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幻清一曲弹罢,听门外有人叫好,知道是风国信的声音,便止了琴声。风国信年长夏幻清几岁,原任太仆寺少卿,因两家世代交好,彼此来往密切。二人一见面,风国信便开门见山的问夏幻清,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夏幻清笑笑说:“不愿做他想了,只希望普云他们能有所作为吧。”风国信却兴奋十足的说:“现下应该是个好机会,摄政王执政,总好过以前十倍了吧。”
夏幻清用手拨拉一下琴弦说:“能饮茶、能抚琴,富贵于我如浮云。我已无心其他,但兄长不同,如果还寄望于将来,兄长不妨尽心尽力去做,也是个施展的良机。”
风国信听他无意出来做事,也就不再提及,自己叹道:“如今心灰意冷者比比皆是,蔚云也变卖了家产,去了天津。”夏幻清淡淡一笑说:“兄长好生痴迷,蔚云此去天津,皈依耶-稣,从此心无旁骛,度化世人,我看也是好事”。风国信说:“话虽如此,但庙堂之上,人才凋零,大清越发艰难了。士林之内,有意于中兴大清的也是越来越少,贤弟想想,咱们再不上心,大清还能靠谁?”
夏幻清嘿嘿一笑说:“普云去了河间,青云去了咸阳,蔚云再去天津,偌大一个家,算是散了。大清又怎样,连亲兄弟都各自皈依,何况是八旗子弟,早晚也是树倒猢狲散,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去扶一片粪土上墙呢?”
风国信听他对大清充满失望,心道也难怪他如此,实在是老太后做的过份,以至他家破人亡,感慨的说:“贤弟灰心,有情可缘。但我风家不同,世受皇恩,必须为大清尽最后一份力。现下也正是好机会,老佛爷归西,此时趁机改革,倘能凝聚朝野之力,大清中兴或指日可待。”夏幻清知他前路艰难,但他一意尽忠,精神可嘉,便说:“兄长,非是小弟颓丧,兄长还需做好最坏的打算,不是说忠与不忠,而是大势所趋,挽狂澜于既倒,难呐!”风国信心中主意已定,誓死也要捍卫大清,坦然一笑说:“贤弟好意,愚兄心领了,但愚兄必须要为大清尽最后一丝力气,否则愧对祖宗啊!”幻清拱手说:“兄长着实让人佩服,能为心中理想尽力,便是好男儿。兄长真不失大丈夫气概,堪称一代豪杰,天下能舍生取义者寥寥?兄长却能够做到,小弟敬佩!”
风国信说:“贤弟过誉了。我风家虽有报效大清的心怀,却苦于能力有限,这么多年一直无功。是天意吗?还是祖宗不佑!只希望今后能够建功立业,为大清中兴效力。好了,贤弟已经远离是非,咱们不说这些了,不说了。”
因刚才听了夏幻清弹琴,风国信便想起一个人来,闲聊着对夏幻清说:“贤弟可知道,柳胤生了个外孙女,名叫柳之思,真是个好女孩!!我教她弹琴时,一点就透,有无师自通的天赋,虽然现在只有七岁,却不比我差多少。”夏幻清知道柳胤此人,乃是武官出身,名声倒也清廉,只是他禀赋有限,虽然几十年勤学不辍,却未闻柳胤有什么特殊才能,便说:“哦,想是柳家的小姐结了好姻缘,觅得佳婿,才生下这样的女儿吧。”
风国信点头说:“也许是这样。前几日柳胤五十五岁寿诞,邀请我前往,曾见了他两个儿子和其他几个孙辈,都是泛泛之流。只柳之思这个女孩大非寻常,生得粉雕玉琢,弹得一手好琴,唱得一腔好歌,是我生平未见的奇人!”夏幻清素来知道风国信说话最是可靠,便好奇的问:“兄长说说,那女孩还有什么稀奇之处。”风国信说:“别看柳之思只有七岁,四书却烂熟于心,五经也略通了,尤其是弹琴,不是我有意抬高那孩子,不用几年,她的境界必能超过贤弟。”
夏幻清听她说那女孩子只有七岁,暗想我的女儿也七岁了,如果不是要急着寻找于她们母女,我倒是可以去教柳胤的外孙女学琴,于是笑道:“世间有此奇才,那是最好,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代代相继,生生不息,这才是天道。只是这孩子天分如此之高,可千万不要耽误才好。”
“贤弟放心。”风国信说话这么久,嗓子有些干,喝了两口茶,继续说,“柳胤对他这个外孙女另眼相看,单独带在身边,且请了名师辅导,对她的培养,真是花了大心思。”夏幻清听后说:“此乃人之常情,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类拔萃呢。”风国信谈了一会儿教育孩子的事情,突然心生感慨,说道:“看那孩子如此之能,越发觉得一代新人要长起来,我们这代人也将老去。贤弟的琴曲,如不传承下去,也甚是可惜,那曲《鹤鸣》不如借我练练,我想把它传给柳之思。”夏幻清笑道:“这有何难,兄长只管拿去,如有合适的人来传承,正是我求之不得的美事。”
风国信看夏幻清独自生活已有八年,就问他:“贤弟今年才三十三岁,可否想过再娶?我可以…”夏幻清却打断了风国信,抱拳说道:“自与唐淑离散,这八年来,我虽是孤身一人,却觉得她时刻伴我左右。至于其它,兄长不必再提,我这里多谢兄长费心。”风国信知他对唐淑情深,不再多说。向他请教了两遍《鹤鸣》的曲子,二人又闲聊好一时,风国信才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