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整场宴会和贺巢唯一有关的事情就是让贺巢出面切蛋糕了。
贺明毅拉着贺巢的手,一脸慈祥,他首先站在了最中央的位置,恳切的发表了致辞,然后老泪纵横的拍着贺巢肩膀,表示看见自己儿子成人,真的很开心。
贺巢一一应着,在贺明毅的主导下,缓缓切动了蛋糕。
他还没有用力,那把蛋糕刀就使劲切了进去,将整个蛋糕一分为二。
贺巢微微一愣,侧头看了眼贺明毅,他的脸色闪现出一种古怪的笑容。
切完了蛋糕,贺明毅带着贺巢见了不少叔伯和朋友,应酬了约半个小时。
贺巢才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溜出来,刚准备偷偷出去,柏韶跟了过来,问:“你去哪儿?”
“卫生间。”贺巢面不改色的撒谎。
柏韶一边问话,一边在周围查看,似乎在找江榆,“别诓我,你要跑?”
贺巢也不否认,他推开柏韶,“让开,我和我姐说好十点钟见的。”
柏韶听见这话,适当的表示了理解,他耸耸肩,“那你走吧,我不会和你爸说的。”
贺巢面无表情望了他一眼,没说话。
柏韶又问:“你看见江榆了没?”
贺巢闻言,退了回来,“他不再这里了,要找人去别的地方,别在我这里继续晃。”
柏韶咀嚼着气势满满的话,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和之前不屑一顾的模样大相径庭,好似精神错乱。
贺巢没有多话,离开柏韶,就直奔中庭,他急匆匆的从走廊跑过去,看见他和江榆之前坐着的沙发上空无一人,心脏陡然一惊,手脚冰凉起来。
他下意识捂住了口鼻,有些难受的想吐,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动作的时候,贺巢赶紧放下手,站直了身体,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贺巢理了理自己的领结,摸到刚刚带上去的月光石,想要记起来之前江榆的模样,就听见江榆说:“贺巢?”
贺巢微怔,惊讶的转过头望去,见江榆站在一旁的发财树下面,正讶异的望着自己。
“你······怎么了?”
贺巢感觉到自己的牙齿轻轻颤抖,手指尖像是电麻了似的,整个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他想笑,也想哭,问:“你······你怎么了?”
江榆奇怪,“我去卫生间了。”
贺巢走上前,握住江榆的手,后怕的咬唇,“我以为你走了。”
江榆摇头,“我答应你的,不会走。”
贺巢被这句话臊的脸热,总觉得自己今晚过于紧张了,似乎也想太多了,这种真切的拥有的感觉,实在太过缥缈虚幻,好像一睁眼就是梦,全都消失不见。
他用力握着江榆的手,感觉到手心里的汗,“我们走。”
······
酒店附近繁华的像是闹市,就算是入夜也不清净,不过空气也好的多了。
周围鳞次栉比的高档小区隐隐绰绰,灯火阑珊的一点也不真切。
贺巢拉着江榆从酒店后门溜出去,一路小跑到了一个住宅小区门口。
江榆好奇,“你家不是住这里吧?”
贺巢笑,“当然不是,我把自行车停这里了。”
说着,贺巢从小区右手边的停车栏里面推出了自行车。
江榆倒是一愣,“你还骑自行车来这里过生日?”
贺巢勾唇,没有解释,他拿出刚刚从酒店拿出来的毛巾,裹在后面坐垫上,侧头喊江榆,“上来,我带你走。”
江榆犹豫了一会,问:“毛巾消毒了么?”
贺巢满嘴瞎话,“嗯,我看着他们消毒的。”
江榆哦了一声,缓缓坐上去,拉着贺巢西服的腰侧,小心的说:“我从来没坐过自行车后面。”
贺巢笑起来,把江榆的手拉倒自己的小腹前,“抓好了,今天带你坐一回。”
两个人骑着自行车走在夜路上,一点也不觉得寒冷,好像还热热的。
贺巢的心像是窜进了火焰,宛如在阴暗火山口内蠢蠢欲动的熔岩,而这条狭窄的小路,仿佛是横隔在天边的银河,绵延不绝的为他们指引着前路。
迎面吹来的风吹起来了江榆的头发和衣服,将他的袖子吹的鼓起来了,贺巢眉踩一下脚踏板,江榆就感觉风更强烈了。
一种不知道是欣喜还是害怕的情感在他心头翻滚着。
贺巢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江榆的神情,他加快了踩踏的速度,他回头笑着说:“我要再快一点了。”
江榆察觉到贺巢的笑意,在路灯下,那张夜色中的侧眼像是镀了金子般,闪耀的如同烈日。
“好!再快一点!”江榆呼唤。
江榆的声音一直都很小,也很细,至少不会大喊什么。
但是,今夜,江榆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驱动着他,这句再快一点忽然就从他的嘴里蹦出来,等他喊出来以后,江榆才发现了自己的反常。
但是,江榆并没有惊慌或者害怕,反而笑了起来。
不是轻轻的笑声,是清朗的、激昂的、满怀热情的大声笑着。
贺巢侧过头,看着江榆的脸,也禁不住笑出来声来,在那双闪着纯净的光芒的乌黑眼眸中,贺巢忽然顿悟了,这个世上有所谓的幸福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江榆,是他心中的至善至美。
两个人一路大声笑着,穿过马路,经过小区,来到了江边的空旷石板路上。
江榆从来没有想过,坐在自行车上能有这种滋味,自由自在。
他扬起嘴角,闭上眼睛,感觉着风刺在脸上的感觉,皮肤下面的炽热能让他更加沉迷这种奇异的感觉。
他喊:“贺巢,我好开心!”
江边的这一段路大约只有七八分钟,但是江榆感觉似乎很快很快的就过去了,等贺巢左转进了巷子里面,江榆还有些恋恋不舍的回头望着。
从江边离开后,贺巢骑车的速度变慢了,但是一直保持着节奏,继续向前。
等贺巢缓缓停下来的时候,江榆才发现贺巢带他去的地方是白鸟酒馆。
江榆下了车,呆立在酒馆门前,心跳声回荡在耳边。
贺巢拉住他的手,“进来。”
江榆犹如操纵般的被他拉着,缓缓进了酒馆。
这个时候,本来酒馆生意最好的时候,但是里面却没有人,只亮着一盏灯,他们开关门的声音响起来,有些刺耳。
江榆忍不住蹙眉,问:“为什么来酒馆?”
贺巢松开他的手,转身面对江榆,脸上浮现了愉悦的笑容,他张开怀抱,“江榆,欢迎来到我真正的生日宴会。”
话音刚落,贺旭端着两杯饮料从厨房走出来,无情的嘲讽:“贺巢,讲出这种话,你也不觉得羞耻?”
贺巢:“······”
夏哥端着一盘炸鸡块跟着走出来,听见贺旭的话,忍不住噗呲笑出来,“呀!青春啊!真美好!”
贺巢的脸红了。
江榆讶异的望着他们,似乎反应过来了,“你要跟夏哥他们一起过生日,不是和你爸爸妈妈。”
贺巢嗯了声,“还有你。”
一阵沉默后,贺旭把饮料放在桌子上,上前伸手,“你好,我是贺巢的姐姐贺旭。”
江榆望着她的手,不想握,“你好,我是贺巢的同学,江榆。”
贺旭也不尴尬,淡淡的收回手,随即上下打量了一番江榆,问:“你们俩刚刚从酒店那边过来?”
江榆点头。
夏哥闻言,立即问:“没吃蛋糕吧?”
贺巢拉出椅子,示意江榆坐,“没吃,我就切了蛋糕,江榆都没进去看。”
江榆立即小声反驳,“我进去看了,你切蛋糕的时候,把好好的一个蛋糕切坏了呢!”
贺巢的手顿住了,然后笑笑,“那还好不是草莓蛋糕。”
江榆也觉得对,“确实。”
两个人默契的笑起来。
夏哥啧啧两声,“蛋糕在厨房,我刚做好没多久,等下。”
贺旭跟着夏哥进厨房拿了蛋糕和其他的饮料吃食,忙了一小会才坐下。
江榆看着生日蛋糕上面的蜡烛写着十八,忽然想起来之前在宴会上,贺巢压根就没有许愿。
他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贺巢的家庭似乎并不如意,或者和自己家也差不多。
他的父母和江志远大约是同一种人。
江榆望着贺巢,更加同情他了。
贺旭关掉灯,“贺巢,快吹,都十点多了。”
贺巢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他先是看了一眼江榆,低声在江榆耳边说了句话,然后再吹蜡烛。
随后,贺巢欢欢喜喜的拿着蛋糕刀给每个人切了一块蛋糕,里面加了很多草莓。
江榆接过来,有些开心,“我喜欢草莓蛋糕。”
夏哥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贺巢,“是的是的,我知道。”
其实贺巢非要来这里过这个生日,连生日歌都没有,就只是吹了蜡烛,分了蛋糕,但是贺巢脸上掩不住的笑意和喜悦。
他吃了口蛋糕,随即托着腮,笑吟吟的看着每个人。
江榆问:“你很开心?”
“嗯,很开心。”贺巢扫了一眼望着自己的贺旭,又快速凑到江榆耳边,说:“没有刚刚骑自行车的时候开心。”
听了这句话,江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满满的,格外的开心。
他嗯了一声,“我也很开心。”
贺旭:“·······”
分完了蛋糕,贺旭和夏哥就闲聊起来,就着炸鸡,畅谈了一下青春季的男生问题。
江榆没有仔细听,他擦了擦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贺旭还在说话,有些激烈,“贺巢,你没剩几天了,之后你不想好了,日子苦着呢!”
江榆诧异的抬头,“什么?贺巢怎么没剩几天了?”
他懊悔自己没听他们说话,现在反应过来,怎么剧情走向不对了?
分明是温情生日变成了批斗大会?
贺旭看了一眼江榆,准备说些什么。
贺巢忽然噌的站起来,拉起来江榆,说:“我送你回去。”
江榆不动,问:“你是不是得绝症了?”
“······”
贺旭没忍住,先笑出来了,“这倒不至于,他生龙活虎的能现场给你打套拳。”
贺巢气,“姐!”
贺旭没理他,“我弟这个人很奇怪的······”
贺巢脸色变了,“江榆,我送你回去。”
江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贺巢拉着出了酒馆,他的脸色有些惨白,似乎受了打击,神情颓然的推出来自行车。
江榆站在他后面,踢了踢石子,感觉贺巢的情绪变化好像很不对劲。
“贺巢,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