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证据……”伊嗣妄喃喃。
“对啊,证据。”谢闲看着他笑了起来,视线转到上坐的两位皇帝身上,“凡事讲求证据,青天白日之下,陛下万寿宴席之上,侯爷可不能空口白牙就诬陷本侯啊。”
梁帝气极:“关内侯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非要把朕的万寿宴搅翻天才甘心?!”
“不!陛下,臣有证据!”伊嗣妄恶狠狠的瞪谢闲,“谢闲身边有一谋士名唤潇桦,此人与千机阁阁主闻焕私交不浅,此人借着千机阁的名头在东齐参与争储,而正是谢闲指使!此人就是谢闲与东齐新帝之间的线人!”
“他们串谋伪造一份当时还是三皇子求助的信,分别送往三位王爷府上、国师府、以及臣的府邸,谢闲为了掩人耳目自然是还有一份信是送到镇国侯府!”
“目的就是给臣布下圈套!让臣背上通敌叛国的大罪啊!陛下!”
伊嗣妄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惊诧,可陷入危机风暴中心的两人,谢闲和齐帝,还恍若无事人般,该喝茶的喝茶,该看戏的看戏,仿佛这场控诉破坏不了他们的好心情。
两位主人公过于悠闲,导致余下的看客们对伊嗣妄的控诉仍有存疑。
伊嗣妄见状,从怀中取出一叠信递交给梁帝:“陛下,这是从潇桦在清风楼房中搜出来的,全是谢闲与齐帝之间的信件来往!这就是谢闲通敌叛国的证据!”
谢闲闻言这才缓缓抬眸,视线落在梁帝手中的信件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齐帝则是懒洋洋的把玩手中的酒杯。
梁帝一封一封的拆开看,越看脸色越是铁青,信纸在他手中逐渐出现褶皱和破损。
伊嗣妄见状便又开口:“陛下,臣已经抓住逆贼潇桦,随时可以上殿做人证!”
“啪!”梁帝将手中的信用力拍到桌上!
他阴狠着开腔,眉目间已经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传!”
而后他把信递给齐帝,语气阴冷:“齐帝不妨看看这些信。”
很快,潇桦被两名黑甲兵带到殿上。
“草民见过陛下。”潇桦捏着折扇向梁帝行礼,而后转向看信的齐帝,“见过东齐陛下。”
梁帝指向谢闲开口询问:“你可识他?”
潇桦笑道:“镇国侯谢闲,天下何人不识?”
梁帝接着询问:“你是他的谋士?”
潇桦摇头:“非也。侯爷只是光顾过草民几次生意而已。”
“生意?”
潇桦笑得格外风情,风情中还带羞涩:“京城无人不知,草民身在清风楼,而清风楼是何场所……想必在场去过的大人都知晓。”
顿时宴席上的气氛突变,变得很是尴尬。
“咳咳。”有大臣咳嗽起来,意图缓解尴尬。
“啪!”
“国师大人,您的手怎么了?”
谢闲一抖。
有宫女惊呼,之间国师手中的茶杯已经变成碎片扎进他的手心,血腥混合茶水顺着他的手腕流下,打湿黑色僧衣,却从上面看不出任何鲜红的痕迹。
“无碍。”
寂悯清冷的嗓音萦绕在谢闲耳边,而谢闲却不敢将目光投向他,他在心里已经将潇桦千刀万剐了千百遍!
这个时候还要演一波戏,坏他名声!实在可恶!
谢闲冷声:“少说这些没用的,关内侯怀疑本侯通过你与齐帝陛下来往,作通敌叛国的勾当。”
潇桦故作惊讶:“关内侯怎么能这么说?草民是与东齐陛下有些来往,不过那可都是千机阁生意上的往来,阁内有字据为凭,白纸黑字绝对正当!关内侯可莫要冤枉了草民与镇国侯!”
伊嗣妄双目猩红,宛如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跟本侯说的!”
潇桦皱眉,表示不满:“草民怎敢欺瞒陛下,再者齐帝陛下也在此处,他可为草民作证!”
齐帝一边看手中的信一边点头:“嗯,他说的不错。”
梁帝阴沉着脸:“那关内侯所说的求助信,可是镇国侯与你们一起发的?”
潇桦大惊:“关内侯怎么能这么说,这是草民与齐帝陛下一同商议而出信,怎会与镇国侯有关,且不说那时草民以身在东齐,东齐与大梁万里之遥,怎么会与远在大梁的镇国侯联系!简直是天方夜谭!”
潇桦看向关内侯,眼神中略微有些责备:“是您自己接了信也回了信,您也与齐帝陛下完成信中的交易,怎么现在要反悔了?”
伊嗣妄恨潇桦恨得牙痒痒,这厮明明收了他的钱才把真相告诉他,现在到了殿上居然翻供!
“陛下!此人狡猾,他与臣所说的和在这殿上所言,完成不一样!此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说说的话绝不可信啊!”伊嗣妄连忙开口,“再者,再者,臣方才所呈的信均为谢闲和齐帝之间来往,白字黑字,这是不可变的事实啊!”
“你还敢提那些信?!”梁帝大怒。
“怎么……?”伊嗣妄被吼的发懵。
齐帝将手中的信随手扔到他的脚下,讽刺:“寡人没想到,关内侯竟然将与寡人的来信,颠倒黑白成寡人与镇国侯的。”
“难道关内侯与寡人合作真的就那么不堪?”齐帝眯了眯眼,年轻的皇帝身上迸发出与他年龄不符的威严与杀伐之气,“关内侯先前称寡人篡位?有意思,若是在我大齐,以下犯上者当庭杖杀!”
伊嗣妄发了疯似的,撕碎手中的信件,他抬眼阴狠地盯着齐帝:“那你也得要回得到东齐才行!”
齐帝笑了起来:“是吗?”
伊嗣妄视线转向地上被撕碎的纸屑。
为什么!明明这些都是谢闲通敌的证据!怎么会变成他与齐帝的信件!
假的!都是假的!
伊嗣妄活像一头癫狂的野兽,冲向谢闲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是你!你是在背后搞鬼!是你把这些信件换掉的!陛下!是他们串通在一起陷害臣!污蔑臣!”
“难道朕认不出你的字迹了吗?朕还没病糊涂!”梁帝冷声,“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伊嗣妄咬牙喘着粗气,他已经气到双目通红,瞠目欲裂。
谢闲看着他满面笑容,轻声开口:“你的罪就这些吗?
“不止吧。”
忽然,一道冷光从谢闲眼睛闪过,谢闲被迫闭上眼,等他睁开眼,只见伊嗣妄握着一把匕首试图取他性命,但是手腕却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桎梏。
谢闲顺着那手看去,只见寂悯面目冰冷,若有若无的还有阴寒之气萦绕,耳边落入寂悯刻意压低的声音,其中还带着杀意,那不是说给他听的。
“贫僧奉劝侯爷还是不要有这样的心思。”
谢闲的笑意直达眼底,他慢慢扳开伊嗣妄扣住他衣襟的手,笑道:“不妨侯爷听听你还有什么罪。”
谢闲眼望靠殿门右方的某处一瞥。
忽地,那个位置有一位大臣缓缓站了起来,走到殿中,面向梁帝行礼。
“陛下,臣冀州知府柳益民要状告关内侯贪赃枉法,私建军队,意图谋反!”
此言一出引起轩然大波!
“你小小一知府,竟然污蔑本侯!”伊嗣妄发了疯的冲向柳益民,却被谢闲一个闪身拦住。
谢闲说:“关内侯何必紧张,是不是污蔑听完再说。”
梁帝对伊嗣妄已经没有了信任,他呵斥:“柳益民你详细道来!”
伊嗣妄闻言满脸灰败。
“遵命。”
柳益民行礼,他取出两本账本送到梁帝面前,“陛下这是关内侯携两千万两皇银在冀州赈灾五个月的账本。您左手边的那本是关内侯做给镇国侯过目的假账!您右手边那本才是真的账目。”
“帐中记载,两千万两皇银用于赈灾以及冀州洪灾过后的重建,其中用于赈灾重建上的资金却只有三十万两,连总数的十分之一都差的多!等到镇国侯与国师到冀州时,两千万两皇银所剩不到五十万两!”
“镇国侯与下官都很疑惑剩余的一千九百万两用到何处?后来在冀州里有个无人居住的小镇叫游龙镇发现有蹊跷,镇国侯便带人前去查探,发现里面有一支军队在操练!而陛下您手中的新账本也是在那里寻到。”
“那账本中所记,用于购买粮草马匹,制造铠甲兵器火药,五个月内维持军队吃穿兵饷用度,正好一千九百万两皇银!而这些军队物资是以赈灾之名从大梁各地运往冀州,下官人轻言微不曾接手赈灾物资,故五月没有发现这其中蹊跷。”
“关内侯私自挪用赈灾粮款,五月时间赈灾无用,导致冀州大规模爆发瘟疫,前后死伤总计一百五十万人,且冀州总共二百四十五万人,将近一半的百姓命丧于此!此关内侯其罪一也!”
“关内侯其罪二也:根据大梁律法三百五十二条,私自招兵买马,私自建造购买军械火药,私自建立军队,皆以谋反罪论处!”
梁帝握着账本的手在颤抖,账本上的数字触目惊心,却比不上柳益民口中冀州伤亡百姓的人数来的血淋淋。
他知道伊嗣妄建了一支“伊家军”,这里面甚至有他授意的存在,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伊嗣妄胆大包天,竟然拿百姓的性命来供养这支军队!
梁帝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他深呼吸来平缓自己的情绪:“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伊嗣妄:“陛下,那支军队可是经过您授意的啊!”
众人闻言齐刷刷的看向梁帝,梁帝见状,连忙反驳:“朕何时授意你的?建立军队要有兵部许可文书,没有文书,兵部没有登记在册,你就是谋反!”
谢闲闻之一笑,他看向伊嗣妄的眼神充满了讽刺与同情。
这就是他一直侍奉的君主,真是可笑。
谢闲刚刚踏出脚,想要走到殿中……
一个清亮的女音响彻整座大殿。
“其罪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