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妙妙用罢了膳,便坐在亭子里等了一下午,一直面朝着书屋。
实在忍不住又索性直接坐在书屋外面,透着门缝儿往里面瞧,只见东方先生又是一副衣不解带的样子,埋头查找着书籍,神情严肃又认真。
瞧见他这副模样,萧妙妙也不好再出言催促。
于是萧妙妙便从正午等到日落时分,迟迟不见东方世出来……
萧妙妙叹了口气,不甘心的看了看暮色,心道:天色已晚自己也该回去了,穆枭臣最近不让她出门,要是他先回来恐怕要说自己了。
萧妙妙又朝着里面瞥了两眼,抿了抿唇儿说道:“东方先生,我明日再来,您今天累了先早些休息着!”
里面没回应,萧妙妙撇撇嘴,见小蝶不在,给唐风说了声儿便离开。
冯叔给穆枭臣说着自那日起铺子再没什么人敢来闹事了,原先的那些马夫也不怎么听那佟掌柜的了,说他们是少东家的人。穆枭臣点点头,没说什么话,但对这个结果他甚是满意。
冯叔看着王爷心情还可以,犹豫再三,而后说道,“王爷,有一个事儿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穆枭臣转头看向他,英俊的面容里透漏出几分疲态,一手抚着额头,沉声道“冯叔,你说。”
“王爷的妙语楼一事…老爷其实…早就知道了。实不相瞒,老爷当日请柳老板来家一叙,也有这其中的因由。”
“什么?!爹…?他怎么会知道?!这妙语楼和柳老板又有什么关系?!”穆枭臣惊愕之间嚯的一下儿站起身来,可能是最近比较疲累,再加上起来的太猛,脑子忽然嗡鸣了一下,有些站不住。冯叔看到,忙上前扶了一把。
这件事家里只有妙妙和商乙知道,商乙是不会说的,难道是妙妙?
穆枭臣飞快的想着爹爹后来对自己的态度,不但没有在动不动训斥他,反而还会时常的关心他,难道那个时候爹就已经知道了?
说起这事儿也是父子俩心有芥蒂。穆枭臣贵为朝中重臣,虽然二人是父子,却也避险。只是前阵子几国边境总是骚扰不断,穆枭臣和皇帝边商量着要战绝不和。可这战争就意味着死人,就意味着着民不聊生,百姓再无法过安生日子。
就为这事儿,穆老爷子没少生穆枭臣的气,觉得他只知道一是泄愤,缺不顾百姓性命,玩弄权术,冷血无情。可自从知道自己儿子又做了如此多造福于民的事,多少心里也愧疚了。
冯叔也是一惊,没想到王爷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即便如此,今日他也要说下去:
“当时妙语楼一开,便引的各路学子纷纷过来,影响了各家书院的生源,这柳老板也正在其中,眼看着王爷那边的生意越来越好,人也越来越多,虽然挣不了多少钱,但也算是王爷您为民造福,老爷也是倍感欣慰的。
老爷早已预料到今日的情况,这妙语楼必定会受到各路书院的联合抵制,柳老板也算是能在士林中说得上话的,于是老爷子便提前请了他来商议此事。
老爷的意思是他私下也愿意拿出一些补偿,无论如何,这是王爷的心血,老爷虽知这不可能长久,但能撑一些时候,王爷便能从里面多学一些,多长进一些。可没成想道,老爷的一片苦心,却是……”
穆枭臣内心如被五雷轰顶,自己从小虽对父亲言听计从,但却从不与父亲交谈,总以为父亲偏爱大哥,自己便以闯祸来吸引他的注意,可没想到爹爹在自己身上用心之深重,如果不是自己的妙语楼,是否爹也不会摊上这等祸事!
“王爷啊,这是老爷书房里的钥匙。”冯叔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穆枭臣“老爷子说若是真有遇上事儿的一天,便让我把这给你,最里面的那个红木书柜里有一个紫檀长方屉,里面有足够的银两让你度过这一难关…”
穆枭臣身心俱疲,躺在床上,一手放在胸前,紧紧的握着那把泛黄的钥匙,眼里不由的泛起一股热流,还没等那股热流凝成眼泪,穆枭臣眨巴眨巴眼,深呼吸着将那份前所未有的情绪压在心里。
“夫君,夫君~”萧妙妙端着托盘儿在外面唤了几声儿,见无人应,便径自推开门进去,看穆枭臣在床上躺上,便将托盘儿放在桌上,走到床边儿蹲下去,戳了戳穆枭臣的脸,柔声儿说道“夫君,我看你这几天有些上火,我专门给你做了几样儿去火的菜,有清新苦瓜,凉拌绿豆芽,还有荷叶粥,你快起来尝尝~”
萧妙妙为了不让穆枭臣发现自己乱跑,一回家也没回院子,而是直接去了厨房里,让厨娘们做了几道菜,谎称是自己做的。
穆枭臣没说话,一想到是妙妙泄漏了自己的秘密,还害得爹爹无辜受冤,气就不打一出来。索性别过头去,也不搭理她。
萧妙妙以为他是太累了,也没在意,又说道“夫君啊,先吃点儿东西再休息吧,你这一天还没吃东西呢。呀夫君,是不是那些个掌柜又把你气着了,不气不气,气坏了身子吃亏的可是咱们。”
过了一会儿,穆枭臣也不说话,忽然转过头,两人脸对脸,四目相视,穆枭臣神情复杂,看着萧妙妙额角的伤痕,终究是有些不忍心。
但只那一瞬时,而后便冷冷的问道:“我爹怎么会知道妙语楼的事?”
萧妙妙一惊,没料到穆枭臣怎么忽然问这么一句,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可再看到穆枭臣眼含怒气,萧妙妙便有些心虚下去,眼眸也瞥向别处:“我…我怎么知道啊?”
“你怎么知道?我也想问。”穆枭臣一个翻身儿坐起来,俯视着蹲在地上的萧妙妙,沉声问道:“你怎么不知道?这件只有你和商乙知道,他我了解,打死他他也不敢说,不是你说的又是谁?”穆枭臣声音虽不高,可却威严感十足。
萧妙妙委屈,撅了撅嘴,“你你你…你没打死他你怎么知道不是他?!”
穆枭臣一时被噎的无语,“那好,那我现在就叫人打死他,我看他说不说,来人呐!给我把商乙叫过来!你若不死心,便当面对质。”
眼看着两个小厮领了命出了院子,萧妙妙赶紧随着穆枭臣追了出去,“你…你怎么这么大气性!不准去!是我,是我说的,是我不想看着你整日里被爹爹误会,让爹爹生气,总觉得你冷血无情,不顾百姓死活,我便是想让爹爹知道,你其实比谁都关心他们。”
萧妙妙其实明知穆枭臣不会把商乙怎么样,可是她也不确定。平日里穆枭臣话不多,杀伐决断,也总是会狠下心肠。所以她又不敢确定。自她急火火的追出去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原来在自己心中对穆枭臣总是存着一分畏惧,只是深深埋在心里。谁也不知道。而穆枭臣的那一面,也永远不会对着自己。
穆枭臣听到萧妙妙的话,正往出走,听到身后萧妙妙一阵呐喊,直接转身到萧妙妙面前,虽不说话,可眼里饱含怒火,好似在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谁让你自作主张?!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你,爹爹便不知妙语楼的事,便不会请那柳老板,可能也不会惹上这牢狱官司!”
穆枭臣说话间怒气升腾,眼睛似要吃了人一般。这是萧妙妙万万没有想到的。她怎么也不会觉得穆枭臣会如此生气。不对,按理来说,他怎么也不会把这事儿归结到自己头上。
萧妙妙也气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穆枭臣,此时的夫君让她陌生至极,她心里满含委屈,好像再下一秒就能全然不顾形象的大哭起来,什么委屈她也不怕,别人怎么说她也不理,可是面对穆枭臣的质问或者是误解,哪怕一句,都会狠狠的伤及自己。
“夫君你!你怎么能这么想?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吗?!”说着萧妙妙一颗斗大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院里院外的奴仆都有意无意的来围观,虽然不敢多看,可是也都觉得是罕见奇闻。不用说,等到明天,不,不用等到明天,几个时辰以后,京城里就会传的有声有色,平日里恩恩爱爱的摄政王夫妇在家里闹翻了,不仅闹翻了,王妃还不顾形象的和王爷叫板。
“难道不是吗?!”穆枭臣大吼回去反问道。本以为穆枭臣会意识到自己的过分,可没想到萧妙妙等来的是这么一句话。真实满腹的委屈涌上心头,却无人可说。
家里的这帮子人还是头一次听到王爷和王妃吵架,听到喊声儿都纷纷出来,秦大娘吆喝着所有人都进去,不许出来,然后赶紧跑到正院儿去找老夫人琴夫人了。
也是,这种事态,若是真再没人出来劝劝,顾及真是要出事的。
小蝶和翠珠他们跑到萧妙妙身后,赶紧扯着她的衣袖劝到:“怎么了怎么了,王爷娘娘别吵了,一会儿再让老夫人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