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仔细给我搜!”
“一个角落都不准放过!”
镇国侯府的府兵打破市集的热闹。
商贩们尽力看管自己的商品,以保不被一批又一批找人的府兵破坏。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商贩们窃窃私语。
“听说镇国侯府的小姐和国师的徒弟携手逃出府了!”
“和国师的徒弟?那是个和尚吧。”
“镇国侯府的小姐喜欢和尚?竟如此大逆不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呗。谢闲不还逼迫我们寂悯国师与他强行欢好?”
“既如此……那为什么他们要逃走?”
“谁知道呢?许是谢闲良心发现,棒打鸳鸯?”
“所以是镇国侯府的小姐和国师的徒弟,不忍分离,携手私奔了?”
“噗!咳咳。”
府兵将领喊了许久,嗓子都哑了,停下来刚喝了一口水,就听见这些大胆地猜测,气的呛到了自己。
“喂!你们在嚼什么舌根!”
将领大吼一声,那些个商贩连忙闭了嘴,纷纷低下头手忙脚乱的整理自己摊上的东西。
将领生气的开口:“我们小姐才将将六岁,国师弟子不过也才八岁。舌根都嚼到孩子身上了,当真是出息!”
“你!”一个商贩脾气火爆。
将领挑眉,指尖有节奏的敲打着商贩的小摊:“怎么?想去京兆府的大牢走一趟?此处可不是个贩卖摆摊的地儿……”
“叔,罢了,为了一时口舌之快,丢了饭碗不值当。”商贩旁边的清秀少年开口。
少年约莫十二三的模样,身高体长,只是面黄肌瘦,像是营养不良。
火爆脾气的商贩甩手给了那少年一耳光,啐了一口:“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少年被打的偏过了头,右脸高高的红肿,指印清晰的留在他的脸上。
随着动作他颈间掉出一块玉佩,还没让人看清雕刻着什么样式,就被少年塞回了衣领间。
“这位军爷,是小的嘴贱,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小人的无礼,来,这是小人家秘制的烧鸡,香的很!军爷带一只去尝尝鲜。”商贩脸变得很快,已经换了一副面孔示人。
“狗蛋!给军爷包一只烧鸡!”商贩使唤少年。
少年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他抬手抹了一把嘴角,脊背挺直,用清水洗干净手,包里一只烧鸡递给那将领。
将领接过后给了警告,便去了下一个地点找人。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
只是那火爆脾气的商贩将气撒在少年身上。
少年默默忍受一声不吭。
旁的商贩见怪不怪,偶尔劝一句,商贩不听,便也作罢,怜悯的看着少年。
少年在这些可怜他们的视线里,缓缓挺直了脊骨。
待商贩气撒完后,转身整理货物,视线陡然转向两个倒扣的大竹篮,只觉奇怪。
这两个竹篮他明明收在一起的?怎么……
他走向竹篮,一手一个,猛地掀开:“这,这,你们是谁!”
他惊讶的看着蹲在地上的两小孩。
少年闻言探头望去。
一个小和尚一个小姑娘,小手捂着脸,都挺可爱。
慧心稍稍抬头,捂着眼睛的手开了点点缝,见了惊愕的商贩,小声说道:“阿玉妹妹,我们被发现了!怎么……”
“对不起!”
慧心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拉了起来,玉鸾迅速向着那傻眼的商贩道了歉,趁商贩还没反应过来,拉着他撒腿就跑。
他奔跑之余,只得回头对着远远的商贩双手合十,喊道:“施主,给您添麻烦了!”
商贩反应过来把竹篮往少年怀中一塞,连忙跟了上去,心里盘算。
那两孩童若是镇国侯府找的人……他岂不是就赚大发了!
少年将竹篮收好,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眉头轻蹙,心中隐隐不安,脚一抬,也跟了上去。
他一路跟着玉鸾和慧心跑进了小巷。
“那大叔还跟着我们。”玉鸾回头看,“不若我们分头跑吧。”
“不行不行。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谢哥哥交代?”慧心拒绝。
“既然如此你们就别跑了!”
“唔——救!”
商贩脚步缓了下来,看着前方大吼了一声:“你们在干什么!放下孩子!不然我就报官了!”
一把刀破风而出,直直插入商贩的心脏,他倒下去的那一刻,还保持着试图阻止的姿势。
“收拾干净,别留麻烦。”
微风吹的树叶沙沙响,炽热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在地上留下许多不规则的光斑。
小巷里寂静无声,风平浪静。
如果,
没有那一滩明晃晃的血迹。
镇国侯府。
六个时辰已过,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谢闲书房被丫鬟端出。
清水换好后,书房的门重新关闭,除却方在野所有人不得进。
他们只得站在门外焦急的等待。
谢闲坐在浴桶之中,药浴换了一次又一次,整间书房药味浓的呛人。
血蛊萎靡不振的趴在他的心口,时不时冲撞着他的心脏,次数少但冲击力大,似要从谢闲心口破体而出,每当此时便是谢闲生不如死的时候。
谢闲的皮肤不再渗血,特别苍白,皮肤几近透明,黑发紧紧贴在他身上,嘴唇却是异常的红,汗如雨下,一时竟分不出是汗还是药水。
病态——接近死亡的病态。
方在野片刻不离的观察着谢闲的状态。
六个时辰中,要说没有生死攸关的时候,那不现实。他能做的就只有小部分,能否撑过去,全在谢闲自身。
所幸啊。
“还有多久。”谢闲睁开眼,一片模糊。
“还有六个时辰。”方在野开口。
谢闲因为痛苦而喘着粗气:“可找到玉鸾和慧心?”
“找到了,方才还闹着要见你,我让人带下去休息了。”
方在野心里明白,他撒谎了——不过若是能让谢闲心无旁骛的撑过剩下六个时辰,这个慌便不能少。
那两个调皮的小兔崽子,只得加大力度去寻找了,只盼他们莫要落入坏人手中。
谢闲点头:“找到便好。”
他话音刚落,将将闭上眼,突然,咻的一声穿透他的耳膜,他睁眼的那一刹那,一只长箭从他眼前飞过,箭头深深刺进到一旁的木柜上,一张字条被钉在木柜上。
谢闲警觉:“什么东西?!方在野!”
方在野已然取下箭与字条,跑到窗边,猛地推开窗,只见高高的槐木上一个黑影消失在天际。
他猛地关上窗,跑到门口,开门沉声:“有刺客!封锁侯府,务必活捉!”
莫飞他们愣了一秒,反应过来便抱拳回应:“是!”
侯府一向戒备森严,谢闲发病,便已经封锁侯府了,只是玉鸾和慧心失踪,不得动用玄策军,只得分出一部分府兵寻找。
此刻侯府虽不似以前铜墙铁壁,但有他们在,刺客还能来去自如,可见刺客武功高深。
嘱咐完莫飞他们,方在野回到房内从箭上取下字条,瞳孔猛地一缩,想将字条藏起来。
谢闲眯起眼,见他藏了东西,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何物?”
“没,没什么。”方在野说。
谢闲向他伸出手,黑色的药水从他手臂上滑落,露出修长却瘦弱手臂,他摊开手,指节纤长。
“给我!”语气是不容置疑的。
“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怎么撑过剩下的六个时辰!”
“给我!”他说,“事不过三。”
方在野拗不过他,把字条塞到他手里:“看吧,看吧!”
“琉璃镜。”
方在野又气呼呼的取了琉璃镜给他戴上。
琉璃镜戴上,眼前的事物瞬间清晰了许多。谢闲摊开字条,目光将每个字扫过,气极,一口血喷出。
“你不是跟我说,找到他们了吗!”谢闲紧紧盯着方在野,双眼间愤怒止不住的翻滚,后槽牙发出细微的声响。
“不让你看,非看,现在好了吧!”方在野试图转移话题,“现在你打算如何?玉丫头和小和尚在他们手里,酉时快到了,城南鬼哭林可不是个善地,还让你只身一人前去。”
“最重要的是,我们对抓玉丫头他们的人一无所知!你说怎么办?你定是不能去的。”
谢闲眸色一沉,眼眸微眯,握着字条的手猛地攥成拳:“我去!”
方在野不可置信的提高了音量:“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啊!去送死?”
谢闲不语。
方在野冷静下来:“不若让莫飞他们扮作你去!”
谢闲眉心紧锁,沉吟片刻:“不可。此人能够轻而易举找到我的位置,可见对侯府了如指掌,这是其一。其二,此人能够在侯府来去自如,武功高强,不是莫飞他们所能对付。”
“莫飞他们不能,难道你能?”方在野抓狂,他就奇了怪了,谢闲现在哪里来的自信心!
谢闲抬眸看向他,伸出三根手指,苍白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其三,此人不要钱财,不要天材地宝,只让我一人前去,并且断定我会去,其目的昭然若揭。”
“傻子都看出来是冲你来的!”方在野要被谢闲气疯了。
“是我的命——所以我更加要去,如了他们的愿。”
“你可真是……”
“怎么?”
方在野从牙缝里恶狠狠的挤出几个字。
“变态!”
当真不拿自己命当命的!
谢闲莞尔:“多谢夸奖。”
话刚刚说完,他脸色陡然一变,面部狰狞扭曲,右手成爪状虚扶在心口。
方在野见状连忙施针。
谢闲头向后仰,脖颈修长,露出优美又干净利落的下颌线,脸上汗珠大颗大颗落进浴桶。
心口的血蛊不断猛烈地撞击,比过去六个时辰中更加大力,更加想要冲破他的心脏!
谢闲看着天花板的眼神迷离,思绪陷入混沌,苦笑一声。
都想要他的命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甜筒小天使的营养液,谢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