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榆想开口提醒他。
但没想江志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他们边上了,皱着眉喊:“江榆,过来!”
贺巢听见这声音,脚步止住。
江榆顺着声音转头去看,见江志远拿着一杯酒,和一个中年男人在说话,那中年男人身材瘦削,长相精戾,一双眼睛如鹰般犀利,虽然和贺巢的气质南辕北辙,但是江榆莫名的感觉那个人和贺巢很像。
贺巢侧头扫了一眼,轻轻的叹口气,低声对江榆说:“那是我爸,去说说话吧。”
江榆嗯了声,感觉贺巢不情愿。
他问:“你不想和你爸说话?”
贺巢勾唇,“你这个时候倒是聪明。”
两个人说着话,走到了江志远和贺明毅身边,两个商场的老狐狸正笑眯眯的说着关于自家儿子的话。
贺明毅看着江榆,有些白净的过头了,头发也很长,还遮了眼睛,登时心里有些不舒服,可嘴上却笑道:“江先生的儿子长的俊啊!想来江先生年轻的时候一定风流倜傥。”
江志远笑的灿烂,“这话说的,贺先生您倒是太谦虚了,我哪能比上您,谁不知道您江先生年轻时候那名声。”
说着两个人哈哈笑了半天,又讨论起来了两个儿子的话题。
江志远一个劲儿的夸贺巢成绩好,让他羡慕,不像自己儿子太笨了,成绩太差。
谁都喜欢听好话,就算是识人如贺明毅,也听得说服,简单夸赞了几句江榆。
两个人说了好一会。
江榆听了好一会然后偷偷问贺巢:“他俩在说什么?”
贺巢捏了捏他的手指尖,“不用听,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
江榆嘶了一声,心想成年人就是厉害,不知道说什么,都可以聊着久,那知道说什么,岂不是要聊一天?
贺明毅其实对江志远没什么兴趣,听见他儿子和贺巢认识,才多说了几句,不过说了半天,客气也客气过了。
他摆摆手对贺巢说:“你带着同学去别的地方玩玩,一会开席叫你。”
贺巢嗯了声,脸色冷淡,他扫了一眼江志远,然后又去看江榆。
但是什么也没有说。
倒是江志远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这孩子总是用那种眼神看自己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终于从人群中挤出去,到了阳台外面。
贺巢靠着墙,看着江榆欲言又止。
江榆似乎感觉到了一点什么,试探的问:“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贺巢犹豫了一会,问:“你为什么带你爸爸来?我以为只有你一个人。”
江榆皱眉,“我也不知道,我妈妈听说我要来你成人礼,就非要带上我爸。”
贺巢闻言不由挑眉,他忽然笑了起来,“江榆,我问你一个事情,你不要生气。”
“不生气,你问。”
贺巢问:“那真的是你亲爸吗?”
江榆:“······亲不亲我不知道,但是我喊了他十几年的爸爸,应该是亲的。”
“感觉你们俩很不像,他刚刚说你成绩不好,但是你的成绩应该很好的。”
“你怎么就知道我成绩好?我语文是我们班倒数第一的。”
贺巢勾唇:“我就知道,而且知道你比我还聪明。”
江榆平日里挺多了傅云开说自己聪明,但被贺巢说还是第一次,他飘飘然起来,轻轻的哼了声:“你知道就好。”
“那江同学以后,可要提点我哦。”
江榆一听,更是开心,他甚至昂起了头,将脸抬起来,学着贺巢平时的模样,伸手想去捏贺巢的脸,以表自己的态度。
但是江榆的手刚刚抬起来,边上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和人客套的打招呼。
江榆一愣,他的手落在了贺巢脸上。
贺巢挑眉,“我的脸比你如何?”
江榆被他说得回了神,发现自己的手还在贺巢脸上,但是没捏,他赶紧趁着贺巢没反应过来,快速的捏了一把。
贺巢:“······江榆,你变了。”
江榆笑,他想说些什么,忽然想起刚刚那个熟悉的声音,顿了顿,低声问:“贺巢,那个柏韶也来了吗?”
贺巢僵住了,他侧头环视周围,果然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见柏韶和一个阿姨聊得开心。
“嗯·······”
他想也没有想,侧身把江榆挡住了,然后低头说:“他和他爸来的,当没看见他,他烦得很。”
江榆歪头,想起中午柏韶说带自己去个地方,想来就是贺巢的成人礼。
“确实挺烦的。”
贺巢笑吟吟的望着江榆的脸,此时他们俩在背光处,贺巢又完全挡住了江榆,江榆只能仰头和他说话。
江榆抬头低头间,在晦暗的灯光下,显得竟有些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的贺巢心里打颤。
两个人紧紧凑在一起,气氛说来就来。
只可惜,柏韶那人向来是没什么眼力见的。
他和阿姨们打好了招呼,转头看见贺巢背对着自己,他连忙招手,兴奋的喊:“贺巢!你站那干嘛呢?”
贺巢直起身子,目光有些不耐烦,他侧头回柏韶,淡淡的说:“你来干什么?”
柏韶懒洋洋的走过来,像是一个故意放浪形骸的登徒子,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他甩了甩头发,走到贺巢后面,正要搭他肩膀,结果一低头就看见了躲在贺巢后面的江榆,顿时一剑戳心。
“江榆,你怎么在这里?”
柏韶不可思议的望向他们两个人,“不对,你怎么跑贺巢······贺巢后面?”
贺巢挑起眉峰,“他怎么不能在我后面?”
江榆颇为认同的点点头,非常诚实的解释:“我们俩刚刚在躲你。”
我们俩······
在躲你······
柏韶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心被拉出来扎成七八瓣的感受,又疼又酸又气。
明明都是同学,却简单的说我们在躲你,一副想离自己远远的口吻,搞得他像是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柏韶心酸的想流泪,一股气全部发在贺巢身上,“你这人过分了,我问你要请柬,你不给我,你转头给江榆,还是不是兄弟了?”
贺巢摸摸眉毛,“你不是和你爸一起吗?浪费我的请柬干什么?再说,咱们也不熟啊。”
“不熟?”柏韶觉得自己能和贺巢相处这么多年,还挺厉害的,“哦,那小学那会,你踢足球把腿摔断了,谁背你回家的?还有小升初那年你和隔壁班的人打架,谁帮你的,不熟啊?”
贺巢脸红,“这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你干嘛拿出来说?”
江榆倒是不在意,只是好奇的问:“他还踢足球踢断了腿?”
柏韶凉飕飕的回:“这倒不是,他一球怼人家脸上,被人打的。”
贺巢气极,“瞎说!明明是那个人推我的!”
柏韶啧啧,心里酸楚无处撒气,使劲讽刺贺巢,“哟,贺哥记起来了?”
贺巢摸鼻子,他扫了一眼江榆,之前和江榆说自己和柏韶不熟,这做戏做全套,今天是真的栽沟里了。
柏韶越看他们俩越气,越想越烦躁,恨不得揪着贺巢领子问,你踏马为什么要和江榆走这么近?
这事情要是放在平时,他也没那么生气。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江榆中午和他说不喜欢自己了,晚上就出现在贺巢他生日宴会上。
怎么着就是不对劲啊?
柏韶酸,“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
江榆和他解释,“贺巢教我语文和英语,一直关系就很好。”
哦,教语文啊?
柏韶心里的酸楚少了几分,立即举手:“我也会,我教你。”
江榆犹豫了一瞬,然后看看贺巢,“不用了,我喜欢贺巢教我。”
柏韶顿时偃旗息鼓,连眼神都没了神采,往墙上一靠,嘴里低低骂了一句。
贺巢却很满意,他嘴角弯弯,连和柏韶斗嘴都懒得,只是浅浅地微笑,对着江榆说:“嗯,就······干的不错。”
柏韶哼了一声,转头想走。
可是仔细想想,凭什么他走啊?
他就不走,反正江榆也说了他原谅自己,现在他也是江榆的好朋友。
好朋友嘛~就要一起玩。
贺巢看着柏韶,感觉有一点不对劲,他看向江榆的眼神渴望而又热忱,不似平常客客气气的模样,内心一种秘而不宣的猜想浮出来。
但是想到江榆之前说的话,贺巢又把那想法按捺下去,目光在柏韶脸上打了个转。
贺巢和江榆的谈话大多都在游戏和作业上。
柏韶偏偏每个话题都要插进去说几句。
江榆再被他插了几句话以后,几乎是非常自然的无视了他。
这令柏韶高不可攀的自尊和骄傲都大受打击。
贺巢感叹:“今晚真开心。”
柏韶:“······”
江志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了阳台这边,看见江榆和贺巢在一起,就招手喊:“江榆!过来!”
江榆楞了一瞬,忽然有了梦中惊醒的错觉,他捏了一下右胸口的盒子,还在。
见他没动静,江志远又喊了一声,“过来。”
江榆低头,有些抵触,但是也不好在这种场面和江志远闹僵了。
他转身凑近贺巢说:“等一下,我马上回来,你一定要等我。”
贺巢轻轻点头,他的目光随着江榆望过去看向了江志远,“我等你,快去吧。”
江榆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好像很不情愿的走向了江志远。
柏韶看的古怪,问:“他是谁?”
贺巢好心的回答,“江榆爸爸。”
“看起来怪怪的。”
贺巢皱眉,“确实有点奇怪。”
两个人都知道什么意思,默契的没有再深究。
柏韶和贺巢两个人安静的相处了几分钟,像是两个空间一样,有一道横隔在两个人中间的透明墙。
不知道过了多久,柏韶忽然转头看向了贺巢,望着他的眼睛,像是要知道些什么似的。
贺巢也默契的看向了他,两个人识相的看了一会,又各自转过头去。
贺巢垂眸,想说些什么。
柏韶忽然开口,“我喜欢江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