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疑似脑袋缺根筋的陆星洲：“……”
年级排名二百五的柯文浩：“……”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年级二十五都缺根筋，柯文浩目光呆滞。
照沈识秋这种算法，他估计自己在对方眼中得缺十根筋不止。
陆星洲面无表情盯着台阶上的女孩，感觉沈识秋可能是缺心眼。
同样缺心眼的沈明诚在听到女儿的成绩后，倒是反应平平。
还开始自己的凡尔赛发言。
“我早知道了啊，秋秋一直都这样。”
前晚还熬夜给沈识秋做笔记归纳的陆星洲：“……”
他讷讷张了张唇：“秋秋她……英语好像很好？”
这次的英语考试最后一题是作文题，因为是第一次接触大作文，所以很多人都在这上面吃了亏。
唯独沈识秋。
一个刚跳级到三年级、课都没上一节就被赶鸭子上架拎上期中考试现场的人，完美完成了试题。
之前无论陆星洲说什么，沈明诚都一副岿然不动样。
唯独提到这事，沈明诚眸光暗沉些许，片刻方道。
“秋秋她……她很喜欢和植物聊天。”
提起女儿，沈明诚眉眼又掠过几分温柔，一双眼睛都笑弯。
“她那时还小，得不到回应还以为是植物听不懂中文，所以就自学了英语。”
发现英语行不通之后，沈识秋又接连换了好几个语种。
陆星洲哑然：“……她、她就没闹着出门玩吗？”
陆星洲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主动学习的小孩。
沈明诚无奈笑了笑：“秋秋她……玩伴少。”
其实就是没人愿意和沈识秋一起玩，父母又工作忙。
沈识秋除了和植物聊天，也没什么事可以做。
小的时候她不懂事，还闹着要出去找爸爸。
后来家里阿姨没办法，只能拿出沈明诚上课的录屏给沈识秋看。
没想到这方法效果立竿见影。
沈明诚一个数学系教授，上课内容对于沈识秋而言和天书没什么区别。
所以沈明诚就自己录了基础版的、适合沈识秋的课程。
江庭月是历史系的教授，沈识秋从小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不少。
更何况之前看《山海经》，里面生僻字太多，沈识秋看完整只貔貅都不太好了。
她感觉自己可能是只文盲貔貅。
所以从那之后，沈识秋花在学习上的时间更多了。
有关貔貅的事沈明诚自然没和陆星洲提，只隐约提了下沈识秋学习的经历。
沈识秋没有玩伴的那段日子，都是自己啃着书，听网课度过的。
父母心疼她孤独，沈识秋却没想那么多，一个劲埋头学得不亦乐乎。
……
这场谈话沈明诚和陆星洲自然是避开沈识秋的。
傻小孩还以为陆星洲是因为成绩不好所以挨了父亲的批评，偷偷躲在门口。
可惜沈明诚和陆星洲说话声音太小，沈识秋趴门板上半天都听不到。
最后陆星洲开门，沈识秋还差点摔成一只崴脚貔貅。
好在身后的沈明诚眼疾手快将人揪住。
“哥哥。”
女孩小尾巴似的跟在陆星洲背后，拿手指偷偷戳陆星洲后背。
“爸爸是不是说你了呀？”
“没有。”
“骗人，你明明就是心情不好。”
陆星洲没正面回答沈识秋的问题，之前他还以为沈识秋书房的书籍都是沈明诚，现在看来却不然。
果不其然随意翻开一本，都能看见沈识秋稚嫩的笔迹。
厚重繁琐的《资治通鉴》沈识秋都看了一半，陆星洲又想起自己特意做的图文笔记就脑壳疼。
偏偏沈识秋哪壶不开哪壶，看见陆星洲那一本图文笔记时，女孩缓慢眨了两下眼睛。
还挺会安慰人：“哥哥，其实你画画很好的，这只兔子就很可爱……”
“沈识秋。”陆星洲忽然出声打断。
“这是一只狗。”
沈识秋：“……哦。”
.
除了陆星洲，其实还有人比他更震撼。
之前到处散布沈识秋智商有问题的女生俨然成为了众人议论的对象。
不过这些都和沈识秋无关了。
小姑娘一早踏进教室，蓦地发现自己那三张试卷已经成了众人争相传阅的对象。
沈识秋本来就怕生，见状，下意识往后退开半步，挨着陆星洲站着。
坐在沈识秋后面的是个娃娃脸的女生，瞧见沈识秋进来，她小心翼翼将试卷放回沈识秋桌上。
又低声和沈识秋道歉。
“对不起，我们就是好奇，所以看了下。”
害怕沈识秋多想，女孩忙不迭解释，“就只是看看，真的没做什么的。”
试卷完好无损躺在自己的课桌上。
沈识秋其实不在意自己的试卷被传阅，她只是还不习惯陌生人的靠近。
好在那女生是个自来熟，沈识秋不接话，她也不尴尬。
“数学最后一题那个定理，你之前学过吗？”
女生一脸的懊恼：“我翻遍整一本数学书都没找到。”
沈识秋没和人交流对话的经验。
闻言，第一时间就去看陆星洲的眼睛。
她手腕还被陆星洲紧紧攥在手心，少年捏捏女孩的手腕骨，轻声。
“秋秋还记得最后一题的附加题怎么做的吗？”
沈识秋轻轻点了点头，抽了自己的草稿纸将计算过程写在上面。
因为沈识秋突然的加入，所以柯文浩暂时成为陆星洲的后桌。
见沈识秋不善和人交流，还在中间打圆场，和现任同桌娃娃脸解释。
“秋秋就是怕生，过两天就好了，她以前也不和我说话的。”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那叫学霸。
而像沈识秋这种，光明正大在考场睡了一个多钟头还能考年级第一的，只能称作学神。
小孩子对成绩好的人有滤镜，对这种不用学习还能考第一的人就更有滤镜了。
恨不得连沈识秋一日三餐都打听出来，文具都要买同款。
“我昨晚特地买的笔记，学神同款，下回我考试肯定能进年级前一百！”
“你买笔记有什么用啊，又不能带进考场，看我买的笔！这个才有用！”
“有道理！我等会就去买！”
沈识秋头一回遇见这种阵仗，不知所措是正常。
但凡有人想要和自己搭话，沈识秋都会下意识看向陆星洲。
片刻后才慢悠悠将目光挪向来人。
一天时间下来，沈识秋也认得班上大半的人，也知道后桌的娃娃脸女生叫程雪。
临放学前程雪还塞给了沈识秋一块口香糖。
“我喜欢的柠檬味，你试试。”
沈识秋迟疑了下，眼底微不可闻掠过几丝惊慌，须臾方伸手接过：“谢、谢谢。”
沈识秋对所有零食都来之不拒。
唯独这块口香糖，从下午程雪塞给她到晚上做完作业，沈识秋都没动过半分。
只是将它放在笔盒的暗格。
起初陆星洲还以为沈识秋不喜欢，问了之后女孩却支支吾吾的。
陆星洲诧异扬眉：“……不喜欢？”
“没有。”
“那是为什么？”
沈识秋的状态明显不对，陆星洲佯装伸手去揭她笔盒。
“我正好想吃口香糖，要不你给我……”
“不行！”
陆星洲话音未落，沈识秋已经从他手下夺回笔盒，脱口而出。
她瞳孔微缩，背部稍稍弓起，像是一只突然炸毛的猫。
都这样了陆星洲要真没觉察出异样那还真是少根筋了。
他正色，少年坐直了身子，只一双眸子一瞬不瞬盯着沈识秋。
沈识秋抱着笔盒不松手，她眼尾低垂，半晌方轻声道。
“会有、会有蟑螂的。”
沈识秋的声音很轻，然而陆星洲还是清楚听见女孩声线的颤抖。
瞪圆的眼睛完全暴露了少年心底的惊诧。
一时之间，沈识秋从见到口香糖的惊慌和迟疑在这一瞬间完全有了答案。
陆星洲认得沈识秋说的那种口香糖，整蛊用的。
表面看和普通的口香糖无异，然而一抽出来里边却是一只仿真蟑螂。
陆星洲以前也和朋友一起玩过，然而那是朋友之间的玩笑。
而沈识秋的表情，明显不是。
“秋秋她……玩伴少。”
沈明诚无奈的眼神尚在脑海中。
陆星洲肩膀绷紧，良久才出声：“不会的。”
“而且，”陆星洲摸摸沈识秋的后脑勺，“我也不怕蟑螂。”
即便陆星洲再三保证自己不怕蟑螂。
然而他撕开口香糖的那一秒，沈识秋还是下意识将人往后一拽，继而才探头去看。
很普通的一块口香糖，上面什么也没有。
沈识秋眨眨眼，还是不放心，特意翻了个面，没发现异样后，终于稍稍松口气。
女孩一直抿着的唇角终于有了弧度：“好像是可以吃的。”
当然是可以吃的，毕竟陆星洲今天都见程雪吃了一整包了。
.
可能是有了那块口香糖，沈识秋对程雪的戒备心明显少了不少。
程雪本来就是个话唠，即使沈识秋不开口，她自己也能单独撑起一场对话。
“秋秋，我昨晚和我妈提起你了。”
陆星洲本来正低头做笔记，闻言，余光朝沈识秋方向一瞥，果不其然看见沈识秋突然坐直了身子。
是戒备的表现。
程雪还未觉，依旧自言自语。
“我妈说你要是她女儿，她肯定做梦都笑醒。”
“还让我问你，介不介意再多一个妈妈，她也想体验一下有个学霸女儿的感觉。”
这还是沈识秋第一次听见其他家长对自己不一样的评价。
经历最初的诧异之后，女孩眼底也有了一点点笑意。
第一回，沈识秋对程雪的聊天有了回应。
女孩眨眨眼，双眸带着孩童特有的纯粹和天真。
她小小声问。
“那个……你妈妈会同意女儿吃两个冰淇淋球吗？”
“会的话我就不介意。”
……
“——哈哈哈哈哈！”
两个冰淇淋球就能拐走的沈识秋不仅没能让江庭月产生危机感，反而还引起了哄堂大笑。
除了一旁的陆星洲，父母俩都笑弯了腰，半天也不见停。
沈识秋终于不乐意了，小手在桌上拍了拍。
女孩仰着小脸佯装威胁：“再笑我就离家出走了！”
可惜沈识秋的威胁不仅起不到半点效果，反而引起了父母新一轮的爆笑。
女儿难得有了新朋友，还收了人家不少零食。
礼尚往来，江庭月也收拾了点，让沈识秋带着给同学分。
时不时探头问：“秋秋，你们班上同学喜欢吃曲奇吗？妈妈周末给你做一点，你周一带过去。”
沈识秋坐在料理台边上的高脚凳上，一双眼睛眨得飞快。
“妈妈，他们喜欢吃生巧冰淇淋，我可以带一点去学校吗？”
江庭月当场将女儿美好的幻想摁灭在摇篮中：“你想都不要想。”
……
虽然没能吃到冰淇淋，不过能名正言顺将零食带来学校，沈识秋还是雀跃不少。
而且她也很喜欢现在的班级氛围。
沈识秋其实就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小孩。
只要不被人当异类，不会时不时被人投诉叫家长就行。
她从来都没奢求太多的。
三年级学业不比一年级轻松，英语都是三天一小测，五天一大测的。
沈识秋这种从小有事没事就和发财树念叨英文的人自然不怕，但是后桌的程雪就不一定了。
英语是程雪的弱项。
沈识秋从进教室开始，就听程雪一直在身后念叨。
合上笔记的最后一秒，程雪还不放心，她拍拍前桌沈识秋的肩膀。
“秋秋，手借我一下。”
沈识秋：“？”
一旁的陆星洲也跟着侧身，挑眉看人。
程雪完全没注意到前头两人几乎一致的动作，她双眸紧闭，嘴上还不忘神神叨叨。
“学神保佑我等会阅读能看懂。”
“听力错一两道就行了。”
“作文不要太难，最好是我看过的范文……”
沈识秋：“……”
陆星洲：“……”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临时抱佛脚就是用来形容此时的情形。
班上其他女生见状，也纷纷跟着效仿。
就连后排的柯文浩也跟着凑热闹，瘪着嘴委屈巴巴。
“秋秋，我也想要学神保佑，可以吗？”
可惜没等沈识秋开口答应，就先前边听见陆星洲轻飘飘落下一句：“不可以。”
柯文浩瞪圆了眼。
还没来得及反驳，沈识秋之前还搭在后桌的手指已经被陆星洲攥住。
少年不由分说帮女孩转了个身。
两人面对面坐着。
对上沈识秋一双懵懂茫然的眼睛，陆星洲倏地一怔，下意识松开手指。
只是还没等他完全松开，沈识秋却突然反手抓住人。
女孩眉眼弯弯笑了笑，她压低了声音凑近陆星洲道。
“哥哥，好运气我都给你留着呢。”
“你肯定能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