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霍天皱眉问道“她可说了什么?”
欧阳箬不急不缓下了一子,似笑非笑地望着楚霍天道“有,说了许多,她还讲了一个白梅的典故。臣妾都听得出神了。”
楚霍天疑惑问道“什么白梅的典故?”
欧阳箬素手执了白子,缓缓道“说是有个富商之女,才华横溢,姿容绝色,却偏偏在自家的梅林中,看上一个从席间偷偷溜出拿本书的武夫,只一眼,她拼死拼活就要嫁与他,即使做了妾室也甘愿。故事大约便是这样吧。皇上,你说那女子傻不傻。”
楚霍天呆了半晌,连棋也不会下了,回过神来尴尬道“是傻……朕当年就觉得奇怪……”
欧阳箬一叹,坐在他身边,扶平了他眉宇间的拧起的皱纹道“臣妾也不是为柳国夫人说话,只是皇上对待大皇子太过严厉了,即使他资质愚钝,可底下的人都是看着皇上的面色行事的。皇上这手中的一碗水可要端平呢……”
楚霍天这才点点头,无声地握了握她的手。
欧阳箬心中叹道,柳国夫人,我能帮你也就如此了,看你儿子的造化了,即使知道你在利用我……
可也许是为了那白梅林中固执的少女……她望着他,一颗心就这样丢在了风中,再也找不回来。
楚霍天听了欧阳箬的话,果然这月中又去了柳国夫人处几次,对大皇子虽说不是多加赞赏,起码是和言悦色了许多了。
柳国夫人高兴得几乎想落了泪,每每见了欧阳箬都是充满了真诚的感激之色。可是欧阳箬越发得体谦恭。
……
春天悄悄来了,雪也一日一日化了。仿佛在一夜之间,那树上都冒出了包着硬壳的苞叶。楚霍天下了一道圣喻,以示百官说道,选储君既不选长也不选嫡,只选贤者居之。
这下才把那波立储之风给彻底压了下来。
欧阳箬看着这寒冷的冬天终于过了,心里高兴,总算过了这一冬了,天还有些刺骨的凉意,她却已经有些按耐不住将去年的春衫要翻出来。
可翻来翻去,却没有翻到,只有一些薄衫。她望着一室的衣衫忽然怔怔,原来她到楚地之时是春末,自然是没有春衫。
她竟然忘记了,离那日华国城破竟过了一年有余。
心中涩涩,物是人非,物非人是。这一年竟然就这样过了。过得好快又似乎过了几辈子一般久。
宛蕙进来,禀报道“玉充华小主过来了。”欧阳箬神色恹恹,摆了摆手道“知道了。”说着便妆容未整便出去了。
玉充华李盈红已经怀了四月余的身孕,腹中突出,那衣服穿在身上都显得紧了。欧阳箬见她来,笑道“李妹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平日都是她过去看望她,她这亲自来找,倒是少见。
李盈红一笑,略略福了福坐下道“婢妾这次找姐姐真的是有事。”欧阳箬点头,便与她进了内室。
李盈红这才皱了眉头道“这回可棘手呢,我按姐姐教我的去给双亲说,他们就找上了徐妃娘娘的父亲,没想到倒也顺风顺水,一拍即和。可是这徐妃娘娘如今怎么出来?”
欧阳箬倒不急笑道“难道李妹妹的双亲就舍得下腹中孩子的前程?”
李盈红也不避讳笑道“不是舍得舍不得的话,只是那赵家一向与我们李家不合,这孩子就算是女的也万万不能给她。要是男的,更不能给她了。”
欧阳箬也不多问,点头道“原来是这话。我今日才明白。”
后来李盈红细细说了原由,欧阳箬一边静静听了,这才真正明白。原来楚国的世族之间的矛盾亦是很多的,比如皇帝封赏一家田地,分多分少,其他世族都红着眼看着的,再者,世族间暗地中圈地亦是十分盛行,常常是你家圈到我家地了,然后两家就为几块田地争斗不休。
李盈红家与皇后赵氏一族自来就是有些不搭调,如今李家出了一位小主,又怀了龙胎,自然是千万不肯将孩子给了赵家,为他们做嫁衣。再说万一生的是皇子,那凭李家的势力,很有可能一跃而上,超过赵氏一族。
欧阳箬这才明白,为何那日李盈红一明白皇后想将她的孩子过继在膝下之时,反应如此激烈。看来皇后也是急了,不然也不会不顾家族纷争矛盾,想去抢她的孩子。
“欧阳姐姐,你看这徐妃娘娘要出得冷宫,可如何办才好?”李盈红心直口快,只在一边催促欧阳箬快快想办法。
欧阳箬含笑道“哪里那么容易呢。是冷宫呢,她还犯了那么大的事,真的不是那么好办。”说着拨了拨茶盏的清茶,那茶叶在水中起伏不定,似人生一般。想要永远居在上位还真是不容易。
“那怎么办?姐姐看我都怀四个月了,她再不出来可不是糟糕了。”李盈红急道。
欧阳箬看着屋外渐渐融化的雪水,忽然道“又是一年春暖花开之时了,且忍一忍吧。这春寒料峭,还比隆冬时节更冷呢。”她说着,附耳在李盈红耳边细说几句。
李盈红听了连连点头,最后道“还是欧阳姐姐厉害,拿捏得十分准呢。”
欧阳箬笑道“别夸我了,只不过皇上虽然看起来不苟言笑,其实心最软了。只不过这件事帮你后,你可怎么报答姐姐我呢?”她最后一句说得漫不经心,似玩笑之话。
没想到李盈红却离座施了个大礼,她肃然道“姐姐放心,我李盈红是个爽快之人,今日姐姐这般帮我,若有来日,姐姐有事,妹妹定当尽力。”
欧阳箬赶忙将她扶起,笑叹道“都是玩笑话呢,妹妹当真做什么,只要妹妹好,我便是好。姐姐以后还要依靠妹妹呢。”
李盈红这才笑道“多的话我不说了,我得赶紧想法子将姐姐说的那法子给父母亲送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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