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话就说,没话就滚,没人留你吃饭。”夏侯召语速不紧不慢的道,带着一股冷飕飕的劲儿。他这个人天性凉薄,和他的声线一般,自然对夏侯博这个便宜弟弟没什么好脸色。
夏侯博年轻气盛,即便心里有些惧怕夏侯召,也被他轻蔑的话语激的气血上涌,何况在众目睽睽之下,更是觉得丢脸,当即炸了毛,指着夏侯召喊
“就你这副臭脾气,怨不得谁都看你不顺眼!我告诉你,现在夏侯銮已经和那些长老商量着把你从世子的位置上换下来!改明儿你别怨我没提醒过你!”
说罢便怒气冲冲的甩袖走了,你不给我吃饭,我回去找我娘去!只是临了被门槛绊了个踉跄。
夏侯召对夏侯銮那些小动作了如指掌,只是想要换世子,可不是他和族中那些老东西说的算,皇帝第一个就会跳出来反对。
正院里阳盛阴衰,除了几个烧火做饭的粗使丫头,剩下的都是些小厮侍卫,夏侯召又是个极为省心的主子,用不着人伺候,是以院子里人就更少了。
至于龚氏和庞氏派来盯梢的心腹,都被夏侯召打发了出去。
近几日夏侯召看着木宛童自己形单影只的没个人照应,才微微有些意识到,或许人真的是少了些。
听说但凡是有点脸面的人家,家里的女人们身边儿都是前呼后拥跟着一堆丫鬟仆役的,这小丫头片子估计以前也有不少伺候的人。
况且她就该如同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由人捧着供着,一丝尘埃都不能沾染。若是让她陷于劳苦,必定会有所残损,那便不够完美了。
他如是想着,便开始着手安排,木宛童如今就是他手里最华美的一件稀世珍宝,他要将这件珍宝的养的白白嫩嫩的。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如珠似宝?还是如珠似玉?或者是别的什么……
夏侯召一手托腮,略有些苦恼的想着,最后干脆放弃。
他一直长在边疆,肚子里除了兵法的墨水都是军师教的,至于那个军师,也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半吊子,导至于他可用的词语极为匮乏。
木宛童躺在床上养伤养了将近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夏侯召瞧见了什么好东西,都会让人给她端过来,并且看着她吃。
只是她心思太重,好东西像是填进无底洞,一点儿水花都没溅起来,不说长胖吧,气色也不见好。
好在恢复的还算快,早晚的时候已经能让人搀扶着在院子里遛遛弯。这半个月里一直负责照看她的是厨房里原本烧火的丫头,名叫苦芽,木宛童觉得这名字不大好,听起来就心酸,又不好擅作主张给她改了,便一直芽芽的叫着她。
苦芽才十二的年纪,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格外讨喜,只是小时候撞坏了头,脑袋不大灵光,却也因此多了几分不谙世事的干净纯粹。
木宛童练字看书的时候,苦芽就托着腮在一旁嚼糕点,崇拜的看着木宛童,眼睛亮晶晶的。
“宛姑娘,你可真厉害。”苦芽一边吃着,一边嘟囔。宛姑娘字写的真好看,人也长得美,还看得懂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更重要的是,她跟着宛姑娘,每天都有吃不完的好东西。
木宛童眉眼一弯,眼底像是打碎的水波一样潋滟又温柔,她轻轻的替苦芽将脸上点心的渣滓擦掉,声音又软又绵
“你怎么知道我厉害的呀,净会哄我。”她比起外祖家的几位表哥,当真是差远了,见了他们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惊才绝艳。
“就是厉害嘛!比芽芽见过的所有人都厉害!”苦芽又嘟囔了一句。
木宛童也不再和她多说,只是轻轻捏了捏她鼓鼓的腮帮子,柔声道“慢些吃,一会儿晚膳该吃不下了。”
苦芽重重的点头。
窗外夕阳金灿灿的光被窗棂割裂成细碎的光线,绵长又温暖的照在两个人身上,木宛童在夕阳下,像是会发光一般,温柔又平和。
夏侯召从外头望见她的时候,心咚的一声漏了一拍,像是被热水浇灌了一样的温暖,又生出几分但愿这样的暖意长长久久的渴望,说不清也道不明。
他见过木宛童不怕死的当堂顶撞龚氏,也见过她如此温软平和的一面。他不晓得,一个人是如何能将刚烈与温柔两种矛盾的性格并存的,并且毫不突兀,就像她天生该是这样的一般。
方副将看着夏侯召呆愣愣的站在门前,像魔怔了一样,脸上还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浑身一个冷战,他可从来没见他家将军这样笑过,竟有些渗人。
当即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唤了声“将军,您叫属下给宛姑娘找的人都找到了。”
夏侯召这方才回神,收敛了笑意,嘴角崩成一条线,又恢复了平日里喜怒不定的模样。
“你带过去给她瞧瞧,若是她不要,便处理了罢。”
方副将抱拳应下,心里暗暗咂摸,这才是他熟悉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