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骤雪方歇,天幕静谧,显露出一片静谧之色。
彩阁去到后院,看似赏雪。
她侧身凭栏而坐,目不转睛地盯着院落里蓬松的雪,早先听闻有些人在雪地里看久了,会造成暂时性的失明症状,是为雪盲。
记忆里长安冬日的落雪甚多,她从未仔细这样欣赏过,奈何越看越觉得困乏,随后干脆趴在横栏上。
入目的全是白色,纤尘不染。她心事重,天气又这般冷,难免怀念起春夏交替时候的舒爽。彩阁畏寒惧热,只觉春秋的气温最好,便不知何地可以四季如春。
石榴儿在旁让她仔细眼睛:“小姐,早些回去吧,待会儿要用晚膳了。”
彩阁唉声叹气道:“是不是日子过得太清闲,我都没有目标了。”她唤了声石榴儿,“你可有憧憬的梦想?”
石榴儿最大的梦想便是希望彩阁能够安好:“自然是希望小姐早日嫁给太子爷,再生几个小皇孙。”
这许是天下女子的梦想,彩阁觉得这个对她来说不算是梦想,反而像梦魇,她再次幽怨地表示:“女子的一生只能依附男人而活么?若是我不嫁太子,也能过得很好。”
石榴儿不明白:“若是您不想嫁给太子,又为何要来长安?”
如今的局势,不是彩阁一句“不想嫁了”便能解决的:“我很苦恼,不愿同人分享夫君。”
石榴儿依旧认为是彩阁多愁善感:“太子爷将来会是大黎的皇帝,三宫六院在所难免,可小姐若是嫁与旁人,焉能肯定那人不会三妻四妾?既然嫁谁都不是独占,不若嫁给太子爷,还能成为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女人。”
彩阁一时语塞,竟是无言以对,她默默安慰自己,既是如此,定要嫁与两情相悦之人。
可是,所谓的爱情又能持续多久,难道只有在最相爱的时候双双殉情,才会是永恒么?
她太过消极了,以至于看待事情,总是往不好的方面去想,颇有些庸人自扰的感觉,说白了还是整日无所事事,才让她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胡思乱想。
石榴儿见彩阁没有说话,加之前后种种,便归结于赐婚将近,才让她心生畏惧,许多女孩子出嫁前,都会半忧半喜,想着彩阁定是存了这样的烦恼:“小姐,奴婢觉得太子爷人不错,放眼长安城,找不出来比他更为俊逸的男子,他贵为储君,您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太难了,让彩阁重新爱上太子,是件难事,而让她再觅良人亦是件难上加难之事。
眼看明天就是秋狝之日,最坏不过接受赐婚的圣旨,现在她除了自己,没人能够救得了她。
彩阁还不够强大,无法抗衡皇权,世间又有几个人敢同皇帝为敌?
她虽心有不甘,却更为惜命,死过一次的人,更是觉得生命的可贵。
季轩从抄手游廊那边靠近,看着自家妹子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心里同样犯愁,于是走过来,问彩阁:“有心事?”
能让彩阁信任的人不多,季轩算是其中一个,她不好将话说的太过直白:“二哥,我害怕。”
季轩让石榴儿先行退下,然后坐在彩阁身边:“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说来听听,什么让小五如此忧愁?”
彩阁蹙眉思忖,想着怎样同他解释,半晌才单刀直入地说:“我不想嫁给太子。”
季轩心头一惊:“莫不是你有旁的心仪的男子,所以才生出这样的想法?”
彩阁说不是,愈发觉得自己是迫不得已:“从前我是喜欢太子的,可是……”她顿了顿,微微叹息,“他并没有那样喜欢我,你知道么?来长安后不久,我被人冤枉,他明明知晓孰是孰非,却没有替我说一句好话,甚至待我负气离去,他也没有过来追我。”她未曾提及蔺元姝,便当是一码归一码,“我觉得我对于他来说,就像是‘童养媳’般的存在,碍于太宗皇帝的圣旨,他不得不娶我,却不是真心想娶我的。”
季轩同太子这些日子没有过多的接触,并不是很了解,听完彩阁的控诉,他身为武安侯府的人,自然希望彩阁能嫁给太子,可是身为彩阁的兄长,他心平气和地说:“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爱情应该像流沙沉淀,随着时间越积累越多,你与太子总归只认识数月,还不够了解。”见她的表情未变,他又说,“许多被包办婚姻的两人也很幸福,你应当多同太子相处,他自然会发现你的好,男子汉大丈夫的,必定有他的担当。”
彩阁更加苦恼:“我做不到。”
季轩一语点破道:“那是因为你已经认定太子是何样的人,心里生出屏障,将他阻隔在外,不容他进入你的心,倘若此时有另一个男子真心待你好,你定会移情别恋。”
彩阁从未想过有哪个人不要命了,会对她动心思:“怎么会,人人都知道我是准太子妃,谁敢?”
季轩唇角浮笑:“你便是太过相信自己的直觉,对太子是,对旁人也是,不管怎样,二哥只希望,纵使他日你不嫁太子,也千万不要给别的皇子机会。”他提醒她道,“兄弟争妻,还是皇家的子孙,皇帝不会对自己的皇子怎样,最后牺牲的必定是你,切记!”
彩阁更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不会的,绝无可能。”她掰着手指,一一点给他听,“大皇子楚王妾室成群,他瞧不上我,我亦瞧不上他;四皇子颍川王不着边际,天天惹是生非,对你好的时候把你供成姑奶奶,为人阴晴不定,说翻脸就翻脸;五皇子是痴儿,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还有个六皇子晋王……”提到此人,彩阁深深叹息,“他年纪比我还小,不值一提。”
季轩觉得彩阁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也不愿点名提及她与颍川王应该保持距离,人都有逆反的心理,说不定会弄巧成拙:“所以说,太子殿下在众皇子之中是最合适你的,权当给他一个机会,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试着去发现太子的优点,说不定以后他对你神魂颠倒呢?现在放弃,你会后悔的。”
说的彩阁都有些小心动,恨不得重生以后可以选择性失忆,或许就不会这样纠结,便如同季轩说她的那样,认定的事情不轻易改变:“我此刻真是给自己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也是给他。”
季轩远眺庭院里的一切,这是他在凉州从未看过的景象,他知晓无法左右她的选择,沉声道:“二哥永远会尊重你的决定。”
彩阁抿唇一笑:“多谢二哥。”
季轩说起来吧:“外面冷,别冻着了,明日还要看我在校场表现呢,早些用膳,早些安置。”
彩阁点头说:“好。”
季轩不愿颍川王与彩阁同案而食,拉着王爷和窦小虎去到别苑喝酒。
明天是大日子,倒不至于贪杯,季轩盯着颍川王,觉得许是自个儿想多了,身为王公贵族,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又怎会轻易爱慕彩阁。
季轩旧事重提,说那日窦小虎谈及自己的情史:“便不知王爷可曾喜欢过谁家的姑娘?”
皇家子孙成婚比较早,像颍川王这样的少之又少,还不是因为上头有个太子未曾成婚,他哪敢越过头去,亦不知何谓喜欢:“所谓的喜欢,是不是应当该天长地久的那种?至今还没有谁,能让我愿意与其共度余生。”他话锋一转,执杯问季轩,“你呢?年纪也不小了,为何没有订婚?”
季轩冥思苦想,实话实说道:“尚未遇见为之心动的女子,婚事于我而言——宁缺毋滥。”
颍川王大抵也是这样的心思,替季轩倒了杯酒:“敬‘宁缺毋滥’。”
季轩端起酒杯:“敬‘情有独钟’。”
两人不忘看着窦小虎,窦小虎犹豫一下,说:“敬‘至死不渝’。”
好一个至死不渝,若能做到,才叫完满的爱情。
几杯酒下肚,颍川王微醺,倒不是醉了,只是有些无所忌讳:“明日定会有高官之女一同围观,若你们对谁一见倾心,待咱们赢了比赛,求父皇赐婚,想必不成问题。”
“如此太过唐突。”季轩说不好,“感情之事,应当你情我愿。”
颍川王身子一晃,握着酒杯的手手咯咯作响:“什么你情我愿?还不是全凭父皇的一句话!圣上若赐婚于谁,谁人敢反对?”
季轩要他别这般激动,然后又问:“若是圣上当真给你赐婚,对方并不是你所中意之人,你会怎样?”
颍川王义愤填庸道:“抗旨!左不过一死!”他知晓皇帝不会下令杀他,所以才这样说,他设身处地地想,“若真有那一日,要么死,要么装死,娶回家放在院子里养着,不过多张嘴吃饭罢了,待哪日遇见我所中意的女子,必定要更为风光地迎她娶入门,平妻便是平妻吧,只要她不介意。”
季轩对于他的想法并不苟同,却是理解:“最后一杯酒,希望我们能够达成所愿。”
“敬‘心想事成’。”
***
秋狝定在骊山,北麓有红梅围场,由最先武选中胜出的九小队,加上颍川王他们,一共十组三十人,参加决赛。
比试分为赛马、射击、狩猎。
最终获胜的那组,其中一人任兵部侍郎的官衔。
如今兵部尚书的职位暂为空缺,今日若能脱颖而出,还怕日后没有机会加官进爵么。
彩阁原本不想去,想着要为季轩打气,勉强赴会,她的身份高,同三公主坐在皇帝右侧。
三公主年纪最小,将将十四岁,是已故丽嫔的女儿,全名燕妩,样貌随其母妃,长得娇俏可爱水灵动人。
燕妩还是头一回出宫,且观看如此盛大的场面,难免有些胆怯。
皇帝见她一直低着头,便问:“妩儿看看这些人,可有中意的?”更是指着最中间的人道,“你四哥左边那人,是青唐的兄长。”
彩阁懂皇帝的心思,估摸着是要为燕妩寻一位好驸马,不出所料的话,说不定会是季轩。
燕妩匆匆往那边看了两眼,复又低头:“女儿还小,暂不考虑婚姻大事,更想多陪父皇几年。”
皇帝的笑意渐浓:“婚事倒是不急,先将人选定下来,以免被人捷足先登了去。”
燕妩暂不想轻易做决定:“父皇怕女儿嫁不出去么?”
彩阁知晓燕妩看似胆怯,却有颗无所畏惧的心,对于爱情的判断,全是来自戏本,说白了就是懵懂无知。
上辈子的燕妩看上一个侍卫,想着学《红拂女》私奔,最终害人害己,侍卫被凌迟处死,她则上吊殉情。
并非皇帝棒打鸳鸯,而是燕妩的态度问题,满脑子诗情画意地浪漫幻想,当着满朝文武面儿,说皇帝不近人情,置皇家颜面于何地?
若是私底下以女儿的身份恳求皇帝,说不定会是另一种结果。
但是,无人敢肯定是怎样的结局。
皇帝想与完颜家亲上加亲,三个女儿当中,他最疼爱燕妩,自然愿意将季轩留给燕妩:“完颜家的二公子,朕看他是可造之材,与你最为相配。”说着,皇帝看向彩阁,“不知青唐意下如何?”
彩阁再次领略皇帝的威仪,指婚之事只看重家世地位,完全不考虑当事人乐不乐意,而且彩阁根本无意让季轩尚公主,驸马在朝并无实权,且皇家规矩多,自己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季轩:“回陛下的话,二哥为人迂腐不懂情调,且最为注重女子的三从四德,臣女看三公主德容言功,二哥必定是欢喜的。”
燕妩闻言将拳头紧握,她所喜欢的男人,必定要像戏本里的公子那样,懂得花前月下与之心有灵犀,听彩阁这样描述季轩,难免心生抵触:“妩儿的夫君自己挑,父皇可不可以不要干涉?”
皇帝听她这样说,也是乐意的:“好,好,妩儿喜欢便好。”
面前这样多的长安佼佼者,还怕没有人能讨三公主欢心的么?
有些话燕妩不能同皇帝明说,却是悄悄拉着彩阁走到一旁,并问:“你二哥不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更不懂如何不动声色地表达喜好,彩阁隐着笑意:“嗯,二哥不喜刁蛮任性的女孩儿。”
燕妩听了猛地点头:“其实我在宫里很不听话,当得上刁蛮任性一说,他不会中意我的。”
彩阁倒是觉得她有些可爱,这样没有心机的女子,若是季轩娶回家去,不一定是坏事,便将道理反过来描述:“话不能说满,当你真心喜欢上某人的时候,即便对方是个杀人放火作奸犯科之徒,只要他一直全心全意地待你,你是愿意继续喜欢他的。”
燕妩不明白:“那不是坏人才做的事么,我不喜欢。”
彩阁说:“你还小,所以不懂。”
燕妩噘着嘴道:“你不过大我一岁多,还能懂得更多?”
彩阁微笑道:“年纪不是衡量成熟与否的标准,有人宠着你,你可以一辈子不懂事。”
燕妩似懂非懂地点头:“太子哥哥也是这样宠着彩阁姐姐的?”
彩阁收敛笑意,:“每个人都有各自要面对的人,看世间百态性格万千,又怎会如出一辙?”
燕妩不同意这样的说法:“既然是真心喜欢,那么宠爱便是感情的基础,若是连‘宠’都做不到,又何来‘爱’之说?”
彩阁说她人小鬼大:“你呀,成天想着风花雪月的旖旎之情,可是风花雪月不能当饭吃。”
燕妩吐舌:“偏不,我是公主,我想怎样便怎样,若是找不到不能共谈风月之人,我不嫁还会饿死不成?”
彩阁无奈:“你是公主,自然可以。”但是太子,便不行了。
围场上第一轮骑术已分胜负,颍川王一组头胜,他们三人正聚在场中央,拉弓弦,试张力,不时面带笑容交头接耳。
射击比试分有两项,精准度和百步穿杨。
小队有固定的箭靶,三人轮流射箭,所射箭矢的距离最为接近的获胜。
碍着窦小虎的技术,让他射头一箭,幸而不负众望,正中红心,季轩射第二箭,紧贴着窦小虎的箭矢旁边。
颍川王更是厉害,拉了个满弓,放箭,直接将其中一支箭矢给劈开,惹得众人喝彩。
百步穿杨一关,窦小虎一时失利,旁的小队并非人人都有百步之外,射中柳叶的本领。所以综合评分,还是颍川王他们获胜。
虽然得胜,窦小虎却很是自责,颍川王安慰他:“说实话,咱俩只是走个过场,输赢无所谓,只要保季轩拿到前三名便好。”
窦小虎仍旧觉得拖人后腿:“若是我再有本事些,二公子才能赢的让人更为信服些。”
颍川王友情般地揶揄窦小虎:“若是人人都有本事,各个百步穿杨,谁人都能做将军,再说了,战场杀敌,最后关头不是靠谁的箭术好,谁方就能赢,凭的是——”颍川王握拳捶窦小虎的胸口,“是拳头和人多。”
这番一说,窦小虎心里好受很多。
今日只比两项,狩猎安排在翌日,其实不用再比,胜负已分,狩猎本就是秋日的皇家活动,皇帝和武官也会参与其中,更能加深君臣之间的感情。
今夜男子们会在山脚扎营过夜,女眷则安排在骊山上的温泉行宫处歇息。
散场前,皇帝不免要夸赞季轩一番,颍川王拱手:“待会儿我和完颜公子去林中狩猎,替父皇准备今日的晚膳。”
那些个阿谀奉承之人,也愿一同参与其中,眼下的情况,旁人再傻也会知晓季轩的身份。
提前狩猎,提前与季轩打好关系,以后在朝也能多聊上几句。
***
彩阁着急皇帝为她赐婚之事,有一人比她更为着急,便是蔺元姝。
蔺元姝再也等不及,若是平时忽然邀请彩阁出来,定怕人怀疑其居心不良,今日过来游玩的人这样多,找人聊天而已,想来她也不会拒绝。
有宫女过来找彩阁,当着皇帝的面儿说:“蔺小姐在仙步桥,约青唐翁主赏雪。”
彩阁眉头微挑,明知其中有阴谋,却乐意奉陪。
仙步桥位于红梅围场的北侧,架设于一条自山上蜿蜒而下,汇聚成流的河水之上。
河水约莫半人深,流水潺潺,未曾结冰。
蔺元姝穿了身桃红色的锦裙,站在拱桥高处,宛若一只蝴蝶。
彩阁提裙踩着阶梯慢慢往上。
这次,蔺元姝规规矩矩同她蹲福行礼:“参见翁主。”
彩阁说免礼,与蔺元姝保持丈宽距离:“不知蔺小姐找我有何事?”
蔺元姝见彩阁如此警惕,是在意料之中:“早先听闻颍川王随意找了两个人凑队比试,我原以为是长安人士,没成想其中一人竟然是翁主的兄长,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彩阁猛然听到蔺元姝的夸赞之言,还真有些不习惯,她拢了下领口的兔绒,避免脖子吹到风:“蔺小姐何时对我兄长有了兴趣?还是——打算以后让我唤你一声嫂嫂?”
蔺元姝的话语还是一贯的作风:“我心仪何人,翁主当真不知晓?”一面说,一面靠近彩阁,“我同太子殿下自幼相识,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只不过因为你是武安侯的女儿,便占尽先机,令太子妃之位不得不是你,论容貌品性,我哪点输给你半分?”
彩阁唇角勾出一个不屑的笑:“蔺小姐过誉了,你岂止会输我半分,简直是更胜一筹,好歹你也是朝廷重臣之女,既然大家都会投胎,为何不按部就班?非要觊觎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蔺元姝有些怒意,却不是此行的本意,要让彩阁生气才行,于是抿唇构思,想着如何触怒她。
彩阁倒是觉得蔺元姝有够墨迹的,也不知在等什么:“你找我来,真是为了看风景?”
小桥流水,薄雪轻覆,不远处的梅林中,早生的腊梅已经开花,冷风裹着沁人的香味,钻入鼻尖,透着丝丝的凉意。
蔺元姝专挑彩阁可以拿捏错处的地方来问:“那日在蓬莱殿,你和太子到底发生什么了?”说着将手搭在望柱上,并悄悄探身看了一眼水下。
彩阁心道不好——该不会想跳河,来诬赖我吧?若蔺元姝真有这个勇气,事后定要对她竖起大拇指:“还能怎样?同塌而眠了呗。”
元姝的脸色骤变,并开始辱骂彩阁:“原以为你是名门毓秀,想不到竟同青楼作坊的妓.女无异,你以为你和太子上床了,殿下便一定会对你负责?你如此不检点,简直不知羞耻!”
彩阁知晓元姝是在激她,为的是惹她气急败坏,若生了气,推人落水什么的,便也顺理成章。
彩阁自然不会辜负蔺元姝的一番美意,对方说话难听,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她狠狠扇了蔺元姝一巴掌:“嘴巴放干净些,都是姑娘家,没必要将话说的这么难听。”
蔺元姝没想到彩阁会动手:“你打我?”说着抬手欲打回来。
彩阁抓住蔺元姝的手腕,冬梅初绽般的微笑:“你恼羞成怒的样子,真的很难看。”
话毕,她瞥了眼身后的阶梯和底下的石子路,咬了咬牙,侧身滚了下去。
蔺元姝完全没料到彩阁会这样做,人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随后失声尖叫出来。
她们站的位置高,虽然远处的人不明白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但结果却是一目了然。
彩阁预计好方向和位置,不忘将脚往桥边的石墩上撞,她甚至能够清楚感到“咔”的一脆响,忍不住哀嚎起来。
颍川王骑马驻足于不远处,看到这样的情景,几乎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喝马往她那边飞奔,季轩的视线未曾落在仙步桥,暂不知发生何事,倒也勒紧缰绳跟在他身后。
彩阁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呻.吟不止,她浑身都疼,却不至于昏迷。
颍川王翻身下马,蹲跪在她身边低声唤她彩阁,他心急如焚,颤抖着双手去触摸她后脑处,检查是否有肿包或者流血受伤,幸而无碍。
彩阁冷汗直冒,眼泪横流,痛苦地喘息:“腿……好疼……”
颍川王掀开她的裙裾,发现她左脚扭曲,心间更为抽搐的厉害,于是一手紧揽她的肩背,一手勾住她的腿窝,直接将她打横抱起,疾步往营帐处走去。
经过桥上,蔺元姝满脸的惊恐,不停地摆手:“不是……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颍川王冷眼盯着蔺元姝,猛然抬起右腿,一脚将她踹下桥栏跌落进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