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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闲话榕树庭(1 / 1)

“呼啦”一下,眼前一条白影闪过,慕游飞身紧随其后。二人在屋檐上追逐,脚下瓦片,所过之处,皆纹丝未动。

待跳至墙外,慕游才发觉这又是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两只“蝉”,不是别人,正是半夜不睡觉,偷跑出来的慕云和旡泽;他是“黄雀”无疑了,只是那只“螳螂”带着面纱,他追了许久,也未认出是谁。

四人在湖边的榕树林里,你追我赶,不知过了多久,都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嘘嘘。

“喂,我说你们几个,坐下来聊会?这么追下去,天都要亮了。”

那穿白衣的“螳螂”躺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四个人各怀鬼胎,聚在了湖中心的榕树亭下。

慕游方才发觉,原来这一袭白衣,细胳膊细腿儿的“螳螂”,正是刚在国宴上见过,不知名姓的“三公主”。

风吹开她脸上的面纱,慕游望着他直出神。近处看,“三公主”身高竟然和他差不离儿,只是体态纤薄如纸,不胜其衣。

慕游回想起方才追逐的情景,心内窃笑道:

在这夜色朦胧的时候,偏穿一身素,这身素服挂在柴瘦如杆的身子上,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灵幡飘出来了呢!

“别藏了,不跟你们抢。”

“三公主”盯着慕云和旡泽,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嗓音低沉而慵懒。一袭女装的她,配这副倒仓的少男音,一时叫众人惊掉了下巴。

见慕游一脸诧异地望着他,“三公主”在慕游眼前晃晃手道:

“嗨,呆子!别看了!这两个人,是你带过来的吧!”

方才,老远就瞧见旡泽怀里揣着一团明晃晃的东西。眼看众人进了这榕树庭,旡泽依旧明目张胆的抱在身前,慕云见状,忙将那神秘之物一把夺过来,藏在身后。

想到这儿,慕游转头厉声呵斥道:

“今夜之事,是不是你们二人捣的鬼?”

慕云摇摇头,旡泽点点头,见慕游眉头轻皱,眼睛瞪的更大了。二人匆忙对视一眼,慕云点头如捣蒜,旡泽摇得头要断。

“哈哈,你们可真好玩儿!”

抱着手臂隔岸观火的“三公主”突然间乐得手舞足蹈。

“云妹!我说了多少遍了,进了宫,叫你看紧他,看紧他!

你倒好,还跟他一起胡闹!”

慕游一脸怒气的盯着旡泽的脸,嘴上却在说教着自己的妹妹。

“胡闹好哇!我也喜欢胡闹!

快给我讲讲,你们方才怎么整那婆娘来着?”

“三公主”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眸子滴溜溜地转。

“三公主,两个家眷年纪尚小,还请网开一面。”

慕游一脸阴郁地上前作揖道。

“别三公主三公主的叫,烦的很,我叫许相知!”

许相知将慕游从眼前推开,朝着慕云和旡泽的方向兴冲冲地走过去。

“三相知公主,还请息怒!”

慕游又挡在了许相知身前。

许相知再次将慕游推至一边,叹口气道:

“你可真扫兴,起开,我要听故事。”

慕游被他推搡的后退几步,只见许相知轻盈地跳上旡泽身旁的亭凳,爬过梁柱,踩着美人靠,钻到慕云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手里的东西抢了过来,摇头晃脑地道:

“许天香那样稀罕这件龙鳞,你们也巴巴地来抢,这里边儿一定有故事!”

慕游定睛一看,那明晃晃的玩意,可不正是天香殿失窃的宝贝,心里瞬间咯噔一下,他的好妹妹这下可闯下大祸了。

“你当真要听!”

旡泽站起身来,夺过龙鳞,仰起小脸,撅着嘴瞪着许相知。

“快讲,快讲!”

许相知抱着亭柱,出溜一下,在长凳上躺倒,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而后,从腰里摸出一包豌豆黄,塞一个在嘴里,一边鼓着腮帮子细咽慢嚼,一边满眼期待的望着旡泽。

视线相交,却发现旡泽也正眼巴巴地望着他手里的豌豆黄,便嘟嘟囔囔地道:

“你们也来点?”

旡泽忙上前抓了两块点心,分一块给一旁的慕云。

许相知瞟眼一旁无动于衷的慕游,向其伸了伸手,示意他想吃自己拿。慕游摇摇头,一本正经地道:

“我不喜甜食。”

许相知没好气地收回手,又朝嘴里塞了一个,含糊不清地催促道:

“哎哎!故事快开始吧!”

众人便同旡泽一起陷入那段回忆:

这副鳞甲,是属于旡泽的兄长,龙宫大太子旡焘的。

东海龙王旡夔,大太子旡焘,和二太子旡泽,属于旡氏龙族一脉。他们久居于东海之下的度朔山上,世世代代守护着东海中的万物生灵。

龙,在海里,本没有天敌,直到陵鱼的诞生,实实在在的威胁到了龙族的地位。

陵鱼又称美人鱼,人身鱼尾,雌鱼美貌,可化为美人,雄鱼丑陋,贪吃,凶恶。他们深谙龙性好淫,便以雌鱼为饵,美色当前,再庞大的猎物也手到擒来。

旡泽的兄长--旡焘,便是落入了“仙人跳”,被陵鱼所食。

可恶的是,陵鱼不仅分食了龙肉,还将旡焘的鳞甲剥下,披在身上,扮作旡焘的样子。

对于陵鱼来说,除了龙肉之外,最美味的莫过于人肉。它们常常潜伏在海岸上,暗中寻找新的猎物。

东海上游支流--帛河,对于女夷国来说,起到了天然护城河之用。花坞里的女子常来此处浣纱,浆洗,故而屡遭其害。

因其兄长旡焘样貌英俊,深得女子喜爱。贪吃的陵鱼,披着兄长的皮,将那些女子骗入水中,假意与那些女子欢好。中途便趁机一口将那些女子吞掉。

后来,愈来愈明目张胆,甚至跑到了岸上,去寻找目标

“讲到这儿,倒叫我想起慈姑给我讲过得,阿姐的故事。”

许相知打断了旡泽的回忆,若有所思地道。

“阿姐?是说二公主吗?”

慕游疑惑地道。

许相知摇摇头,道:

“不,是女夷的世子,我的大姐--许怀徵。”

说罢,许相知接着旡泽回忆中的故事讲下去:

那时,女夷大小花坞中,流传着一个恐怖的传言。

说是,每到梅雨时节,千万别出门,不然会被一只打伞的妖怪吃掉。

可那日,大姐跟阿母赌气吵架,偷跑了出去,天刚巧下着雨。

街上空无一人,透过雨中升腾起的白色雾气,一个一袭青衣,手执罗伞的男子,缓缓朝她走来。见她一个人在雨里哭泣,百般安抚,还说要送她回家。

也不知那妖怪路上给她灌了什么**汤,她一下子被那男子迷的神魂颠倒,还把那男子带到了王宫里。

一来二去的蜜里调油,听宫女们说,二人藏在牡丹园的花心里偷欢之时,被阿姆逮了个正着。

随即阿姆绑了那男子,准备切吧切吧跺了,给园子里的千年牡丹做花肥。

毕竟他们折腾了好几日,糟蹋坏了园中一支花冠参天蔽日的千年牡丹。

谁知道,那妖怪被国主用黑藤锁了,交到屠户手上,不出半日,那屠户战战兢兢地回话来说,那妖怪化成一股青烟跑了。

众人跑到屠户家去看,只留一件金光闪闪的龙鳞被楔在案板上,余下的,连根毛都没有。

大姐怀徵看到屠户送来的龙鳞,以为心爱的人被扒了皮,怨恨阿母这样残暴,大闹一场,毫无征兆地离家出走,至今未归。

阿母则一口咬定,是东海龙王报复自己,绑走了自己的大女儿。

“所以,这就是你阿母,死活不肯将我兄长的鳞甲归还我龙族的原因?”

旡泽听罢,哭笑不得问。

许相知点点头道:

“大抵是这样。”

旡泽一下子从长凳上窜起来,气鼓鼓地道:

“简直血口喷人,我们龙族哪个认识什么“许怀徵”?”

“哎!那婆娘,蛮横惯了。”

许相知挠挠头道。

慕云思索良久,疑惑地道:

“既是这样,你们龙族做什么不把陵鱼赶出东海。”

旡泽一拳头砸在亭柱上,咬牙切齿地道:

“我巴不得将它们碎尸万段,只是父王不肯。

他只说,牡丹花下死,是兄长咎由自取。

“那就由着这些精怪伤人不成?”

慕游站起身左右踱着步子道。

旡泽看着慕游忿忿不平的样子,靠着柱子坐下,道:

“常言道,一物降一物,自有司幽国那帮修士治它。”

“修士不是不食荤腥么”

慕云问。

“钓回去,许不见得为了吃。”

许相知猜测道。

旡泽眯着眼睛点点头,道:

“没错,陵鱼全身是宝。

可织绡成丝,可洒泪成珠,还可凝脂成烛。

就算死了,尸体倒挂海底,皎若明镜,锋利如刀。

这“美人刀”,可是术士修炼的上乘法宝。”

“啧啧啧,可怜哪!”

许相知摇摇头,砸砸嘴道。

“可怜?我兄长就不可怜?”

旡泽瞬间炸毛。

“都可怜,都可怜!对了,你们还没说,方才在天香殿里,是如何吓唬那婆娘来的呢!”

许相知见旡泽的暴脾气又露出苗头,忙机灵地转移话题。

“无非就是我扮作我哥的鬼魂,吓唬她咯!

心里有鬼的人哪,最好吓唬!”

旡泽瞬间开心地咧着嘴笑了。

无意间对上慕游略带责备的眼神,忙把慕云护在身后,对着慕游嚷着:

“哥哥他只是负责把许天香从梦里引到殿中,后面的不关她的事。所以,你有气冲我来,不许凶他!”

“哦?慕云竟有这样的本事?有趣,有趣!”

许相知拍拍手夸赞道。

慕游见他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正欢,自己一句嘴都插不进去。不合时宜地问道:

“相知公主,为何如此讨厌自己的娘亲?”

许相知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无视他,揽过慕云和旡泽的脖子道:

“你们放心,我呢,是不会告发你们的!

看在你们今天捉弄那婆娘的份上,

你们这两个朋友了,我许相知交定了!”

慕游在许相知面前晃来晃去,还用手指指自己,示意还有他在。

许相知径直用肩膀将他撞开,大步流星的走远。

临了,抛下一句:

“趁天还没亮,你们还不赶紧回去!可别被人逮住。”

三人如梦初醒,作鸟兽散。

翌日,慕游一大早便前去市舶司主持验货,择选花品。

待忙过一阵子,折返住处时,途径一处甲山,隐隐听得有人呜呜咽咽,似有悲泣之声。

他便以为又是旡泽捣鬼,蹑手蹑脚地循声而去,欲逮个正着。

透过甲山缝隙,却瞧见一姑子,正低头焚烧冥纸,她一手捏着手帕拭泪,一手搅动着火堆。

火光忽明忽暗的照在她的脸上,待慕游观望良久,大喜过望,拍手道:

“真是踏破铁鞋污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眼前的女子形容相貌,都和他在司命府皮肉司,看到的白慈的画皮模样无异,只是略显老态。

“谁在那里?”

慕游的动静,惊动了姑子。

他便径直走进甲山洞里,开门见山地问道:

“道长,在这里偷偷祭奠的,可是典衡?”

“你是谁?贫道不认识什么竖啊横啊的!”

那姑子踩灭火堆,扭身要走。

“你不认得他?我可认得你!司幽国国主--白醇厚之女白慈!”

慕游立刻拆穿了对方的底细,想要留住她。

只见白慈一脸木然地道:

“说笑了,贫道是一个出家人,哪有施主说的那么尊贵。”

“既是出家人,又怎会有牵挂的亡魂;即是出家人,本应离群索居才对,怎会出现在这好进难难出的王宫里!”

慕游提着脚尖在死灰复燃的火星子上拧了拧,幽幽地反问道。

“请问施主来意?”

姑子急了。

慕游也不再同她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道:

“我不过想听听典衡是死是活,身处何地。”

“十里八乡,放眼望去,遍地的白娘娘庙,烧的烧,砸的砸!她的传说,不知道被编了多少浓词艳曲,在世间传的沸沸扬扬。施主又何必明知故问!”

姑子一脸淡然地说道。

“你是说,白玘真如传言中所说,伙同奸夫杀了典衡?”

慕游不死心,仍要姑子亲口承认才作罢。

没想到,姑子趁机捡起地上的浮尘,借着拍灰的空当,将慕游赶出洞去。

罢了,作了个揖,道:

“贫道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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