。
曹德让这人张扬跋扈,偏又坏的不够彻底。虽然私底下做了好些恶心人的事情,可却都不是死罪。然而这风言风语仍旧传播了出来,且一经人口口相传,竟将他说成了十恶不赦的纨绔。曹德让躲在客栈里逍遥自在的时候,亦听到了外人对他的抨击。
他先是大怒,但一杯美酒下肚,不知为何又突然提不起劲来,冷笑两声就不去管了。然而长公主却气了个够呛,她这人素来好强,若是肯甘于人下,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这日,她听奶娘说了曹德让的事情,气愤道:“可查出来是谁在外面使坏?难不成是那个李瑜?”
奶娘摇了摇头,叹道:“是张意柔的侄子张珂。那孩子原与少爷是至交好友,不曾想,说翻脸就翻脸了。”这张家,可真够落井下石的。
哎,也是长公主想不开,非要与皇上作对,若不然,曹家,长公主府又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时至今日,奶娘当年的心气劲也都随风消散了。她认了命,长公主却不肯,她怒道:“好哇,当真是一条好狗。我儿乃长公主之子,身上亦流了一半皇室血脉,岂非她这个奴才可以随意折辱的。奶娘,备马,我这就去张家问个清楚。”说罢,还将当年先皇赏赐给她的护队也带着了。
长公主是个烈火性子,从来不会低头认错,且素来只有她欺负旁人的道理,哪能忍受自己儿子被一个末流小官之子欺负。当即就不管不顾的杀到了张家,见了张珂,二话不说,高喝一声让护队将他擒住,而她直接两个嘴巴甩了过去,冷笑道:“不过是个奴才,也敢攀咬主子。张珂,是谁给了你狗胆?”
长公主再尊贵,可也没有强抢入门,揍人儿孙的道理。张珂之母气愤难当,直指长公主做事不讲规矩,仗势欺人。
“是又如何?这京城,有什么地方是我入不得的?你张家敢羞辱污蔑我儿,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日。张珂啊张珂,枉我当初以为你是一条好狗,没想到却连主子都敢咬。今日,我定要把你这满嘴的狗牙给一一拔干净喽,我倒要看看,没了牙齿,你还怎么背主?”说罢,就让护队将张珂的牙齿一颗颗给拔了下来。
张珂何曾受过这样的罪,疼的他死过去又活过来,凄厉的叫声把整条街的鸟雀都吓跑了。一直等到酷刑结束,张珂已然昏迷了过去,张母又气又痛,亦是人事不省。倒是得知消息的张意柔跑了过来,见娘家如此凄惨,愤恨难当,寻死腻活的让夫家揭发长公主的酷刑。她夫家几位掌权之人商讨一番后,亦觉得此事有利而无害,故而就答应了张意柔的请求。
长公主残酷狠厉,如此对待国子监学子,实在是有违人道。宋帝得知了此事,亦是气愤不已,当即就命人将长公主抓入宫中。长公主冷笑的看着宋帝,死活不肯认罪,反倒扔了厚厚一本册子给他,还道:“这是太常寺协律郎张仁贪赃枉法的证据。其子张珂,虽为国子监学子,然而上不敬师长,下不睦同窗,年纪虽小,手上可沾满了血。这是他残害同窗薛斌,强辱薛家女的证据。皇上也一并看看。”
宋帝细细一看,只见上面人证物证惧有,当即变了脸色。一是气愤张家行事不端,作奸犯科,有违皇恩。其二,则是惊讶长公主的能力,没想到,只花了半日功夫,她竟然能搜集到这般多的证据。
想来正如李老夫人所言,端王死后,他暗中的势力就都投靠了长公主。
如此,宋帝又佩服起李老夫人的手段来,这招引蛇出洞,使的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