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白衣狐狸(1 / 1)

拓跋钧没想到夏侯渊会掩藏身份亲自上擂台,她更没料到夏侯渊的剑术竟然如此超绝,在已经伤了一臂之后还能赢过西落鬼戎一支最出色的姜姓武士。

姜翎不仅输了斗武比试还在擂台上被当众斩断一臂,从今往后再也不能使那对铁刃双钩。她眼神一黯左手紧紧攥住那只刺入夏侯渊肩头的月牙弯钩,猛地一发狠就往自己的脖子抹去。

一旁的武士阿卓阻挡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瞪大了眼睛心有不甘地倒在血泊之中。不远处的拓跋曦只淡淡撇了她一眼就别过了头,反倒是忍不住频频往那被层层围住的夏侯渊处张望。

原本他就不赞成阿姐为了一副画卷上素未谋面的男子就执意跋涉千里入齐都,羌族之中不乏样貌出众、善歌善舞的男儿,哪里比不上这种看起来就羸弱矫揉的男人。

是以这一路上他都故意与阿姐作对,洗尘宫宴那晚也是易了容扮作阿姐的随从跟着一道入宫。

听闻齐国新上任的女帝出身卑贱,五岁就被送去陈国做质女,成年才得以回到故国,他便下意识地就对这个女帝很是不屑。

这世上真正的强者是不会这般听任摆布的,只有弱者才会屈从形势接受颠沛流离的命运。

可是真正进到南渊殿来,见到那上首身穿墨色龙袍、戴着金冠玉冕、身形颀长五官冷厉的齐国新帝时,他心底不是不诧异的。

那新帝身上有燕国人的血统,她罕见的琥珀色眼眸就令人一目了然。

一个人的相貌身姿是足以迷惑人的,在屈膝行礼之时,拓跋曦依旧对她心生怀疑。而当她冷冷淡淡地开口宣“平身”,泰然自若地接受阿姐对齐国的献奉,对羌族与齐国眼下情势侃侃而谈的眼界,以及举手投足间那卓尔不凡的气度,总让他不自觉就被吸引住目光。

无疑出身优越的他向来都喜欢强者,是以当阿姐要将他许配给武士阿卓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

虽然阿卓与他从小一起长大,身负武艺且有着在羌族女人中难得的出众容貌,可是他却对她的爱慕没有半点回应的热情。

在没有遇上足以让自己有征服欲望的女人之前他宁愿独身。

他不否认在见到齐国新帝之初,他的确对她有了点兴趣,这次缠着阿姐硬是要上擂台比试也是想在她面前一展身手,没想到她居然称病不出。

倒是阿姐看上的这个明艳男儿不是只会躲在女人身后装柔弱博可怜,他亲自拿着剑上擂台比试倒是有几分他欣赏的气性,他还想着若是阿姐真娶了他做羌族的凤后他倒也不会再激烈反对。

自然他更未想到那男儿的武艺并不弱,而且在擂台之上处变不惊寻到他的破绽才大胆出手,若不是姜翎那“弃鞭”的一声呼喊,也许他会一时被血性冲昏头脑正面接下他那一剑。

他们二人之间不分伯仲,若不是那以退为进的一招诈计,这场比试绝不会这样快就有了结果。而那躲在暗处的“白衣女子”也不会这么快就暴露人前,甚至不得不上场同姜翎比试最后那一场。

她砍断了他的鞭子,他伤了她的手臂,他们二人并无相欠。尽管方才在台上与他动手时还算克制的男儿为了她几乎彻底被激怒,他心底也没有对她负伤上场有任何愧疚。

他见多了色令智昏,为了在美人面前逞英雄而不自量力的蠢货。

可是看到她浑身浴血地站在那里同姜翎激战,看到她不惜以身为盾也要将姜翎砍倒的狠绝,他竟觉得胸口的心跳砰砰作响,好似身体里的血液都在一瞬之间变得炙热滚烫。

在她被掀翻下台却又惊险万分地立住身形,面上的伪装卸下露出那张惊鸿一瞥过后便始终萦绕在他脑海里的冷厉容颜,他忽然呼吸一窒,意识到自己生平第一次这么渴望一样东西。

他想要她。

拓跋曦的目光落到她身边与她十指紧扣的傅景秋身上,看来不仅是他阿姐就连齐国的女帝也早就为他倾倒,若换做是旁人他自是有信心从他手里把人抢过来,可是这傅景秋……

他将阿卓捧来的那两截断了的鞭子扔在地上,心里一沉暗暗想道,不管是谁他拓跋曦看上的女人必然要属于他。

夏侯渊虽然有那么片刻恢复了意识,可是没多久她又因失血过多而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傅景秋身上染得到处都是她流出的血,回到南渊殿后他却半步也不肯离开她身边。

有宫人端来温热的水给他擦洗,他却也不顾自己满身血污,只用布巾给夏侯渊轻柔地擦拭脸上、脖子上干涸的血迹。

看着水盆被血渐渐染红,他又忍不住潸然泪下。

郑太医已经为她敷了药、缠上了干净的布带,可她直到夜里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傅景秋熬到眼睛都睁不开了,就蜷缩在她手边稍稍眯上一会儿。

夜半时分,他忽然觉得身上好似越来越热,起身一瞧原来夏侯渊昏迷之中又发起了高烧。

他立时惊醒过来又跑去太医院将熟睡的郑太医又请了过来。

接着就是熬药喂药,好不容易等她身上退了烧,外面天倒要亮了。

傅景秋此时也没了睡意,便握着她完好的右手轻轻地靠在她胸口,想象着她有力的手臂托着他的腰,抱着他平稳落地时的感觉。

他相信她,而她到底也没有令他失望。

身为一国君主,她有她的不得已,可在最紧要的时候她还是挺身而出了。

他知道她曾经带着韩川上过战场,也知道她有着与在他面前戏谑轻佻截然不同的冷厉,可是当他亲眼看见她这般不计后果的杀招之时,心底还是忍不住剧烈颤栗起来。

她也是人,受了伤怎么会不疼。

可若不是她脸上的面具滑落,让他看清她的脸色苍白到何种地步,他甚至都察觉不到她受的伤竟这般严重。

当她脱力一般地躺在他怀里,鲜血自外翻的伤口中不断涌出之时,他才感受到她身上早已疼得被冷汗湿透。

可为了在力竭之后还能控制自己的神志、动作,她却将自己的舌头咬得鲜血淋漓……

今日能在比武场上赢过那姜姓的武士,并不因为她比姜翎武艺高强,而是因为她比她要更冷酷无情得多,对人对己皆是如此、受没受伤并不有异。

她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不知那些年在齐国、在陈国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

她曾说过等羌族女皇离开之后,就会去洛川书院向他爹娘提亲。

如果她能为了护佑他伤重至此,他想他也可以为了陪伴她放弃自由无拘束的生活。

此时此刻,他只盼望她能早些醒来……

那独独为他穿白衣的,他的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  夏侯渊:老子这伤挨得值。

韩川:(弑君的冲动是如此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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