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时候,德玉终于下了禅会,长卿一旁正问着,“公主可是去斋堂用饭?”
德玉没来得及接话,便被国公府的嫡小姐杜玉柔拉了过去,“公主,宝相寺外街上去不去?”
德玉一口应了下来,拉着长卿一道儿。便与杜玉柔往外头去。左右除了昨日晚膳是陪着太后用晚膳,剩下这几日的吃食,都是各家各自用斋的。
说来宝相寺虽是在京城之中,却是闹中取静,寺里清幽宁静,寺外却是繁华的小街道。往年禅会,杜玉柔自都会拉着公主一道儿去逛逛,别的东西宫里倒是都有,唯独街边儿上的小吃,倒是平素里见不着的。
杜玉柔却与长卿是老相识了,安远侯府还在的时候,与国公府中交情不错,长卿自也被阿爹带着,去过国公府吃宴了几回。眼下再见得长卿已成了公主的贴身婢女,杜玉柔心中虽是几分唏嘘,可打面儿上却仍是爽快的,不提那些往事儿,与一般女儿家相处来无异。
长卿自知道杜玉柔的性子,本就是百无禁忌的人。不似那张家女儿见人落难便要踩踏一把,杜玉柔倒是与她相处如同往常。在杜玉柔身侧,她便也觉得自在。
虽是黄昏,街道儿上却正是热闹的时候。商铺里头散了场子,杂工学徒便都涌了过来,寻着些吃的填饱肚子,夜了才好回去安心入睡。
德玉一行出来得急,也未曾换上男装,还好在寺院里都是素服,并不那么打眼。可行人路过,一眼也能分辨的出来,这三位该是官家小姐来宝相寺中打禅的。只因得肤色白皙,气度也与一般卖劳力的,不可同日而语。
既是出来打牙祭,德玉便也没收敛着,先去了小摊儿上,叫了一份胡辣汤,又听得一旁小贩叫卖着麦芽糖人儿,拉着杜玉柔和长卿去捏了两个来。长卿却望着一旁的炸年糕发馋,德玉便买来了几个,三人一道儿分了,却是惊喜了一番,“宫里煎炸的都不让吃,这年糕炸完了在点着蜂蜜,味道真是绝了!”
杜玉柔举着年糕,正往隔壁的炸豆腐摊儿上看,“可寻着这家了,公主快来。炸豆腐配着酸笋儿,可香。哥哥带我来了一回,我就说,等公主得空出宫,也带你来尝尝。”
三人正要转移阵地,德玉肩头却被人敲了一敲,她自幼金贵得紧,身旁自无人敢这么做,除了…除了她的太子哥哥。德玉心头一紧,回身过来,果真见得是他,看了看手中还举着的两个炸年糕顿时几分心虚起来。
“太…”德玉话没落,嘴便被对面太子一掌捂住了,听他道,“这儿处人多,称呼兄长便好。”
“怎的?斋饭不好吃,出来打牙祭?”
德玉听得他话语中几分责怪,忙将手中年糕背去了身后。杜玉柔一旁打着圆场,“殿…”想了想,连德玉都得称呼兄长,她也只好改了个称呼,“公子,是我带着阿玉出来的。斋饭…着实是不好吃。”
话正说着,杜玉恒手中抱着刚帮太子买来的书卷,从太子身后跟了过来,正好将妹妹这一番话听全了,几分严厉道,“你倒是承认得坦荡?”
杜玉柔这才看见来人,明知犯了错,却还撒了个娇,“阿兄,可是你上回带我来吃这儿的炸豆腐,太好吃了,念紧了,方才带着公主一道儿来尝鲜儿的。”
杜玉恒原还有几分理儿,是站在太子这边的,这下好,被妹妹一把拖下了水,只好帮着跟太子求情了。“公子,女儿家们尝尝鲜儿,也不是什么大过。”
德玉这才学着杜玉柔的娇气劲儿,对凌墨开了口,“阿兄,斋菜确是不好吃,阿玉方出来寻着的。”
凌墨眼下独自成了一边,到底气不起来,却是抬手擦了擦妹妹嘴角,提醒了句,“蜜糖还挂着嘴上。”
杜玉恒也垂眸下去,嫡公主虽是尊贵,却是灵巧。这般憨态,还是头回见到。
长卿自跟着一旁只是听着,可听太子对德玉说完这话,目光却落在了自己面上。她只是偷看了一眼他的神色,便明白了大概。公主嘴角还有蜜糖,她方才也吃过一个年糕的。这才从袖口里摸出来那方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果真,蜜糖黏黏的,直抹下来了一层…
这下可好,公主被抓了现行,她这个婢子也是贪吃。她原受了晋王的命,是要讨好接近那人的,今日在他眼前,真真将脸面都丢尽了…日后还如何讨好?
心里正打鼓,却听得太子道,“偷吃够了,便随我回去。”
德玉指了指一旁炸豆腐,“那个还没吃到呢。阿兄!”她望着凌墨,目光里几分渴求,却见得那人面色如一,看似并未被打动,又补上来一句,“阿玉好不容易方能出来一趟…”
长卿一旁也替着公主可惜。
太子却道,“煎炸之物吃多无益,回吧。”
德玉只觉可惜,却也拧不过他。只好带着长卿,一道儿随他回去了。等得入了厢房,太子也去了禅房里,与方丈辩经去了。德玉方又将长卿支了出来,看看还赶不赶得上那豆腐小摊儿的尾巴。
长卿拿着银两办差,自是将事情办得妥妥的。那豆腐炸得嫩,表皮金黄,内里嫩如牛乳,再浇上一层鱼露酱汁儿,香得不行了。长卿光闻着,便兀自咽了口口水…
凌墨本去了方丈禅房,是要打禅辩经的。方丈却身子抱恙,亲自出来与他请了假。他自从禅房出来,正往厢房的方向去,路过主道儿的时候,却见得那人从寺庙大门外头回来。
原本德玉已经回去歇下了,她该侍奉在侧才对。他难免不多留意了几分。却见得那人怀中捧着两个纸包裹,方才靠近些,油食的味道浓烈,寺院之中越发有些不同寻常了。
长卿自也察觉着这味道太大,忙低头走着,不想再有太大动静,又加紧了些步子。可眼前却忽的闪来那对银边靴…今日里看到两回了,她自是认得的。去路被那人拦住了,她也不敢抬头望他。只好福了一福礼,“太子殿下…”
凌墨见得她这副心虚的模样,又寻着那味道却是从她怀中来,却是抬袖捂了捂嘴鼻。一旁跟着的苏吉祥自猜到几分主子的意思,又见得这丫头面生,该是新来的,便帮着主子斥责了声。
“这是什么东西,怎带入来寺院儿里了?”
长卿颤颤巍巍答着,“是…是炸豆腐…”
苏吉祥听得了,多是外头那些污秽的吃食,“该死,贪吃可是贪吃到皇家的禅会来了?”
长卿听着,头更是抬不起来了。可要说贪吃,也不是她一个人贪吃,太子该也是知道的…苏公公如此责怪,她却也不好怪责到公主头上,说多了,怕还得多一份诬陷主子的罪名。
她未曾说话,苏公公已经请了太子的意思,如何作罚。却听得太子淡淡,“兰心院的婢子,便就人赃并获,交还给德玉,让她来处置。”
长卿听得,这才算是松了口气。人赃并获交还给公主,那可不是罚着她回了厢房,与公主一道儿吃炸豆腐么?眼下四处也没有别人,太子分明就是偏私公主罢了,当着苏公公的面儿,却又不明说…
长卿只觉自己难得聪慧了一回,正等着苏公公喊人来,将她人赃并获,她才好回去与公主复命。却是太子凑近来她面前,声音低着,只有她能听见,却几分讥讽笑道,“你倒是她的好帮手…”
“……长卿、长卿不敢…”
她听得顶头上那人哼笑了声,一旁方来了两个内侍,架着她往德玉的厢房送回去了…
德玉原还在房中候着她的炸豆腐,却见得苏公公将人架了回来,不稍多问,便知道是在她那太子哥哥那儿处漏了馅儿。又听苏公公说起长卿的过失,让她来责罚。
德玉当着苏公公的面儿,便编了个罚头儿,只道,“既是贪吃,那便罚你明日没得吃食。”
等得苏公公走了,德玉关上房门,方才拉着长卿一道儿,享起那两份儿炸豆腐来。那豆腐金黄酥软,酱汁儿味道也是特别,德玉吃完还砸吧着嘴舌,却望着长卿也满嘴酱汁儿。二人对视,满足一笑。便就当那罚人的事儿过去了。
次日一早,长卿随着公主上完早课,禅会便算是了结了。太子和公主的车辇等在宝相寺门前,长卿陪着她一道儿回去东宫。半途中公主却是害了腹痛的毛病。
长卿自与她一同用的食,好似也没有觉得哪里异样。想来该是公主身子金贵,宫外的吃食到底不适应。
下马车的时候,德玉的面色惨淡,便惊动了另一辆车下来的太子。
凌墨见得德玉那般模样,知她该是吃坏了肚子。长卿此下理亏紧了,便也不敢看太子殿下。只能好好将公主扶着侍奉,面上却总觉被人盯得灼热得很。偷摸着太子询问着公主,“是怎的疼,哪处疼。”的时候,长卿偷瞄了一眼太子脸色,却见那副尊容沉得不像话。
她正心虚着,殿下却也扫了她一眼。目光中几分责怪,长卿忙垂眸了下去,不敢再看了。去外头吃小食的那门子事情,若是公主平平安安,那便是哄得主子开心,可如今公主害了腹痛,便就是她们做奴才的伺候不周了…
凌墨扶着德玉回了兰心院,又将人安顿好了,方让人去请了许太医来。
许太医请了脉象,又问起长卿昨日里公主用食…因得关系着公主的身子,长卿只好一五一十全说了,就连夜里那份儿炸豆腐,也没落下。
她说完,扫了一眼太子殿下的脸色。那人沉着一双长眸也狠狠盯着她,却道,“昨日公主罚你整日不许用食,罚得好。那今日便与公主一道儿受苦,不必吃食了。”说罢,又吩咐一旁候着的桂嬷嬷,“好好看着。”
长卿心里自是不好受,可眼下公主的身子才是要紧,她方才过来侍奉。在兰心院里,公主待她好,也不曾罚过她什么。公主如今正受着苦,她作为公主的贴身婢子,与她一同身受,本也是应该的。如此想着,她自跪了跪太子,领了罚。
好在许太医说,那些油炸的东西太过厚重,公主素来饮食清淡,眼下该只是积食不消,用些理气健脾的汤药,调理两日便该要平安了。
长卿松了口气。对面太子的面色也宽松了些。
等得许太医开了药方儿,长卿忙领了活儿,“长卿随许太医去太医院里取药。”多做一些,便当是将功抵过了。
凌墨望着那人随着许太医出去,却莫名察觉着些许冤屈,也不知是何处起来的。床榻上德玉小憩一会儿,醒来了,见得他在旁边,小声喊了句,“太子哥哥。”
凌墨方抚慰着妹妹,将许太医的话与她说了一遍,又斥责着,“你与那般婢子不同,自幼金贵。日后不许再用油炸之物。”
德玉却望着旁侧无人,问他:“长卿呢?”
“去太医院取药了。”凌墨说罢又道,“孤罚她整日不许吃饭,由得桂嬷嬷看着,你不许再徇私。”
话毕,却见德玉拧着眉,与他解释道,“那炸豆腐是我让她去买的,都是我的主意,太子哥哥怎非得罚人家了?”
凌墨却道,“她是你贴身婢子,本该劝导于你。若什么都由得你,便是害了你。孤看,她也不必常在你身边侍奉了。”
“什么?”德玉忙拉着他手臂,“我可就这么一个玩伴儿了,太子哥哥。下回德玉再不敢了…”
凌墨叹了声气,道,“若她再害了你身子,孤绝不姑息。”
**
长卿拿了包好的药材从太医院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桂嬷嬷自寻着太子的吩咐,没让她有用膳的功夫,便将煮药材的活计又交于她去办了。
午后小厨房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当值的婢子们侍奉完了主子们的吃食,凑着一桌享着午膳。
一干小厨房的婢子们之中,最是春风得意的便是秦若水了。掌着佑心院里吃食的活儿,不必自己亲自动手,每日又多能见着太子殿下几面。时日久了,若在太子面前混个脸熟,赏赐或是调动去佑心院里伺候,便都是大有可能的。
原本这等肥差,轮不到她一个刚入宫的新人。只是因得罩房里头那掌事嬷嬷,是她的表姑妈,便正好与她行个方便。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多有几个婢子,讨好于她,给她留了些肉食吃。那小厨房里的李嬷嬷,也格外照顾,便是罩房掌事嬷嬷曾与了些小恩惠,打点过好处的。
再加上这小厨房里收着的都是干粗重活儿的婢子们,生的好看的,便就她秦若水一个,一来二去,秦若水在这小厨房里,说话都有了几分地位。
长卿却也听得晚晴唠过几句秦若水的事情,可她侍奉在兰心院里,秦若水侍奉在小厨房,且是与佑心院专门递吃食的,到底不必太多的交集。若不是今日被嬷嬷罚来,亲手与公主做消食汤,长卿也不必过来。
她见得人都在,只与那李嬷嬷道了声安康。李嬷嬷却问起,“都听闻公主看阮姑娘看得重,从不让干粗活儿的,怎今日阮姑娘自己来了我们这儿小厨房了?”
长卿自将公主生病,她来煮消食汤的缘由说了一遍与李嬷嬷听。众人听得却是起了笑声。秦若水便就一语点破了长卿难堪之处,“可不是因得你贪嘴,连累了公主的身子。太子殿下都看不过了,亲自开口罚了,让你来将功补过的?”
秦若水这么一说完,众人笑声更大了几分。
长卿垂眸,“原大家早知道了,何必我解释这么一遭呢?”她说着,兀自去寻了炭炉子来,又麻利找了个新的药罐,挽着袖口,去打井水了。
本是要将那药罐子洗洗,便开始给公主熬药的。可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方才放在灶台上那包草药不见了。
一旁婢子们用过了午膳,正闲着说话。长卿寻了半晌无果,只好过去开口问起来李嬷嬷,“嬷嬷可曾看到方才的药包了?那是公主的消食汤,一会儿公主午睡醒来,该就要用了。”
李嬷嬷道,“方才我见你拿着手上的,怎的不见了么?”
“我方才放在灶台上了,出去打井水回来,便不见了…”长卿说完却见得李嬷嬷面上神色,已然发觉不对,又再看了看其他人,忽的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李嬷嬷又道,“阮姑娘,你自己不见的东西,问嬷嬷我,我也不能知道呀!”
秦若水也笑着,“该不会是自己没办好差事,要找我们小厨房的麻烦了?”
长卿已然明白了大概,那药草定是被她们藏走了。“耽误了公主的病情,我自是要受罚的,可小厨房也该要脱不了干系。李嬷嬷该是清明的人,其中轻重,还请您自己把握。”
李嬷嬷面露踟蹰,长卿便知道是被她说中了。可一旁秦若水一听,忙撺掇了起来,“阮姑娘这般说辞,好似真是我们小厨房欠了你的药包儿了。可方才我们一干人都在这儿说话呢,聚拢着一团,谁也没见着有谁去动你的药包了。更何况了,耽误了公主的身子,我们怎么担待的起呢?”
秦若水说完,竟还有几个婢子附和的。多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长卿正被她们诸人欺负着,却听得妇人声音从外头来。
“人都在呢?那便好了。”
李嬷嬷听得那声音最先认了出来,回身过去,忙作了礼。“沈嬷嬷来了啊。”其余婢子们也跟着李嬷嬷作了礼,秦若水也不例外。
长卿来的时日不长,却见过沈嬷嬷不过三两回。一回是在罩房中被她选的那回,自后来,便是路过撞见,不过是问候安康了几回。沈嬷嬷侍奉太子多年了,是以位份比起李嬷嬷尊贵些,到底是这东宫里和太子最近的人了,因此便李嬷嬷她们语气态度都客气了许多。
李嬷嬷便问起,“嬷嬷这个时候来,可是太子午睡醒了,起了胃口想吃些什么?”
沈嬷嬷却道,“殿下今日忧心公主的病情,午后便去了兰心院探病了。可却是寿和宫里有话要传。”
李嬷嬷听得这传话的主儿是太后娘娘,又是恭敬了几分,“不知太后娘娘何事?”
沈嬷嬷双手拢着袖子,扫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秦若水,却道,“这丫头日后便不必在小厨房里伺候了,太后娘娘说,锦妃娘娘那边让她去当差伺候。”
旁人听了,还以为秦若水这是要升迁了。可秦若水听得却惊了一惊。她姑母在宫中时日长了,自与她将后宫妃嫔们那些事情,都当话本子说过一遍。锦妃娘娘早年因得罪了太后,被幽禁冷宫已经数年了…
秦若水连连跪在沈嬷嬷面前,拉着沈嬷嬷裙角,“嬷嬷,我是犯了什么过失么?太后娘娘为何突然要逐我去冷宫了?”
旁人却也都听明白了,侍奉锦妃娘娘原是这个意思。
沈嬷嬷只道,“娘娘的意思,我等下人们也不便揣摩。”说罢,目光却又在一旁婢子们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李嬷嬷身上,“不过,太后娘娘早有过交代,太子殿下尚未纳妃,身边这些妖艳魅主的能免则免了。偏生就有人不安分。”
李嬷嬷一听,深怕她收了秦若水好处的事情被查了出来,受了牵连。连带着一干婢子们一同跪了下去,“沈嬷嬷说得是,我日后知道要如何办了!”
沈嬷嬷却笑道,“都起来吧。不过是调动一个不紧要的婢子,你们陪着一同跪什么呢?莫不是心里有鬼,与我心虚了?”
长卿方才一旁听着,未曾等得李嬷嬷她们起身来,便唤了一声“沈嬷嬷”,她得正好在撮一撮小厨房里的锐气。
沈嬷嬷看了看她,认得出来,“哦,是公主身边新来的那位。”
长卿对沈嬷嬷福了一福,便将方才那药包消失不见的来龙去脉与沈嬷嬷都说了。
兰心院里的人,沈嬷嬷自仍得给三分薄面,再加上公主如今还病着,太子也心头紧着,她自也上心了些。便帮着问了起来,“李嬷嬷,兰心院在小厨房里丢的东西,该不会你也管不了吧?公主如今还病着,等着吃药,太子殿下亲自守着床边呢,这话,可莫要传去殿下耳朵里了。怪罪下来,小厨房这三月的俸银怕是都保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今天我是勤奋的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