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一屁股坐在台上,撒泼打滚,后来干脆摆了一个标准的“大”字一动不动,死活不起来。傻小子又把裤子往下拉了半寸,屁股已经看到了大半,肚子底下的黑毛也好像要挣脱束缚蹦出来。
“诶呀妈呀,”傻小子说,“你说你这躺在地上是个‘大’字儿,那我躺下是个啥?”
“也是个‘大’呗。”女的说。
“诶呀妈呀,你说啥呢。你躺下是个‘大’,我躺下还能是‘大’呀?”
“那你说你是啥?”
“我躺下咋也是个‘太’呀。”
一句话逗笑了全场,洪亮在台下笑得几乎流下口水。随着人群起哄“上了她。”
然而,到这里如果你觉得表演已经达到高潮,那我只能遗憾的告诉你,你错了。人类繁衍的动物本能无限激发着人们的智慧,所谓“一波三折”,刚才这一幕也只能算是前戏。
“天哪!”躺在台上的女人听到光膀子的男人的话后突发感慨,“你才是个‘太’呀?我咋也得要个‘木’呀!”
笑声里混杂着断断续续的骂声,人们一边骂着“骚货”、“损色”,一边起哄让男人把他的“木”亮出来。
傻小子故作尴尬的看着台下,身体却慢悠悠的跪在台上。口里还犹犹豫豫地问这些看热闹的:“真让我上啊?”
“上!”山呼海啸的回应充斥了整个大街。
男人抬起了女人的一条腿试图放到自己裸露的肩膀上。“我可真上了!”继续犹豫的口吻,直愣愣的看着台下荷尔蒙爆棚的男男女女。
“上!”又一次海啸般的呼应。
“这不算强奸吧?”男人继续问,“一会警察来了,大伙儿给我作证啊!这是你们让我上的呀!”
“上!”人们继续催促。
所有人都知道,内心里期待的戏码是不会上演的,不过就是喜欢看台上的人插科打诨,多听两个段子,好回家挑逗自己的老婆。
人们乐在其中,演员却在艺术与犯罪的临界点上扭转了节奏。陈风没有听清楚男人说了什么,只见他放下女人的腿,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拍着自己的肚子傻笑。
洪亮依旧沉浸在火热的场景面里,而陈风却想马上拉着他从这里离开,亦或是——逃跑。
因为,有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脑袋里响起来,将他全部的精神抽离了周遭,一种莫名的恐惧。
“风儿,快走。”
一张人脸在陈风的大脑里一闪而过,是那天救他的女孩儿。尽管也算是有救命之恩,但在他心里却是另一种直觉:只要她出现,绝对没好事。
“快走,危险!”
头脑中的话音刚落,一股压迫感便向陈风袭来。心跳突然加速,不由得加快了呼吸。这感觉就像是那天在海边,黑色的风衣在眼前摇晃,一种不容动摇的气势困住周围的空气。
他猛地甩头,在洪亮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洪亮肩膀一晃,然而并没有从火热的气氛中抽离出来。
像是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又像是深夜中在幽深的街道上独行,莫名的感觉身后有一个身影。那身影追随着你的脚步,任凭你奔跑或者站立,它永远和你保持着固定的距离。你猛然回头,却发现身后只是幽深的街道,别无其他。只有等你转回身继续前行,却看到了一张灯光掩映下的僵硬的脸……
此时的陈风便是这种感觉。他猛地回头,只看到了身后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的观众。双目迅速扫过四周,希望能够找出危险的源头。
右手上感觉到了一阵冰冷,大拇指轻轻地碰触到了向他预警的戒指。他明白,危险越来越近。
一辆中卡不合时宜的从不远处经过,车上堆满了白色的编织袋,在阳光下白的耀眼。微风之中,泛起淡淡的雾霭。目光所至,陈风的整个视野死死锁定了这辆车。车子渐行渐近,右手的冰冷几乎麻痹了整个肩膀。
“快走!”抓住洪亮的手腕,陈风疯了一样想要把他拖走。然而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令他几乎使不出任何力气,洪亮不明就里的反抗也让他干着急没办法。
“你要干……”洪亮口中的“啥”还没有说出来,就已经说不出来了。他挣脱了陈风的手,顺势用身体把他撞了出去。但转瞬之后巨大的震动以及随之而来的一声巨响,刹那间便将海啸般的欢腾变成了地狱中的呼嚎。
在漫天的石灰中,陈风努力睁开双眼,试图在这牛奶一样的混沌里找到洪亮的影子。地上遍布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大的小的,软的硬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踩到的、摸到的到底是石灰口袋,还是刚刚还在起哄的观众。想张嘴叫洪亮的名字,却徒劳的吸入了一口呛人的粉末。
那压迫感越来越近,近到能够听到来者的呼吸。他已经感觉不到右手的冰冷,剩下的只有狂暴跳动的心脏、颤抖的四肢,还有因为急于找到洪亮而急促的呼吸。
“也许洪亮没事,只是受了一点点小伤,他会照顾好自己。他能自己回家,他不会有事……我应该先离开这里,等躲开这些人再回来找他……”
逃跑的念头在陈风脑袋里翻滚,眼睛却继续搜索洪亮的影子。逃走或者留下,这两种想法在脑海中碰撞,两种本能搅动他的全身。那压迫感一秒强似一秒,仿佛已经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提到了半空。
五脏六腑在恐惧中痉挛,呛人的石灰撕裂所有人的喉咙。一阵恶心,刚刚吃下的自助餐全部吐了出来,接着裤裆里的一阵滚烫也让他浑身一颤。这应该是他六岁以来第一次尿裤子,石灰接触到陈风的尿变得滚烫,从裤裆到裤腿,就像是架在烧烤炉上一样。灼人的石灰让他再也不能在地上爬,一个激灵从地上站了起来,慌乱中抬头,发现洪亮在不远处被几个石灰口袋压在下面。
哭爹喊娘。相信我,在这种时候,即便是如此锥心的喊叫也不会引起你的注意。所有人都停留在各自的痛苦之中,企盼着身旁的人能够给予他们帮助。但在这混乱最初的几秒钟时间里,谁能顾得上谁?
没有时间看脚下是什么,也没有时间想踩到的是人还是鬼。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洪亮面前,百十斤的石灰口袋被他一手一个扔到远处。跪下拍打洪亮的脸,他毫无反应。下意识地去做急救——他的胸口插着一截木头!
他彻底慌了,瘫坐在地上。忘了救人,也忘了逃跑。脸上的肌肉再也不听自己使唤,嘴角渐渐咧开,眼睛眯成一条缝。哭吧,像孩子一样……
一双厚重的棕色皮鞋站在了陈风身后,藏蓝色的牛仔裤似乎并没有染上什么灰尘。黑色的T恤上没有一点点修饰,外面套着一件墨绿色的登山马甲。
不知道来人是怎么做到的,仅仅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陈风便感觉到千斤重的分量压到身上。他双手拄地跪在洪亮跟前,眼泪滴在他鲜红的胸口。终于,他哭出了声,像一只绝望的狼。
被吸干了一样,身后的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陈风的意识一点点从身体里榨干。跪在地上的陈风只剩下了干涩的呼吸,张着嘴挣扎。
牛奶一样的混沌,掩映着一道淡淡的白光。不知不觉中笼罩了墨绿色的马甲,像一道流水萦绕在他身旁。白光缓缓流淌,清澈的流水中漂来了一席白纱。白纱随风而动,冲破了混沌的掩映,转眼间解脱了陈风的挣扎,把蓝色牛仔裤扔进了已经粉碎的舞台。
“姐姐……救他……”
……
灼人的阳光从树叶间滑落,伴随着鸟鸣在陈风紧闭的双眼前忽明忽暗。若不是全身的干涩,以及下半身火辣辣的灼痛,他真的就想这样睡下去,再也不醒来。一切都是梦吧?!他并没有去长春,也没有去看什么二人转,同样没有一辆翻倒的石灰车,更没有……
“洪亮!”
猛地睁开眼睛,从丝丝凉意的石板床上跃起,身体却在坐起来之前又重重的跌了回去。双手强撑着身体又一次坐起来,每动一下,皮肤好像都会生出千万条裂痕,仿佛只要稍不注意,这胖胖的身体就会碎成一堆沙子。
应该是在他昏迷的时候,晨姮撕去了他的衣服,给他擦洗了全身。否则,他全身的皮应该已经被烧光了。
一声苦笑!凡是被他尿湿的地方,都已经是暗红色的一片,疥癣一样连片的水泡都已破裂,只剩下一层惨黄的皮无力的挂在腿上。何止是腿,就连两个蛋也是无力的垂在那里,上面的皮被烧的干干净净。虽然晨姮已经给他做了清理,但还是有浅黄的水渗了出来。
一滴眼泪在陈风的眼睛里打转,树叶间漏下的阳光在身体上斑驳。一切都是真的!他去了长春,也看了二人转。他看到了那辆中卡,还有洪亮把他推了出去……
一片空白!
(人性,这是世上最难以捉摸的东西。过去的二十年,作者看遍了各种阶层形形色色的人,却只得出一个最无奈的结论——人性部分善恶,所谓的善恶都在人的一生中不停的流转,生命不止,流转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