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煦也没有料到会出这样的事儿,等她和皇帝赶往承乾宫时,芸贵人已奄奄一息了。
此后芸贵人一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虽然太医费尽心力,但她再也没有醒来。
芸贵人的死在宫中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波,但宁煦知道,皇帝是有些伤心的,只是这伤心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即便芸贵人曾经是皇帝喜欢过的女人,但人走茶凉,久了,自然也烟消云散了。
芸贵人虽然死了,但宁煦却从含烟那儿得知,自己当初陪皇帝去盛京时,只有如嫔一个人到过自己的寝宫。
虽然宁煦怀疑如贵人,但是她却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但此后她对如嫔也小心提防着。
也许是因为四阿哥天真可爱又活泼聪明的缘由,也许又因为别的,皇帝来永和宫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对宁煦母子三人比从前更加好。
皇后受宠,后宫自然无比稳定,即便有人想暗中使坏,也被宁煦一一化解,没有掀起血雨腥风来。
就在这看似安定的后宫之中,日子一天天过去,孩子也一日日长大了。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嘉庆二十四年的春日悄然来临。
多年的相濡以沫,皇帝和宁煦之间十分默契,用了晚膳后,二人正在下棋,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便冲了进来。
“皇阿玛,皇阿玛……。”
“绵忻,你是大孩子了,别毛毛躁躁的。”宁煦不用抬头便知是谁来了。
能在皇帝面前如此“不守规矩”的,除了她的四阿哥绵忻外,倒是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皇额娘。”绵忻却毫无顾忌,又叫宁煦一声,上前抱住了她。
“你这个臭小子,再过两个月都要十四岁了,还赖在你额娘怀里,传出去要成天下笑柄了。”皇帝轻轻敲了敲绵忻的头,嘴上虽然骂着,脸上却满是宠溺之色。
“儿臣老了也是皇额娘的儿子,做儿子的抱额娘,理所应当。”绵忻抬起头笑道。
已近十四岁的他长得比同龄人更高,他长得也很像宁煦,看着格外的英俊。
“你就是歪理多,得了,皇额娘又要输给你皇阿玛了,你来帮额娘下棋,额娘去给你们准备些瓜果点心来。”宁煦站起身来。
“好。”绵忻笑着应了一声,坐了下来。
宁煦摇了摇头,带着含烟到了外殿,让奴才送来了核桃,亲自拿着铁钳子剥了起来。
“皇阿玛,你输了……别赖皮……。”
不一会,里头就传来了绵忻的声音。“你这个臭小子,你让皇阿玛一颗棋又能如何?”皇帝的声音也响起。
宁煦却从中听到了一丝窘迫。
“皇阿玛又欺负儿臣……。”
“好好好,朕怕了你了,这一局朕认输,再来,你这个臭小子,你以为你脑子好使就能赢朕很多次吗?”皇帝怒骂着,但却不是真的生气了。
“嘿嘿嘿……。”
宁煦听着父子俩吵吵闹闹的声音,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些年,皇帝对四阿哥极为宠溺,无论这孩子说什么话,做什么事,皇帝都喜欢,简直宠上了天。
但四阿哥这孩子也没有什么让人挑剔的地方,他虽然受皇帝宠爱,但是不骄不躁,即便对奴才也是彬彬有礼,从不欺负,对皇帝和她也孝顺,对二阿哥三阿哥两位兄长很敬重,就连如妃生的五阿哥,四阿哥也喜欢极了,常常去带着弟弟玩。
这孩子在上书房表现的极为出色,如今连太傅们也考不到他了,骑马射箭他更是一把好手,丝毫不比两个哥哥差。
加之他为人不拘小节,从不拿身份去压任何人,走到哪儿都十分受人喜欢,不仅朝臣常常在皇帝面前称赞他,就连宫中奴才们也个个说四阿哥好。
儿子优秀,做额娘的自然开心,但宁煦还是有些担心的。
平心而论,她觉得自己的三阿哥绵恺其实不比四阿哥差,那孩子其实更加沉稳干练,只是这些年宁煦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一直劝说绵恺藏拙,以免陷入储位之争。
宁煦打从心底没有想过要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去和二阿哥争夺皇位,但人言可畏,如今宫中已有流言蜚语了。
“主子,小心手。”含烟见自家主子剥着核桃那钳子就偏了,连忙喊道。
含烟的喊声打断了沉思中的宁煦,她赶紧将钳子放下,拿着剥好的核桃走了进去给皇帝和四阿哥吃。
如今已近年关,宁煦身为皇后有许多事要打点,更何况皇帝打算在正月初趁着过年办他的六十岁大寿,虽然有礼部和内务府的人帮忙筹备,但要紧的事儿还是要宁煦做决定。
第二日一大早,宁煦见了内务府和礼部来请旨的人后才去了永和宫正殿。
这十多年来,宫中的老人去了不少,也有新人入宫,后宫从来不缺少女人。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众位嫔妃见皇后到了,立即福身问安。
“都免礼吧。”宁煦轻轻抬了抬手。
“谢皇后娘娘。”众人应了一声,这才起身,坐到了各自的椅子上。
宁煦左手边的首位上坐着如妃,如妃当初怀了九公主后便从嫔晋封为妃,到现在已在妃位上八九年了。
如妃下面是信嫔,她早已从贵人晋封为嫔了。
信嫔下方是荣贵人,她已从常在晋封为贵人了。
荣贵人下方是安常在,这些年她很不受宠,地位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而右边第一位则是庄妃王佳氏,也就是早年的吉嫔,她已晋封为妃了。
庄妃下方是恩贵人,她是嘉庆十年后入宫的嫔妃,恩贵人下方则是李贵人,李贵人入宫没有几年,是众人中最年轻的的一位,也生的貌美,较为受宠。
将众人都扫了一眼,宁煦才笑道:“再过两日皇上要提前庆贺他的六十大寿了,本宫这两日有些忙,众位妹妹此后三日都不必来请安了。”
“是,皇后娘娘。”众人齐声应道。
“娘娘,皇上昨儿个说要臣妾帮着娘娘一块打点万寿节的诸多事宜,不知娘娘意下如何?”如妃站起身看着皇后笑道。
宁煦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却有升起了一丝冷意。
“昨儿个夜里皇上驾临永和宫,本宫已经和皇上商量了,如妃你如今要忙着照顾五阿哥,宫中的事儿便不用你操心了。”宁煦说到此见如妃的脸色有些难看,随即笑着对庄妃道:“庄妃。”
“臣妾在。”庄妃立即站起身来。
“这几日你就陪伴在本宫身边帮衬着吧。”宁煦笑道。
“是,娘娘。”庄妃万万没有想到皇后会如此看重自己,立即起身应道。
“今儿个也不早了,众位姐妹都散了吧。”宁煦看了众人一眼,笑道。
“是,娘娘。”众人齐声应道,除了庄妃外,都退下了。
“庄妃,本宫一会要去一趟佛堂,你回去歇着吧,本宫要你帮忙时会派奴才去请你。”宁煦看着庄妃笑道。
“是。”庄妃听说宁煦要去佛堂,微微一怔,但立即醒过神来,退下了。
“娘娘为何要去佛堂?”待庄妃离开后,含烟才看着自家主子,十分不解道。
“自然是去看诚妃……不,是去看看诚贵妃。”宁煦柔声笑道。
“看诚贵妃。”含烟闻言脸上满是不解,但也没有多问,立即派人去将肩舆抬来了。
御花园后的佛堂原本就修的很好,这些年诚贵妃一直在里头礼佛,为大清朝祈福,为皇帝祈福,皇帝自然高兴,虽然未去见过诚贵妃,但佛堂里的东西应有尽有,诚贵妃在这儿也从未吃过苦。
嘉庆十三年,诚贵妃的女儿三公主病重,皇帝前往探望,三公主最大的愿望便是让自己的额娘重回六宫,皇帝自然应允了,可诚贵妃却说自己潜心礼佛,愿一身常伴青灯古佛。
皇帝也无奈,又不想让重病的女儿失望,便下旨晋封诚妃为诚贵妃。
嘉庆十六年,病了多年的三公主再也撑不住,仙逝了。
诚贵妃那日破例出宫去见了女儿最后一面,然后又回宫继续礼佛。
一晃又过了这么多年了,她从未离开佛堂,也没有人见过她。
“娘娘,佛堂到了。”含烟看着宁煦笑道。
“嗯。”宁煦点了点头,让人去通传了。
“皇后娘娘驾到……。”
伴随着奴才一声通传,宁煦在含烟和小喜子伺候下进了佛堂。
佛堂大殿之中,一身粗布青衣的诚贵妃正跪在蒲团上念着经,听到外头的通传声后微微一怔,随即睁开眼睛在夙卉的伺候下站起身来。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诚贵妃在夙卉的搀扶下到了佛堂门口,屈膝给宁煦问安。
”免礼。”宁煦抬手让她起身,但心中满是震惊。
诚贵妃只比皇帝小了一岁,但此刻的她却是满头白发,脸上也布满了皱纹,若告诉旁人她是一个年近八十岁的老人了,只怕没有人不信。
常年拜佛念经的人应该心如止水才是,可诚贵妃为何满头银发,宛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