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萝觉得自己被套路的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容衍是个带兵打仗的人,阴谋用得,阳谋更是使得。
若是他对她用阴谋,她会把天都给翻了。可是这阳谋用的光明正大的,芙萝倒是有些手脚无措。
这么多诰命夫人和戳脚子一样的杵在她面前,原先还困得很,现在全吓没了,站在那里看着下头乌泱泱的人。
临海大长公主就坐在芙萝身边,跟着受这份福气。
临海大长公主都是大年初一到宫里给人拜来拜去的。弟弟活着的时候还好,都是自家人也不讲那么多的规矩,侄子继位,上头坐着的还是和她毫不对付的弟妹,原先的一家人不讲虚礼就变成了老老实实进宫磕头。
现在她终于不用再和那三年一样,给人磕头了。不但不用,反而还能高坐在那里,接受那些诰命夫人的礼。
京城的这些诰命夫人,场面话说的最好不过,不过她知道私下里,这些人可没少想要看她家里的笑话。
现在她倒是想要瞧瞧,如今到底是谁看谁的笑话。
“说话呀。”临海大长公主在那里坐了好会,往芙萝那里捅了下。
芙萝一下清醒过来,“大过年的,诸位夫人到这里来,着实是辛苦大家了。都坐下吧。”
容衍把这些夫人提溜到芙萝这里来,用意不言而明,诸位诰命夫人心里也明白,哪怕这个时候没有全部披挂上身,也知道今天其实和朝贺皇后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了。
芙萝这话出来,谁也不敢当真,都没有露出半点在自家的那股闲散劲头来。上面的那么说叫做礼贤下士,可要是自己当真了,那就是成没药救了。
诸位夫人恭恭敬敬的行礼口里道谢,这才坐下。
芙萝以前在宫里没少见这种场面,应对起来也得心应手。场面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芙萝在上面言笑晏晏,一派的和气做派。下面的诰命夫人接着她的话头说。
殿内全都是喜气洋洋,和乐融融。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芙萝手边的茶都喝过三四盏,过了小会让诰命夫人们给回去了。
她又不是真皇后,意思意思一下,给容衍一个面子得了。正要这些诰命夫人和拜皇后似得,对着她跪来拜去,她就真的一下跳到容衍专门给她做好的套子里头出不来了。
“看来,他是真的心里有你。”等那些诰命夫人都离开之后,临海大长公主眉眼带笑,“这差不多是告诉所有人,他呀,就看上你了!”
六皇女就听到这个,她满脸高兴,“郭姐姐终于要嫁给皇兄了?”
这话让临海大长公主越发的高兴了,她坐在那里,笑的喝了不拢嘴,“果然今年是个事事大顺的好年份!不管做什么,那都是心想事成!”
郭旭才回来,就听到六皇女说嫁娶,然后就是亲娘的这句话。
“可是姐姐不是说,她不想……”
郭旭嘴里的话还没说完,临海大长公主就一眼剐过来,“大年初一你要是敢说半个不好的字,小心你的皮!”
郭旭哪里见过这样凶悍的亲娘,惊吓之下,直接闭嘴不敢说话了。
临海大长公主自然记得芙萝之下是说了什么雄心壮志,只想睡皇帝,却不想负责。古往今来自家女儿算是开天辟地头一个。但这话听听就算了,要是真的当真,并且还照着去做,那就是嫌弃自己的日子过得太好。
临海大长公主满脸笑意看向芙萝,“阿芙呀,可犯傻。”
芙萝坐在那里,听到亲娘这一句,她靠在那里,“娘,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呀你知道,你要是知道,当初那天就该顺着我的话给定了!”想起那天自己抓了这两人在一个屋子里,自家女儿却不顺着她的话给说下去,临海大长公主就不由得一阵火大,“你嘴上说的好,到了做的时候,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临海大长公主说着,坐的更近了点,“你可别傻,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要是你还端着怎么的,到时候真的给弄进来一个皇后,你和咱们全家就都别活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容衍才来。大年初一百官朝贺皇帝,然后还要留宴。一直到了现在才散了回来。
容衍一来看到芙萝就问,“今日怎么样,没有人敢对你不敬吧?”
芙萝摇摇头,“那倒没有,不但没有,那些夫人们看起来比平日里都还要谨慎小心的多。”
芙萝说着看看他,“你这要干嘛呢,让她们来干什么?”
容衍有些意外,“你不喜欢?”
芙萝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我昨夜里没睡好,她们一来,我连懒觉都睡不成了。”
她原来觉得自己不用去朝贺皇帝,也没有皇后给她拜,所以她有机会睡到天亮。没成想她还是没有逃过天不亮就被挖起来。
容衍看她满脸抱怨,嘟嘟囔囔很是不满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子。
“这个没办法,新年里头都是如此,等到大年初二往后就好了。”容衍亲昵的捏她鼻子,言语里不由自主的露出几分亲近。
“我昨夜一宿没睡,然后今日一大早就要坐在那里给人当菩萨拜。”
容衍说着,话语里透着一股撒娇,“可不好受。”
芙萝似笑非笑的睨他,“怎么,给人当菩萨还不好?”
容衍又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坐下。
“有什么好的,坐在上面,大殿上还要烧香,弄得烟熏火燎的,下面的人看不清你,你坐在上头也看不到下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山呼万岁,声响可不小。平常宫里严禁喧哗,一年到头也就这个时候能大声说话,一个两个全都卯足劲。耳朵真不好受。”
芙萝听他这小孩子抱怨的话,有些好笑,她拉着他,“让我看看。”
说着还真的看了看他的耳朵,长得好看的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丑的,就连一根头发丝都觉得长得俊,他的耳朵自然也是长得好。
芙萝给他揉了揉耳郭,“不疼了吧?”
说话里还忍不住夹着笑意。
“还是有点疼。”容衍道,眼里却冒着光亮的望着她。
芙萝哎哟了两声,“这可不得了,恐怕是有毛病了。”
她嘴里说着,就要黄孟去叫御医。
“大年初一就请御医,回头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容衍拉住她,“还是自家关起门来算了。”
芙萝瞧着,指尖对着他的耳朵就下去了,柔软的指尖直接沿着耳朵搓,“还疼的话,要不要我帮忙吹吹?”
芙萝一句话调笑,甚至有那么点儿调戏的意思。别看容衍这年纪了,其实除了她之外,还真的没有和女人亲近过,她这么一说,就见着手里的耳朵红了,泛着一股红红的诱人颜色。
“好啊。”容衍突然道。嘴里说了还不够,直接就把脑袋都往她这里给靠了过来。
顺着杆子往上爬,恐怕就是容衍这样的了。
芙萝冷不防就被容衍一下给反将了一军。
“没你这样的。”芙萝才不会真的给他吹,叫人给他上了热茶。
“姑母呢?”容衍和芙萝说了好会的话,在殿内没有见到临海大长公主。
“娘昨日里一宿没睡,现在还在休息呢。过会应该能一起用晚膳。”
容衍听后点点头。
他看了她小会,突然靠在她腿上,“我也累了。”
“让我靠着你睡会好不好?”
“不好。”芙萝半是开玩笑的开口,见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又忍不住软下来,“就一会,你重的和头熊似得,压在我腿上难受。”
“我不重。”容衍说着,已经把脑袋给放到了她的腿上。
其实枕着腿,真的不比枕着那些柔软的枕头舒服,但是他就是想靠近她,哪怕只是单纯的和她靠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他心底都能生出无限的暖意来。
暖着自己,也暖着因为前半生的荒凉而虚无的内心。
“我一点都不重,当初才到燕州的时候,下头的人就说我这样的,弄不好一阵风就能把我给吹走了。这些年,吃了这么多下去,也没见着长肉。能有多重呢。”
他说完,就靠在她的腿上睡了。
累了一宿,还得在大殿上端坐着,到了这个时候其实他也还撑得住,比这个更难熬的他都坚持过来了,但是碰着她,就是忍不住的娇气起来。
就是娇气,没有人照看的时候,哪怕命悬一线,他也从未有过半分和人道苦的想法。他的骨气和傲气不允许他对人说那些话,更何况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只不过白白叫人看笑话罢了,可是在她面前,他可以说自己痛,自己不舒服。并且她也会包容下来。
芙萝就守着他,仍由他在腿上靠着,而容衍也说到做到,说只是睡一会就真的只是睡一会,自制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哪怕昨夜里没睡,只是睡了小会养回精神就醒了。
他一醒来就记挂她的腿,“怎么样,没有发麻吧?”说着忍不住去看,甚至还想上手。
芙萝似笑非笑的,“陛下,这可不讲规矩了啊。”
她这一说,容衍原本要伸出去的手,一下就缩了回来。他带着一股忐忑,甚至连话都说的有些不顺畅了,“我、我没有。”
“哦,当初你回来的时候,是想要干什么呢?”芙萝言笑晏晏的和他翻起了旧账。
其实他回来那次,差点没成她霸王硬上弓,两人一下就颠倒起来。她才是那个馋姑娘身子的恶霸,容衍倒是成了个苦逼兮兮的,被恶霸强迫的可怜姑娘。
最后结果还是容衍扛不住她,拿被子把她从头到脚蒙了个结实跑了。
“那时候是我糊涂。”容衍认错很痛快,可是脸上还是浮着诡异的绯红,“你要打我骂我,我都认了。”
芙萝想起那会他惊愕的模样,不说其他的,那样子还真的很可人。
芙萝说先记着,“到时候再说。”
大年初一的饭也是很丰盛的,临海大长公主有意让这两个人多相处一会,吃完之后就催促说最近天气暖和了点,年轻人适合出去多走动走动。
今天风平浪静,夜里也没有起风。
没有起风的话,倒是适合出去走走。
走到半路,芙萝突然来了兴致,“太极殿上面是什么样啊,还有宣政殿,我以前只是去过,还不知道上头是什么样的呢。”
这个时候过去似乎是有点晚了,容衍听了兴致勃勃,“你想知道?”
芙萝点头,“突然来了兴致,想去看看。”
这口吻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走吧。”
这个时候去是不能够的,但是容衍在前头给她开路,也没什么不行的。殿内已经被洁扫过了,甚至又换了别的熏香。
进来之后,她左右看了一圈,“还是和原来的模样一样。”
说完,她满是好奇的看着上头那个位置。
容衍见状,“上去吧。”
芙萝回头过来,“真的?”
容衍持起她的手,“来吧,其实这个时候也不过是个位置罢了,有什么不可以的。”
芙萝到上面,打量了一下这宝座的模样,过了小会她径直在上头坐下。正襟危坐了不过一会,就一下笑出来。
高高在上其实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对着空荡荡的殿宇,也看不出什么大权在握的感觉。
“等下头都是人的时候,就有那种意思了。”容衍在一旁道。
芙萝舒展开手脚,面带笑意,“人多了的话,反而不好。”
容衍却看她,“人多的时候才好,人多了,就全都知道我的的心了。”
坐在那里的人触到了他的心,“我也是你的臣。”
芙萝挑了挑眉,很有兴致问,“是什么?”
“裙下之臣。”
他回答的认真,全然不似开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也快差不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