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了嘉木院,洗漱完毕,顾延合眼躺在床上,回想起刚才鬼使神差落在徐蒙发上的手,心跳仍是紊乱而迅疾。
“砰砰砰。”顾延翻了个身,抱起枕头捂在胸口上,心中默念《道德经》,好一会才有了困意。
——
因着昨日四处考察店铺累坏了,徐蒙第二天很晚才起来。
珍珠琳琅虽然起的早,却精力不济,靠在廊角和桌案打瞌睡。
柔兰院自从换了位新主子,勤快的风气一去不复返,两个丫鬟也被徐蒙传染软骨头病,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站着。
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啊。
“软骨头病重度患者”徐蒙今日却一改往日闲散作风,吃过午膳后便在书房里撰写面馆开张计划。从客流量到地域选址,从东市想到西市,整整写了两页纸,直到晚膳时分,才算大功告成。
珍珠和琳琅被她的举动惊掉了下巴,没想到姑娘一言九鼎,当真要开店了。
珍珠在详细问过徐蒙计划后,由十分没底气变成了十分又底气,甚至拿出多年积蓄投资了十分之一的什么“股份”。
而琳琅,虽则意动,但因为父兄拖累,没有闲钱,只能观望。
徐蒙这边准备的如火如荼,寻常事物一概不管,除了顾延邀约,几乎整日待在柔兰院书房,或者奔波于东市明成街路上,忙的不见人影。
如此用心之下,当真事半功倍,从五月初待到六月下旬,短短一个多月,她凭借一己之力,还真将面馆地址选好,装修完毕,只待良辰吉日开张大吉。
与顾延,珍珠琳琅商量一番后,徐蒙计划将日子定在七月初七,这日乃是七夕节,也是所谓的情人节,华国有这一日乞巧的风俗,少年男女们都爱出门游玩,明成街会举行烟火晚会,每年都是人满为患。
面馆若在这日开张,真是博了个好彩头。
十日时间飞逝如梭,在徐蒙的翘首期盼下,七夕节总算来了。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徐蒙计划好了一切,却不料这日出来个大意外,生生打乱了她的全盘计划——威远王世子竟在这一日班师回京。
本来这事没什么,可偏偏南城门年久失修,上月暴雨下轰然倒塌,东西城门又太小,只留下北城门撑场子。
威远王世子兼怀远将军何等威风,十万大军更是气派非凡,只能从北城门进京,而北城门通往皇宫之路,势必要绕过永安坊。
这段路程与明成街中段重合了一部分,恰好徐蒙选的地址,就在翠屏湖岸,离永安坊不远的地界。
这个消息足以叫她捶足顿胸,苦恼不已。
这天杀的威远王世子,简直和她有仇啊。
徐蒙用腿都能想象的出,那天万人空巷,百姓争相目睹,膜拜世子的模样。那她的面馆,还能有多少顾客!
珍珠和琳琅却是出离兴奋,她们迷恋顾御之已久,想着可以在楼上,近距离观看这美名远扬的燕京战神英姿,几乎都要在梦中笑着醒来。
“姑娘,你不知道,隔壁茶楼三层的位子,这几日被炒到了黄金百两,如此,都被燕京贵女包光了。我们面馆的场地,亦是观景的好位子,能看到战神风采,也不枉了。”珍珠看徐蒙愁眉不展,竟想出这套说辞劝她,徐蒙听了,气上加气,几乎要呕血。
什么狗屁战神,明明是天杀的煞神。
好歹最后总算了件好事,说来也是好笑,太微学院学生大多是顾御之的狂热粉丝,听闻他回京消息,上千学生联名上书,要求去迎燕京战神,山长也有此意,心软之下放了一日假。
顾延得闲,面馆开张之日,能与徐蒙一道发愁了。
徐蒙心里那个恼啊,她无计可施下,甚至想着干脆换个日子开张,可戏班子都找好了,又是良辰吉日,八方来宝的日子,便怎么也不能舍了。
如此又愁又恨熬到了开张那日,果真如徐蒙所料,万人空巷,一大早的,街上茶馆里都挤满了人。
人多固然是好,可这些人来了,自备瓜果点心,眼巴巴地朝外面张望,那个痴迷模样,直叫人冷汗直流。
——
如此从日出坐到了日中,从日中又等到了日斜,直到戏班子都被这群无心听戏的群众逼的下场,与徐蒙一同磕起瓜子来,翠屏湖畔才出现了黑压压的一列骑兵。
气势嘛,那是力拔山河,气氛吗,那是尘土飞扬。徐蒙为了赚回本钱,高价卖了二楼几间雅厅,留下一间视角最好的给珍珠琳琅“追星”。
她磕瓜子磕的口干,去一楼倒茶,结果刚下楼,便被乌泱泱挤向前门的人流带到了前厅,徐蒙晕头转向一抬头,好家伙,不远处就是一列重甲骑兵。
她捧着茶壶往回挤,怎么也挤不动了。此时不远处响起女郎们振聋发聩的叫嚷声,各色花瓣、荷包、手绢满天乱飞。
徐蒙被人群挤到最前方,还没站稳便被耳边的叫声震的双耳嗡鸣,忽而自身后被人拉攥了下,她晕乎乎回头,看见满头是汗,面色惨白的顾延。
还没说话,又听得前面有男声大叫,“退开,退开,马受惊了!”
当下众人四散奔逃,徐蒙被撞来撞去几乎跌倒,再站稳时眼前隐约发黑。
她撑住桌子角,双腿打软。
“闪开!”身侧忽然暴起一道男声,徐蒙恍惚抬头,被疾驰而来的高大骏马吓的肝胆俱裂,彻底不能动弹。
吾命休矣。徐蒙连打开储物戒指的时间都没有,那马已经奔到眼前。
她心如死灰,闭上眼,软倒下去。
“蒙姨。”顾延赶不过来,眼睁睁看着那发狂烈马朝徐蒙奔去,又见徐蒙重重倒地,脑中闪过一片白光,随后发出一声心碎神裂的哀吼。
——
“嘭咚,霹雳哗啦”一阵响后,徐蒙睁开了眼,预想的骨折重伤全没发生,甚至连擦伤之类的痛感都没有。她惊疑不定地转过头,看到了散碎一地的瓷碗,以及,倒在地上的玄甲青年。
“我的拉面,我的碗啊,今天第一天开张,我这命怎么那么苦啊。”徐蒙为自己灰飞烟灭的银子痛心片刻后,这才扶起昏倒的青年,忧心忡忡道,“喂,你别死啊,我的面馆第一天开张,就遇到这等血光之灾,真的造孽。”
青年被摇的头昏脑涨,难受地微微睁开眼,徐蒙拨开他散乱的发,露出青年英俊清隽的面容,楞了须臾,毫不怜惜地狠狠拍了两下他的脸。
臭小子,虽然你长得不错,但坏了我的生意,总要受点教训的。
至于救命之恩,徐蒙表示那都是他自作孽,没他那匹发狂的马,她能受这个罪。
——
“蒙姨,你……你可有伤到哪儿?”
顾延看见徐蒙站起身后,好一会才回过神,脚步虚浮地走过来,语气微颤,浑身发抖。
后知后觉的欢喜瞬间替代了痛彻心扉的悲切,这样剧烈的情绪变化,顾延实在承受不住。
“阿延。”徐蒙靠在顾延肩上,还没搂住少年单薄的脊背安慰两句,便被个凶神恶煞的兵士推攘了下,直直向后仰倒。
“将军!”“”世子!”两道尖厉的男声同时响起,徐蒙觉得双腿一轻,再抬头,膝上躺着的昏迷青年已两人被拉起,送到装甲车上。
“等等,将军,世子,这称呼……”徐蒙楞了片刻,惊愕地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臭小子,就是“鬼见愁”顾御之。
她想到方才自己的所作所为,暗暗为自己捏了把汗。
“姑娘。”出此变故,正主也走了,珍珠和玲琅再没闲情逸致赏什么景,急急跑下楼来,围在徐蒙身侧,询问她是否受伤。
徐蒙虚弱地笑了下,一边的顾延脸色苍白,冷冰冰的视线扫过珍珠和琳琅殷殷关切的神色,心中冷笑,现在知道卖乖,方才危险时哪去了,蒙姨待她们好,给了三分颜面便往架子上爬,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他越想眉宇间寒意愈浓,打横抱起徐蒙,快步登上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徐蒙攀着顾延的肩膀,见他双目黑沉,透出阴翳之感,心知他此次恼怒非同寻常,不敢立时劝他。而且她适才确实受惊过度,浑身无力,便放松些靠在他怀里。
顾延衣上总带着冷竹幽香,徐蒙闻着,感觉无比放松,这些日子以来为着面馆而生的忧愁苦恼都消散去,不过须臾,便睡了过去。
听到她平稳的气息,顾延知晓她睡着了,这才收紧双手,将徐蒙更紧的搂进怀中。无声舒了口气,他微阖上眼,袖下右手仍在微微颤抖。
没人能懂方才他心有多么痛。
在他以为,烈马奔向她,撞上她的那一刻时,他的心短暂的停止了跳动,而后,血液奔流而上,周身迎来铺天盖地,神魂俱裂的疼痛。
其实没人知道,顾延心思不纯,他本性自私至极,不愿为任何人伤害自己。可那一刻,他方才明白,若是要以己命换她命,他不会犹豫片刻。
徐蒙,于他而言,是比生命更重要的,无价珍宝。
作者有话要说: 阿延一直懵懵懂懂喜欢女主,但还是依恋居多。
不过惊马事件,让他意识到,原来自己对她的感情比想象的深
很快撒糖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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