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悯话音刚落。
安王一口发黑的血从鼻口喷出,双目充满鲜红,血泪滑过他瘦削的脸庞,落入乌黑的药浴之中。
他全身的青筋暴起,五官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变得狰狞。
他惨白的皮肉之下,陡然出现了蜘蛛状的东西,将他的皮肉撑起一个大包。
那东西在他体内快速移动着,将他的五脏六腑搅了个天翻地覆,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他口中冒出,他身体痉挛抽搐着,充血的眼睛睁到了极致。
“啊!”安王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寂悯两指并拢连点安王胸膛上的穴位,白雾袅袅中的身形一转,移到安王背后,双手点住安王肩上的穴位,内力汇集于指尖压制狂躁的安王。
安王两手为爪,上身奋力向莫须有的空中挣扎,口中发出如野兽般的嘶吼。
“杀了我!”
“殿下,莫要让它控制了你!”寂悯面色凝重,他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身白衣即将沦为血衣,紧抿的嘴角流下一缕鲜血,原本健康的脸色被病态的惨白代替。
血蛊蛊母的反噬非同一般,内力深厚的武功高手被反噬皆会非死即残,更别说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了。
寂悯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一边指尖点穴压制安王,一边取针封穴。
待银针彻底将安王的穴位封完后,如滔天巨浪的疼痛将他淹没,神色恍惚,身形摇摇欲坠,就在他要倒下去的那一刻,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扣住了浴桶边缘,支撑他无力的身体。
寂悯喘着气,迷离的眼眸,盯着安王体内那个四处乱窜叫嚣的蛊母。
往昔蛊母一直处于沉睡状态,这次妄想摧毁,却不慎使蛊母苏醒。
寂悯站直,挺直脊背,精致漂亮的凤眼微眯,居高临下的看着安王皮肉下不断游走冲撞的蜘蛛。
蛊母已然苏醒,如若再不解决,安王今日必死无疑!
他手腕的鲜血还在落入药浴之中。
突然,那有一个成年男人拳头大的蜘蛛,像是找到了猎物般,快速从安王的胸膛向上爬!
蛊母穿过食道喉管,安王已经没有了喊叫嘶吼的力气,整个人瘫靠在浴桶上,身体止不住的痉挛,头因痛苦向后仰,满血的嘴巴大张。
寂悯阴沉着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突然他看见那满口鲜血之中,有深紫色的肢节欲出!
这么容易就脱离宿主?
寂悯眼眸一沉,指尖破风直指安王喉间!
休想!
同时,镇国侯府,谢闲书房。
谢闲气定神闲从榻上起身,准备去教训教训那两个偷他腰牌的小兔崽子。
倏地,他面色一变,捂着胸口,一口鲜血染红了江山社稷檀木屏风。
“大帅!”
玄策二营的影卫暗一暗二出现,惊恐地看着谢闲。
谢闲的脖颈皮肉下突然出现一只蜘蛛,攀附着向上。
谢闲猛地拦住他,深呼吸几次后,忍着剧烈的疼痛开口:“去,找方在野,封锁侯府,我出事的消息不得走露半分!”
“遵命!”
暗一暗二刚回完话,就见谢闲眼睛已然闭上,身形摇了几下,向后倾倒。
暗一暗二连忙接住自家大帅。
暗一不小心碰到谢闲的手,只觉得湿漉漉的,血腥味很重,抬手一看,自己的手已经沾满了鲜血,正奇怪侯爷并无受伤之处,便听到暗二惊呼。
“暗一!大帅的皮肤在出血!脸上也是!手上也是!衣服已经染红了!全身上下竟无一好处!”
“快!赶紧去找方在野,他能救大帅!快!”
暗二在暗一的推搡下,连忙飞奔出了书房。
暗一则把谢闲扶回内室的榻上,让谢闲躺好后,手足无措的站在榻前,只能看着已经变成血人的谢闲,干着急。
不到一柱香时间,书房门被人大力推开,方在野冲进房中,直奔内室。
他看着血人谢闲,心中狠狠打了个颤,谢闲刚中血蛊那时都没有这么严重。
“侯爷,侯爷!”
沈管家急忙就要冲进去看谢闲,却被方在野拦住。
沈管家一把抓住方在野的手臂,眼中饱含焦急的泪水:“方公子啊,我们,我们侯爷他怎么样了啊,你可得救救他!救救他啊!”
方在野见老人家哭的肝肠寸断,不忍心告诉他实话,拍了拍老人家的手,安慰:“沈叔,谢闲他没事的,只是平常的血蛊发作而已,您放心吧。”
方在野对沈管家身后的仆从开口:“把沈管家扶下去歇息吧。”
沈管家自知自己在这里只是徒添麻烦,点了点头被下人扶着离开了谢闲的书房。
方在野吩咐了一些事下去,转身回到了谢闲榻前,看着一直挣扎痛苦的谢闲,垂在身旁的手不住的紧握成拳。
这次怎会如此严重?
莫不是……
方在野陡然睁大了双眼,暗骂:“狗寂悯!一点准备都不给爷!”
暗一暗二莫名其妙的对视了一眼。
这跟国师又有什么关系?
下人很快将他需要的东西备好。
内室还放了一浴桶的热水,方在野从怀里取出了几个药包,将药包里的药粉依次放进了热水中,清澈的热水顿时变成了乌黑的药浴,浓郁的中药味充斥了整间书房。
同安王府的一样。
方在野动作迅速的将一切准备工作做完,他拍着浴桶,对暗一暗二说:“把他衣服脱了,让他进来。”
暗一暗二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去扒谢闲衣服,这爷不能碰,碰就是一场生死局。
方在野见他们迟迟不动,憋着气:“不想你们大帅死了就快点!”
暗一暗二一听,吊着小命闭着眼三下五除二的把谢闲扒光,扔进了浴桶里。
方在野先用干净的手巾浸满了药水,而后将谢闲脸上身上的血迹擦干净。
只是,这一擦,没过多久便又被鲜血覆盖。
暗一焦急:“侯爷一直这么出血,怕不是会血尽而亡啊!”
方在野从腰间取过自己的银针包,落针到谢闲身上几个大穴位,试图缓解谢闲身上的出血情况。
好在,是有用的。出血量比方才少了不少。
药水通过毛孔进入到谢闲体内,谢闲身上那蛊移动的速度慢了一些。
谢闲是活生生被痛醒的。
他睁开眼一片血红的模糊,他的琉璃镜被取下,什么都看不清。
他能够感受到体内的东西在作怪,他咬着牙,没有让一丝痛苦的呻吟流出。
“你醒了?”
耳边响起方在野的声音,谢闲点了点头,哑着嗓子开口:“这次发作来的奇怪。”
“沉睡的蛊母被人唤醒了,血蛊自然反应强烈。”
方在野取出一个小白瓷瓶,从中倒出一粒黑乎乎的药丸,塞进谢闲口中,让谢闲咽了下去。
“这个药是师父针对血蛊,去南疆研究了许久才做出来的,我近日才收到。它会将你身上的苦楚放大千万倍。”方在野对上谢闲的眼睛,一字一句何其认真的说。
“药效只有十二个时辰。过去了,你再无血蛊之苦。过不去,便是过不去了,世上再无谢闲此人。”
谢闲的话是咬着牙挤出来的,那蛊爬上了他的右眼旁,为他发红的眼尾添了一丝妖冶和恐怖。
“我不会死!”
一柱香时间药效开始发作,方在野掰开谢闲的嘴,放了根棉布棒让他咬着,谨防他疼的神志不清的时候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谢闲眼尾处的蛊跑遍了他的脸庞,最后停留在他的心口处,不断冲撞,似要破开谢闲的心脏而出。
谢闲的头发已被不知是汗、是血还是药汤打湿,粘连在他脸上、胸前、肩背处,身上的血迹,汗水让他添了几分凌虐的美感。
他那单薄的身体,一次又一次的承受住,那如同千刀万剐,被凌迟般的痛苦。
谢闲也没吭一声。
在场的人不禁佩服起谢闲的忍受力。
忽的,书房门被推开。暗二应声走去,只见莫飞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侯爷此时不宜议事。”暗二拦住莫飞说道。
莫飞开口:“玉小姐和慧心小和尚失踪了!”
“无妨,找找便行……”暗二摆了摆手随意开口,等他反应过来,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等等,你说谁失踪了?”
安王府。
安王卧房传出一声又一声痛苦的低吼。管家依旧守在门外,寸步不离。
寂悯给安王喂了一颗药丸,顿时,安王提高了嘶吼的音量。
“你这个死秃驴!你给本王吃了什么!”
寂悯眼皮抬也没抬,手中银针,针起针落,言语淡漠:“不想死就压制住它!”
安王失去了以往的风度,他狰狞的看着寂悯,恶狠狠地开口:“别让本王死!否则本王就算是死也要拉谢闲给我陪葬!”
寂悯低垂的眼皮猛地一抬,抬手用力按住安王身上狂躁的蛊母,安王痛的止不住大叫。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寂悯冷哼,手下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还敢有这想法么?”
安王整个人似虚脱了,有气无力的开口:“你敢威胁本王?!”
“嗯?”寂悯手中的力道更重了。
“我不敢了!不敢了!”安王忍不住了,他大叫道。
“安王殿下,收起你那些小心思,贫僧能救殿下,自然也能‘救不了’,望殿下好生思量。”寂悯淡淡开腔。
安王不在开口说话,他明白自己还不能死,如今自己的命被别人把握着,控制着,他内心就止不住的愤怒。
寂悯手下的蛊母像是感受到什么,奋力挣脱了寂悯的桎梏,快速向安王的唇齿口中移动。
这次它随着鲜血出来了四只肢节!
寂悯浩瀚的内力汇聚在指尖,指尖向安王颈间而去。
蛊母大半个身子暴露在空气中,安王翻着白眼狼狈的昏了过去。
寂悯的指尖碰到安王皮肤的那一刻,像是被烈火灼伤般猛地缩回。
他捂着手腕上的伤口,不可置信的看着昏死过去的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