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炮是十四块六,盐是五块,本子十二本六块,卫生纸两块,饼干三斤九块,一共是三十六块六!好了,拿三十六块钱算了,六毛不要了!”

“好,给钱!”高子成递给了她五十块钱。

女人接过笑道:“好,找你十四,给,十四块钱。”

高子成接过钱,接过饼干和本子递给丁超:“来,你提着这两袋。”

女人笑道:“你是什么地方的人呀?”

“安徽的。”

“安徽的?跑这么远呀!”女人盯着他。

“是的,我们走了。”他提起炮转过身和丁超走了。

“以后买东西就来吧,啊?”女人冲他叫道。

“好。”高子成转身点了下头。

出了庄下坡时,丁超说:“叔,你给我们的野猪肉太多了,给俺姥家送了些。”

“行呀,吃不完给亲戚一点也中。”

“他们没吃过,我妈让送一点儿。我们以前过年,我姥都让俺舅给俺家送点儿肉。”

“是的,亲戚之间就得互相帮忙,何况是姥姥家呢?姥姥家的人就和你们自己人一样亲,姥姥就好比你奶奶一样,有东西就得想着他们。”高子成温和地笑道。

走了一阵高子成说:“丁超,以后可别再对别人说打野猪的事儿了,我不喜欢说话,别人问时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你看刚才。”

丁超笑着低下头说:“好,刚才我也不知咋的,顺口就说出来了!”

“以后别那样了?”

“中。”

过了小河沟后,丁超问:“叔,今天已是十五了,年马上过完了,你咋买这么多炮呀?”

“十五是元宵节,得使劲放炮,你喜欢放烟花暴竹吗?”

“喜欢。”

“我也是。”

高子成默默叹了口气,扭头向远山望去。儿子最喜欢过年时放炮了,放炮时的情景出现在他面前,可他没本事,每年只能给儿子买上一点儿小炮,连烟花也没舍得买过一次。

“哎,丁超,放过烟花吗?”

“没有,太贵。”

“刚才她小店里没有,有的话给你买一个!”

“嘿嘿,我不要!”

“咋了,不喜欢呀?”

“喜欢,不过我不要你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俺妈也不允许我要!”

“你挺听话的,没事帮你妈揉一下腿,劝她多活动活动,你妈有可能不扶东西也可以走路。”

“你说的那个事儿是真的吗?那个老太婆真的跑好了腿呀?”

“是的,都上报纸了,你也让你妈不断的锻炼吧?”

“好!”丁超高兴级了。

“丁超,你猜我买这些本子干什么?”

丁超看了他一下笑道:“猜不出来,你也不写字!”

“丁超呀,好了,咱站这儿站会儿吧,一会儿我得回去了。”

“回去干什么,你不是说在我家吃完饭再回去的吗?”

“我不在你家吃饭了,我得回去刨药材了。”

“上我家吃了饭再走吧,我妈我爷天天说让你上家吃一顿饭呢!”

“不了,丁超,其实这些本子是给你和你姐买的,知我为什么给你们买本子吗?因为我听说有人帮你们上学后很感动,我虽然像个讨饭的,也讨过几个月饭,但现在我刨药,多少也卖几个钱,我虽然没有力帮你们上学,可是买个个本子还是可以的,我想向人家学习一下,我帮不了你们大忙,就给你们买几个本子吧,希望你们好好学习,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们买。”

“叔,我不要你的本子,早知是给我们买本子,我就不要你买了!给!”丁超忙摆手摇头叫道,并把本子给他,饼干也给他递过。

高子成推住他的手笑道:“为什么不要本子呀?”

丁超把手一推说:“我们不要,俺妈不让要人家的东西!”

“这个几本子算什么呀,人家不认识你们,不还帮你们吗,快拿好!”

“反正我不要,肯定俺妈不让要!”

“你真傻,这可是帮你和你姐姐上学的,你妈怎么会不让要呢,记住,以后不管谁给什么,只要是上学的东西,都要,上学是大事!”

丁超低下了头,泪在眼里直转。

高子成看了他一阵温和地说:“来,把东西都先放草窝里,我把卫生纸拿出来。”他先蹲下了身。

丁超也低着头蹲了下去,把袋子放到了草丛中。

高子成把两卷卫纸拿出来放到一边,把炮分出来一半,放入了装本子的袋里。

他说:“你不是喜欢放炮吗,我买的太多了,放不完,给你一些,回去今晚上好好玩儿吧!”

丁超忙说:“不,叔,我不要,你别……”

“哎呀,没事儿,鞭炮有啥?回去好好痛快地玩一下吧!”

“叔,我不要,真不要!”

“啥不要呀,不要也得要!”

“叔……”丁超上翻眼看了高子成一下低声说,“要不你少给我点儿吧,你再拿出来一些。”

“不拿了,就这些!还有这两袋饼干,回去给你婶儿的小孩儿一袋,你们自己留一袋,和爷爷奶奶你们几个吃,好了,我走了!”高子成说完提着东西快步走了。

“子成叔,我不要!”

高子成没有回头:“好了,回去吧!”

“……”丁超站着看了高子成好一阵,才提起东西回了家。

丁超进了院,爷爷看他低着头抱了些本子什么的,莫名其妙地问:“丁超,你这是弄的啥,你那个叔呢?”

丁超看了爷爷一眼说:“我让他来,他非要走,他走了。”

王兰枝在屋里听见了,她停止了揉腿叫道:“小超,你叔呢,你咋让他走了?”

“我不让他走,他非要走!”

“走了算了,那人认真得很,丁超也拉不住他的!哎,丁超,你这些东西咋弄的呀,也是人家给你买的呀?”爷爷问。

王兰枝一听还有东西忙叫道:“丁超,上屋里来!”

丁超忙低着头来到了妈妈的床前。

王兰枝一看叫道:“丁超,咋回事?”

丁超低声说:“我不要,,他非要给。”

爷爷也跟了进来:“你这孩子呀,咋能让人家买这么多东西呢?”

“不是我让他买的,他自己要买的!”

王兰枝厉声说:“去,给人家送回去!”

丁超泪下来了,他看了妈妈一眼说:“他也没说,他没吭声买的,刚才走到场边时,他才说给我和我姐买的本子,炮是他自己的,他给我分一点儿,然后扔下就走了!”

“你傻呀,他一个人买本子干啥?”

“……”丁超抽咽着。

“站着干啥?还不快去追人家?”

丁超刚要走,爷爷说:“好了,别追了,你这孩子呀,你妈天天教你不要要人家的东西,你还是不听。”

“爹,叫他给人家送去吧,人家是外地的,咱不能再要人家的东西了!”

“算了,别送了,给人家送回去有什么用,他要这么多本子干啥?人家这也是一片好意,其它东西咱不该要,这本子要了也中,叫小孩上学用,人家也是一片好心,这也用不了多少钱,好了,放里边箱子上吧。”

“爹。”

“算了,以后咱注意点儿就行了,丁超,以后他再买可别要了?”

“中。”

“唉,这个人看着挺老实,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呀,咱以后对他好点儿就是了!”

“咱拿啥对人家好呀?”

“拿啥,拿他缺的呀?他缺馍吃,咱抽空给他送一两回馍不就行了?”

“……”王兰枝不吭声了。

丁超说:“爷,妈,那饼干他让给小文送一袋。”

老头笑了下说:“看看,他这人想得可周到了,连小孩也想着呢?好,给他拿过去吧,我也想着给小文一些呢?”

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丁姗回来了,一进院就大声叫道:“还有饭吗?饿死我了!”

奶奶从屋里出来瞪了她一眼说:“没有了!”

“我不相信!”丁姗做了个鬼脸,说完跑进了灶房。

锅里,饺子在箅子上正冒着热气。

“哼,骗我!饿坏了,赶紧吃!”她忙捏了一个塞在嘴里吃了起来。

奶奶跟过来说道:“凉不凉?”

“不凉,挺热的!”她又捏了一个填进嘴里。

“不凉?我都烧了两次火了,要不是早凉了!”

“我说怎么这么热,还是奶奶你好!”

“也不洗手,别吃了,这么大人了不知道干净!”

“我洗手!”丁姗忙在一边的菜盆里随便洗了下,“啊,好凉!”

“后锅里有热水不会舀点儿?”

“算了,洗过了,我饿坏了!”她又吃了起来。

“看你明年还去不!”

丁姗口里含着饺子说:“去!”

“去了就不给你留饭吃了!”

“不留我自己回来做!嘿嘿!”

丁姗吃饱后跑进了堂屋,进门就叫道:“妈,我回来了!”

王兰枝说:“不用说我就知道你回来了,你和你奶吵半天了我会听不见?”

“谁和她吵了,我一回来她就唠叨我!”

“你奶老了,她是关心你们,以后可别和你奶你爷那么高的嗓门了,啊?”

“知道了,我又不是和她真吵,是和她闹着玩的,她不会生气的!”

“你知道你奶不生气呀?自从你爸死后,你奶你爷明显老多了,他们现在的心都在你和小超身上,要不是你们俩,他们早倒下了,以后得对他们好点儿!”

“知道了,妈。”丁姗温顺地抓住了妈妈的手。

“哎,妈,哪来这么多本子呀?咦,还有这么多炮,咦,还有饼干?我吃个!”丁姗扭头时年看见了箱子上的东西,忙过去捏了一个饼干放入口中。

“你那个高叔给丁超买的!”

“高子成买的?他……他来了?”

“上午他买东西时拐咱家坐会儿。”

“他咋来了?”

“他是让丁超给他领路去王岗,回来买了这些东西。”

“他咋这么舍得呀?这饼干真好吃,我再吃几个,妈,我也给你拿几个?”

“我尝过了,你也少吃几个,都只尝一下,还没吃呢?”

“好,我再吃两个,你吃一个!”说完她递给了妈妈一个。

王兰枝接过放入口中说:“好了,别再吃了!”

这时奶奶在西屋叫道:“丁姗,来帮我包饺子!”

“去吧,你帮你奶包饺子吧!”

“中!”丁姗跑了出去。

丁超和爷爷放羊回来了,刚把羊赶进羊圈,丁姗就跑了出来,她冲还没转过身的丁超叫道:“丁超,高子成给你买的本子得给我一半儿!”

丁超还没开口,妈妈在屋里叫道:“你这死闰女,站院里叫啥了,咋又叫人家的名字了?”

丁姗忙笑道:“好好,我不叫了!哎,丁超,那本儿咱俩用吧?”

丁超说:“他就是给咱俩买的!”

“真的?咱妈刚才还说给你买的呢,她老向着你!”

爷爷笑道:“你妈故意吓你的,,本子你们俩用!”

“那好,我去烧锅!”丁姗跑进了西屋。

爷爷对丁超说:“丁超,去把做的灯∵拿出来,开始点灯!“

“好!”丁超笑着就往灶房跑。

“记住,多倒点儿菜油,倒满!”

奶奶叫道:“你这死老头子,你疯了,天还不黑点啥灯呀,连饭还没做好呢?”

老头笑道:“我没疯,今儿高兴,早点看灯!”

“大伯,咋这么高兴呀?”这时林柱抱着儿子过来了。

老头转身看了侄子一眼笑道:“谁知道咋了,今儿我觉得格外高兴,下来小文,看你大哥点灯!”

小文乐得往下挣,林柱把儿子放下笑道:“好,看你大哥点灯,看你大爷爷乐的!”

丁超点燃两只萝卜做的灯端了出来。

爷爷分咐道:“先放堂屋门口两边,再放堂屋桌子上!”

林柱说:“大伯,你高兴,是因为高子成给丁超他俩买了本子了吧?还有炮,饼干,你是看丁超高兴你才高兴的!”

“哎,就是这个理儿,丁超今儿高兴得很,拿着本子和炮是爱不释手,去放羊时他还有劲得很,又蹦又跳的,牛羊还没放饱他就想让回来!他就想着人家给他买的本子和炮了,饼干都不想吃!”

丁姗在屋里叫道:“看把俺爷美的,饼干不吃我替他吃!”

奶奶叫道:“就你死闰女嘴馋!”

老头弯下腰冲小文笑道:“小文,吃饼干了吗?”

“吃了。”

“好吃吗?”

“好吃。”

林柱说:“这个高子成这次咋这么大方呀,舍得花钱买这么多东西!”

老头道:“这家伙人真不错,给咱那么多肉,这正过年的,也知道买些东西,还向人家学,给他俩买了些本子,会办事!”

“是的,看他现在比以前强了不少!”

丁超把最后一个灯放到了羊圈门前后,忙过来蹲到了小文跟前叫道:“走,看灯去!”他弯起腰扯住了小文。

小文松开爸爸的手跟着丁超向门口跑去。

王兰枝在屋里叫道:“小文来了,快过来,大娘给你饼干吃!”

“走,咱吃饼干去!”丁超扯着进了屋。

丁林柱忙也向屋里跑去,进了屋叫道:“他口袋里还有呢,不让他吃了!”

“怎么不让吃呀,丁超,给小文拿!”王兰枝叫道。

林柱进了里边:“嫂子,他口袋里还有几个呢?让小超吃吧!”

“不行,他口袋里是他的,虽然一样,但得让小文吃几个俺的,丁超,给小文拿几个!”

林柱拉住了超说:“来我拿,拿一个就行了!”他忙去拿。

“林柱,多拿几个!”

“就一个吧,哄他一下就行了!”林柱拿了一个,其实里边也没几个了。

“看你爸,好,就尝大娘家的一个吧!”

“好了,放炮吃饺子!”丁姗在灶前站起来叫道。

之后她忙跑出来叫道:“小文,吃饺子了!”

王兰枝说:“小文,快,你大姐叫你吃饺子呢?”

这时丁姗看见了羊圈门前的萝卜灯,她跑过去叫道:“嘿,羊圈门前也点灯呀?”

“点!今年哪儿都点!”爷爷笑道。

“爷爷,我看你是今年有野猪肉吃了,高兴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了,连羊圈也点了灯!”丁姗笑着看着爷爷。

爷爷笑道:“是呀,爷爷就是高兴,不光高兴有野猪肉吃,更高兴你们姐弟俩又上学了!”

丁姗笑了下,转过身跑向刚扯出门的小文。

她上前抱起他叫道:“走,吃饺子去!”

奶奶站到门口叫道:“好了,小文的盛好了,过来吃吧?”

丁林柱笑道:好了丁姗,把小文给我吧,俺家也快下饺子了,我出来时就包好了,儿子,我们也该回去吃饺子啰!”

“回去啥呀,在这儿吃吧!”大伯道。

“别回去了林柱,在这儿吃点儿吧!”王兰枝在屋里叫道。

“不了,下的多,不回去又剩下了!”他去抱小文。

丁姗闪了下说:“让小文在这儿吃吧?”

“噼叭,叭噼叭……”丁姗话刚落,东边一阵炮声传来,丁林柱叫道:“好好,快给我小文,饺子已下好了,你二爷正放鞭炮呢?”

“好,回去吧,看你爸多烦人!”丁姗只好把小文给了三叔。

丁林柱笑道:“好,你们也开始放炮吧吃饭吧,一会儿吃了饺子我们再过来!”

“小文,吃饺子了!”这时玉秀也过来了。

丁姗忙叫道:“俺的也下好了,已给小文盛好了,俺三叔非要回去吃,把小文也抱走!”

“俺刚才就下好了,没听见炮响呀,我就是过来叫他们吃饭的,好了,你们快放炮吃吧,叫他俩回去吃,吃了再过来玩!”

“走吧!走吧!你也烦人!丁超,拿炮!”

玉秀笑道:“你这死闰女!好,快放炮吧!“他们笑着走了。

丁超问爷爷:“爷爷,放啥样儿的炮呀?”

“当然放最长的了,快去吧!”

丁超跑进屋拿出了五百的炮。

爷爷吩咐道:“把炮伸开绑到那长棍上!”

丁超忙从一边拿过木棍把炮拴在了上边。

丁姗叫道:“你举好,我去拿火柴!”忙跑进了屋。

丁姗划着火柴慢慢去点,引线刚一冒火花,她忙抱着头跑向一边。“噼叭”炮响了起来,丁姗松开手笑着跑过去:“来,咱俩举着!”

两上孩子沉浸在欢快之中。

天渐渐的变暖了,高子成松了口气,害冷的天气总算熬过去了。整个冬天可把他害苦了,每天晚上抱着膝盖钻进草堆里,虽也撑得过去,但紧缩肌肉哆嗦的那个味道也不好受。

出门人怕雨,不过老天总算有眼,一开春就风和日丽,几乎没下过雨,甚至连阴天也少见,比去年还少雨。

高子成暗自庆幸,天天拼命的采药,房前房后到处晒满了药,棚里棚外堆满了干药材,整个春天他竟然收了两千多元,而且还有不少没干透的药材没卖。

外边人家的麦子收完后,高子成又采了一个多月药,天变了,进入了雨季。

今年的雨似乎特别多,好象要把整个春天没下的雨,都一起下了一样,已下了近十天了,没有停的意思,而且雨特别大,白茫茫的一直下,山沟里的溪流不存在了,变成了洪流,不少小树只露出了大半截树头。

高子成很发愁,他那些没晒干的药材,都在霉变,而且棚里并没预备多少干柴草,现在已经没有柴禾烧了。

高子成不时的站门口看天,希望天快点晴,回答他的只有哗哗的雨水声。

“他妈的,这鬼天气!”他骂了一声转回了身。

高子成从里间掀开被子,自铺上抓起了一把干草,他放到灶前拿火机去点,点着后小心地放入灶内,把劈好的树棍轻轻放到上学小心地吹着,吹了一阵,灶里才慢慢着了起来。

几天后,睡觉的干草已快用完了,而柴棚里已没了备用的柴禾。

高子成在柴棚里看了一下,蹲下身去,把地上那些湿碎枝叶集中了一下,但还不够做一顿饭,而且很湿,不能点得着。高子成看了一阵,还是双手挟起跑回了屋。

他着一点点湿柴发呆,呆了一阵后,又进入里间抓出了一把干草,望着地上的碎湿柴苦笑道:“这天真想要我的好看呀,算了,折棚吧!”

他放下干草拿起斧子,看了一下中间的木墙,用斧子砍断山藤,抽出两根木棍,放下木棍劈了起来。木棍很好砍很好劈,上边全是虫蛀的洞。

高子成用斧子把两根木棍砍劈碎后,引火做饭。就这样,他又凑合了几天,每天只吃两顿饭,水煮干菜或他种的菜。

铺子上的干草被引火用完了,铺上只剩下一张野猪皮和混子皮铺垫着。

肚子“咕咕”地叫,高子成看了一下屋棚里边,干草已没一根了,中间的木墙也拆得只剩下四五根了,小门也早被烧了。

“这天咋回事呀,下他妈的半月多了还在下,真想灭我呀?”

高子成哪里知道,这场雨可是全国性的,不少地方已发了洪水了,长江都告急了。

他又拆了两根木棍,之后用斧子劈得更碎。

柴禾是备好了,不能光吃干菜,吃些蔬菜补充一下营养吧。

高子成披了个袋子赤脚跑了出去。当他跑到菜地时,一看傻眼了,本来菜就不多了,现在整个菜地都被野猪毁了,已被翻了一遍,黄瓜 南瓜 豆角全被野猪扯得乱七八糟,豆角秧被嚼吃了不少,苋菜更是一根没有了,更可惜的是他的一小片玉米也被野猪毁了,那可是他在外边,捡人家扔的玉米苗回来辛苦栽活的。

挡雨的袋子从头上慢慢滑落了下来,高子成慢慢蹲了下去,雨水“哗哗”地淋在他身上。

他怔怔看了一阵子,走进地中重新栽植那些还没被吃掉的蔬菜,他半跪着忙碌着,等他把拱扯掉的一些蔬菜埋在泥中之后,他已成了一个泥人了,他直起腰来又看了一下狼藉的地,走了出来。

这是一群野猪毁的,雨中的蹄印有大有小。

他后悔这些天自己偷懒,一次暴竹也没有放过,竟招来了野猪,但现在懊悔也有什么用?

他叹了口气往院里走来,走到院门口时打了个喷嚏。

回到门口,高子成用盆里的水冲洗了一下身上的泥,把脸也洗了一下,进屋擦去浑身的水,之后又打了两个喷嚏,感到有点儿冷。别着凉了,得穿上衣服,他忙换上了干衣服,之后躺在混子皮上靠着被子睡去。

当高子成一觉醒来时,天已快黑了,他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他感到浑身很困,而且怕冷,随即“啊嚏”又打了个喷嚏。

可能要感冒,算了,不吃东西了,烧火太难。他顶住门掀开蚊帐钻被子里捂着睡了。

高子成迷迷糊糊睡着,半夜时感到很冷,他往下钻了下盖住了头,但身体越来越难受,浑身困得厉害,头还很疼,他缩成一团有点儿抖。

看来真感冒了,不能再撑了,他摸着坐起来点亮了蜡烛,之后站起来找药,把药袋子取下来之后,里边还有感冒药,感冒药还有六粒,他忙抠出两粒,又倒了两粒消炎药站起来去舀了凉水送下,之后找出两枚暴竹开了门点着扔了出去,“叭叭”两声之后,他吹灭蜡烛捂头躺下了。

药,并没有令高子成好转,他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不行,得想法吃饱肚子,治好感冒。

高子成仔细细看了小屋一下,忽然盯着装衣服的袋子,他过去弯腰提起袋子倒出了衣服,之后把衣服放在了一边。

高子成回过身去案板上拿过匕首,之后把蛇皮袋子割成了条。他往锅添了些水,从盆里捞出了些泡的干菜放入锅内,之后拿起割好的袋子条小心点着,放在了小干柴上,融化的塑料水燃烧着滴淌到了柴上,过了一会儿柴禾慢慢着了起来,高子成又加了些更小的木屑放到了火上,不久火就这样引燃起来,他出了口气。

烧着火,肚子里“咕咕”地叫着,等到锅开后,高子成忙撒了点盐盛着吃了起来。

他太饿了,一口气吃过之后,又舀了些汤水送下了药,直到这时他才觉得舒服了些,他又和着衣服躺下了。

两三次的药很快吃完了,病没好,高子成想下,把包干菜的薄膜割下一块,然后披上出了小院。

河里洪水哗哗呼叫着向下冲去,高子成顺河边向上走。河边有不少野菊,高子成边走边扯,扯过一把野菊后,又在山坡上找了些紫苏才回来,然后他把野菊和紫苏放入锅内加水,又用塑料点火引燃柴禾,熬起草药。熬了一阵后,他又把泡的干菜放入锅中一些,就这样,省柴省火又治病止饿的“药膳”做好了。

吃过了“药膳”后,高子成又和衣服躺下了,不久又开始操心起野猪来,他怕野猪再去把他又种好的一点蔬菜再毁了。

外边的雨似乎小了不少,高子成希望快点雨停。

这时外边忽然呼隆隆一阵响,高子成一惊,怎么回事?他忙坐了起来细听。

外边已没了声音,只有轻微的雨声,看来不是野猪拱进院了。

可是什么响呢?他点了蜡站了起来,摸了两个暴竹开门到门口举蜡四望。忽然他看见烟筒倒了,怪不得有石头响,石头和泥砌的东西,被雨水淋了这么多天怎么会不倒?

高子成摇了下头,真是天想灭自己呀。

他站了一阵后把暴竹点燃甩到了空中。

回屋躺迷迷糊糊地躺了很久,估摸着已半夜了,他摸黑坐了起来,点亮蜡烛取了两个暴竹开了门。

外边雨已不下了,他很高兴,回身把蜡烛放一边台上,去灶前拿起火机出去了。

高子成站院里望了一阵子灰白的天空,点着一个暴竹使劲向空中抛去,暴竹响过后,他出院来到菜地边,打了两个喷嚏后,点响了第二个暴竹。

雨并没有停,第二天早上,高子成正煮着草药时,又开始下了起来,他皱着眉到门口看了下,又沮丧地坐到了灶前。

几天来,感冒不见好转,而且越来越厉害,不但身上怕冷,浑身酸疼,喉咙也疼,草药好象一点作用也起不了了。

看来得出山看医生了,他嘴上已起了水泡。

第二天,高子成右药棚里望着已霉变的药材,心中隐隐作痛。

算了,命都顾不上了,还心痛这些药材干什么?他披上薄膜拴上院门向山下走去。

河中的水早已超过了往年河床中的水印,不少树都淹得只剩下了树梢。高子成顺河边向竹林走来,过了竹林,他望着湍急的水流,觉得很难过去。

水不但急,又深又宽,树都冲倒了,自己病了好几天了,已没有一点力气,外边还有几道河,这里的水已这么急了,如到丁湾前,山里的水都集中在那条大河中,肯定过不去了。

高子成在在山坡上站了一阵后,感到冷得更厉害,不能再拖时间了,过不去就绕远点儿。他起身向山顶爬去,到了山顶向西而去。

他必须绕道才能出山。

不要说高子成山里边受难,就是所有雨区的老百姓都怨言百出,首先是没有了干柴禾烧,接着又没了面吃。

雨已下了二十几天了,谁家会有多少备用的米面和干柴禾?平原人还好一些,可山里人就苦了不少。

山里到处是洪流,想出山都难。

不过天没绝人之路,没面粉吃可以想办法,老百姓有麦子、豆子,还有玉米,可以煮玉米煮麦子,煮豆子吃。干柴虽不多,还有喂牛羊用的草垛,麦秸可以烧,所以虽日子难过,还过得下去。

刘玉秀,丁林柱两口子天天抱着儿子去大伯家玩,玩的时候都常提高子成。

今天他们又到了大伯家,刚到玉秀就笑着叫道:“兰枝嫂子,林柱真像个小孩子,这么大人了,还天天嫌做的饭稀,嫌烙的馍不好吃,嫂子,天都下一二十天了,吃没吃烧没烧的,谁家大人还挑饭呀?”

丁姗叫道:“哟,俺林柱叔又挑饭了?”

丁林柱冲老婆道:“谁挑饭了,发几句牢骚就不行呀?”

丁姗叫道:“三叔,你也不用挑饭,再等几天,你连汤面条,连烙馍也吃不上了!也得吃煮的麦子,就像俺林国叔和犟筋叔他俩一样!”

林柱笑道:“丁姗,再等几天,你不也少不了吃煮麦子吗?你家的面也不多了!”

玉秀笑道:“咱两家上次一起打的面,人口又一样多,面还不剩的一样呀?”

丁姗笑道:“面多少都没什么,关键是俺家的人,都不像有些人那样挑饭!”

“嘿嘿嘿!死闰女!”林柱笑了。

王兰枝笑了下叫道:“丁姗,你别老和你三叔没大没小的!”

“谁和他没大没小了?他不就挑饭吗?”

“你这闰女,你婶儿说中,你可不能乱说!”

玉秀笑道:“嫂子,叫丁姗说吧,她只要不骂她三叔就行,她的嘴你也说不过她!”

林柱也笑道:“是呀,丁姗嘴这么厉害,她随谁呢?俺祥哥和你嘴都不厉害呀?”

丁姗笑道:“我谁也不随,随我自己!”

妈妈叫道:“丁姗,你都十六七岁了,成大人了,再这样人家会笑话的!”

“谁敢笑话我可不依他!”

笑过后,玉秀摆了下手正色地说:“哎,你们以后都别说丁姗那么大了,她正上学,才上初中,大了不好看,再说丁姗虽然虚岁十六了,但她人长得单薄,虽个子不低,顶多像十四五岁的人,说她太大,人家会笑话她!”

林柱也笑道:“对,以后不能再说她大了,传到学校不好看!”

王兰枝笑了下,边揉腿边向门外看,她说:“这老天真是没完没了,天天使劲的下,再下十天人就活不成了!”

玉秀也望着门外:“那它要下谁有啥办法?”

王兰枝说:“雨下边么长时间了,咱都没办法吃饭了,不知山里那个采药的怎么样了?”

林柱说:“他可能比咱强吧!这天对他正适合,反正他不吃粮食,也不吃面!”

玉秀说:“就算他晒了不少干菜,可下了这么久了,他早该没烧的了,咱有麦草垛,他可没东西可烧,已下二十来天了,他到底咋过的呢?”

林柱笑道:“不用再操他的心了,真呆不下去时,他会出来的,活人能叫尿憋死呀?嘿嘿,反正他讨过饭,出来后,到谁家谁不给他个馍吃?哎,你别说,他现在要天天出来能讨到馍吃,还真比他在山中强多了,你们说是不是?”

“就你会说!”

王兰枝笑了下说:“林柱,我想了几天,要不你去山里看他一下吧,让他出来!”

林柱摆了下手说:“玉秀前天就说了,想让去叫他出来,可叫他什么呀,咱先不说前边河过不去,就说他一个大活人吧,又不傻,真呆不下去时,他不会出来呀?放心吧,他肯定会出来的!”

玉秀说:“昨夜我让他去看人家一下,他不想去,嫌水大,水大可以绕道走呀,不管如何,过年时他给咱几家也百十斤野猪肉,也值五六百块,雨都快一个月了,咱也得去看他一下呀?”

“是呀,去吧林柱,你要真不想去就叫你二哥去吧。犟筋前天就想去,他也觉得那人可能早没烧的了,可如果让那人出来,又没东西招待人家,犟筋也拿不定主意。我说让住俺家,犟筋不让,也就没去。林柱,还是你去吧,叫他出来住俺家,没吃的也饿不住他,这样的天还讲什么好看呀?”

林柱笑道:“我不是不想去,我只是觉得他真呆不下去时,应该会出来的!”

玉秀说:“他不一定出来,他这人怯生又腼腆,还假得很,每次他路过,让他上家他死活都不肯,他会主动出来上咱家呀?”

王兰枝点了点头冲林柱说:“是呀,去吧林柱,别让他在里边糟蹋自己了!”

“嘿嘿,那我去瞅瞅他?”

玉秀和王兰枝同时说:“去吧!”

“行!哎呀,要有个电话该多好,打个电话他不就出来了?”

玉秀笑道:“电话你的脸呢,快滚吧!”

丁姗笑道:“三叔,还电话呢?你和他要都有电话,只怕现在你们谁也不认识谁了!”

王兰枝笑道:“别和你三叔费口舌了,林柱,要去就快去吧,南河过不去就绕远点走西山吧,,去时穿上林国的雨衣,雨衣比伞强,丁姗,快去找你林国叔的雨衣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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