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蒙想看什锦果汁到底有没有解酒作用,巴巴守在顾延旁边看着,一刻钟过去了,她的脸都被冷风吹的有些僵,而倒在地上的顾延,依旧气息平稳,睡的正香。
徐蒙不死心,继续等着,等着,最后,她没等到顾延转醒,自己倒是睡着了。
嘉木院中来福和来宝都被顾延赶了出去,因而院中格外寂寥,月光照在草地上,依稀可见并肩躺着的两人,乌黑柔滑的长发交错混杂,看起来无比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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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蒙一早生生被冻醒了,十一月的天,她就穿着件薄袄躺在草地上,被冷风吹了一夜,整个人僵的像根冰棍。
打着冷颤爬起来,徐蒙恍惚了一会,才想起自己在嘉木院中,而顾延,因为醉酒,竟然还没醒。
他穿的比自己还要少,嘴唇隐隐泛青,徐蒙看着心疼极了,暗恼自己昨夜太过随性,竟然没给他盖床毯子什么的御寒。
嗯,院子里伺候的小厮怎么都不见了,这也太没职业道德了吧。徐蒙心中腹诽,想唤顾延起来去内室睡,可推攘了好几下,他始终不动。
无奈之下,徐蒙只好揉着酸痛的双腿,步履维艰地进了内室,抱出一床薄毯,盖到顾延身上。
怎么睡得这么死,鹿鸣宴上喝的莫不是烈酒,后劲这么大?
徐蒙守着顾延好一会,中途饿了还从储物戒指中拿了袋压缩饼干啃,眼看太阳出来,日光刺眼,徐蒙还拿出把油纸伞,撑在顾延旁边,给他挡太阳。
她都要被自己的体贴感动了。
直到日头映红了墙角的菩提树,顾延才醒了过来。
他的睫毛长而密,像一把秀丽的扇子,眨巴两下,徐蒙立刻就注意到了。
不知为何,她忽然感到有点尴尬,微侧过身。这一大早的,自己守在宿醉的阿延旁边,似乎有那么些突兀。
男子汉,大丈夫,不胜酒力,似乎有点伤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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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姨,我……这是在哪?”顾延睁开眼,最先入目的竟是一把杏粉色的油纸伞,上面还印着几朵紫色小花,这场景实在有些魔幻,令他一时恍惚,不知自己置身何处,幸而坐起来后,便看见了一旁满面纠结的徐蒙。
同时,昨夜的记忆重新复苏。
他昨夜喝了几杯梅子酒,加上在鹿鸣宴上推脱不开,也喝了些酒,两酒相冲,竟醉了过去。顾延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抬头看向徐蒙,阳光刺目,他不得不微眯起眼,嗓音微哑,“蒙姨,你昨夜是不是来了嘉禾院,我怎么记得似乎见到你了”
“没有。”徐蒙下意识反驳道,她如果承认自己竟然不靠谱到喂个解酒汤也能睡着的话,那她多年来的光辉形象就毁于一旦了。“我是晨间散步,恰好看到你躺在院子草地上,身边又没人看顾,不放心便过来瞧瞧。”
“这样啊,我昨夜不小心喝多了。”顾延揉了揉后脑勺,看着草地那壶喝了一半的果汁,再看看自己身边杂七杂八的饼干包装袋,不得不佩服徐蒙的破坏力。
“不能喝酒可不要逞强,你别被那些贡生带偏了,能喝酒可不是什么好男人。”
徐蒙眼看成功在望,怕顾延被那群封建毒瘤贡生带歪德行,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顾延看着徐蒙那一本正经,严肃非常的神情,心中暗暗嘀咕,原来蒙姨觉得不喝酒才是好男人,那他以后还是滴酒不沾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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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福和来宝回来的时候,徐蒙和顾延正在大厅里用早膳。顾延知道徐蒙最是平易近人,不喜主仆规矩,便朝两人招了招手,道,“你们也一起来用膳吧。”
他的声音虽有些哑,但格外温和。来福来宝对视一眼,心中俱是暗暗称奇。早就听说柔兰院里的徐姑娘美貌心善,与公子关系最为亲近,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没想两人落座后,每夹一块春卷,便被徐蒙剜一眼,最后胆战心惊,小口喝白粥,生怕被徐蒙打发卖出府去。
这这……传言也不能全信啊。
其中却有误会,徐蒙以为来福来宝看清顾延身份,怠慢于他,竟然不管醉酒的主子,自个逍遥去了。大早上的还消极怠工,太阳晒屁股了才慢悠悠来上工,能有好脸色才怪。
因而不时冷眼看着两人,谁料却被两人记在心间,以后见了,毕恭毕敬,生怕惹出什么错处。以至于徐蒙一直以为这两个小厮对自己有什么意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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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过,天气日渐转寒,不久大雪漫天,碧屏湖上,冰封万丈,冰层足有两尺深,不少孩子穿着冰鞋,在湖上玩耍。
又两月,新年将至,恒王府乃皇族宗亲,交际往来甚频。王妃沈宛华被禁足后院,一应琐事,俱交由贵妾冯莲打理。
冯莲生的极为妩媚丰满,自小习舞,身段极软。很得顾元彦宠爱,可顾元彦并非贪欢好色之人,一月里去后不过七八次,这冯莲年少轻狂,竟生了出墙之心。
先是勾搭府中侍卫,而后看中了顾鲲。可顾鲲虽然好色,对顾元彦还有几分尊敬,哪里看得上这等狐媚货色,狠狠落了冯莲的脸。
冯莲恼恨,势必要勾上他。谁想一日去药斋开迷药,竟碰上了顾延。
她早听丫鬟们议论过府中的小公子俊美无双,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虚,少年容貌昳丽,令她怦然心动。
且又听得他文采出众,正合她年少慕艾的心思。越看是越心动,冯莲自此,移情于顾延。
只是顾延居东院嘉禾院,与她居所隔的甚远,且天生性子疏冷,好似铜墙铁壁,无机会下手。
冯莲便也只能张望。
——
时日飞逝,转眼已是来年三月,草长莺飞,杂树生花。
三月十五,殿试开始。
顾延与一帮贡生入太和殿参加殿试,明皇高居皇座,由秉笔太监发下策问,当堂作答。
从日出至日落,直到鸣锣声响,顾延才停下笔墨,等待考官收走卷纸。
为了表示恭敬,贡生皆是跪坐答题,顾延站起来时,才发觉双腿已经麻的不像自己的了。他坐在石阶上,缓神片刻,慢慢站起来,朝殿外走去。
出殿的路漫长而孤寂,身侧只有明灭的灯盏作伴。
路径八十一阶汉白玉高台,顾延低头俯瞰,满目皆是琉璃瓦红檀墙,盛大而寂寥。其下人影宛如天上星子,渺小微茫。
他默默看了一会,觉得周身血液沸腾,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这无上权势。
可平步青云的欲望消散后,心中竟只剩下孤独无力。若是权势在握,却没有那人,又有何意趣。
大步走下台阶,顾延一路疾行,转过甬道,一抬头,便看见宫门边停靠的马车,马车不大也不甚华丽,车窗透出暖色微光,隐约看见一道纤细的人影。
像是被抽去最后一丝力气,顾延退后两步,气喘吁吁地靠在石壁上。转头望着那道模糊的人影,不知为何,眼眶忽而一阵酸涩。
他知道,她一定会来。
——
今日殿试,贡生不少有妻室的都租了马车在宫门外等,其中有些还带着孩子,简直令人哑然无语。
徐蒙心中不以为然,早晨送顾延回来后,左思右想,午膳后还是租了辆马车,去宫门口等着。
知道殿试时间长,不到日落人是出不来的,不少妇人便抱着孩子出来玩耍,三三两两说话。
徐蒙自来熟,没聊几句,也被扯了进去,围成一团闲聊。
“我家时雨这次可是贡生第三,也不知殿试能不能考好。”
一位体态颇丰的嫂子搂着昏昏欲睡的小女儿,语气难掩担忧。
“是啊,殿试可是当着皇上的面,紧张也紧张死了,只盼考个好名次,做个京官就心满意足了。”眉眼秀气但性格爽直的沈嫂子一开口,其余人纷纷深表赞同地附和。
话题一度从殿试名次跳转到藤儿巷居高不下的房价,最后沈嫂子看着安静的徐蒙发问,“妹子,你是燕京人士吗,你家相公会试考得怎么样”
“不是,我不是燕京人士,原是从洛安来的。现下还未成婚,是来这儿等我侄儿的。”徐蒙不提防有此一问,连连摆手道。
“看妹妹年纪不过双十,就有这么大的侄儿了。”沈嫂子愕然,忽而笑道,“我看妹妹人才出众,还未结亲,可要姐姐牵线保媒。”
一群人哈哈大笑,徐蒙难得羞红了脸。
这般消磨时光,不觉日渐西斜,渐渐有贡生从宫门口出来,不久,本挤满马车的石道上变得空落。徐蒙心中生出些紧张来,巴巴看着宫门口,只等顾延出来。
又过来半刻钟,徐蒙终于看见了一道清瘦秀颀的身形,她一眼认出来是自家阿延,默不作声,待顾延走到近前,才猛然拉来帘子,探出脑袋,扬声道:“阿延,惊喜吧”
顾延似乎早有预料,点点头,一言不发登上马车。徐蒙满头雾水,忧心他是否发挥失常,忽然胳膊被拉了下,身子一歪,直直扑入个温暖坚实的怀抱中。
与幽冷淡薄的竹香一起涌来的是少年低哑疲惫的嗓音,温柔到有些陌生,“蒙姨,阿延殿试时跪坐了一天,真的好累……肩膀借我靠一下罢。”
他的脸贴在她发上,语气带着难言的依恋。
徐蒙一阵心疼,张开的双臂搂上少年不甚结实的脊背,轻轻抚了下他卷翘的发尾,温声呢喃,“辛苦了。”
我的阿延。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日益沦陷,可惜女主走事业线,为顾小延点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