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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夜色将明,晨光微熹,天边闪烁的几点星子也仿佛在寒冷中耗尽了力气,悄然隐去。

路上打更的更夫已经收了锣鼓回家歇息,不时寒风拂面的街道上再不见一丝人影。

平心坊双燕胡同往里数第四家正是东平伯府,西边的小侧门处,竹露面上掩不住焦急之色,从拉开一道缝隙的门口不住向外张望,还不时回身去看睡得鼾声四起的守门婆子。

终于在她的不断期盼中,两道步伐匆匆的身影出现了,越来越近。

“姑娘!”她飞快地推开门,将两人放进来,回身关门时又格外注意地留神了两人身后,虽也没能看出什么。

提着的心回到海棠院里才算是真真落了地,竹露又哭又笑地拉着阮姿上上下下使劲儿地打量,嘴里还不停地絮叨:“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您不知道,这一晚上奴婢们的心里头就一直打着鼓似的,姑娘以后可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她说着,荷风跟着在一旁点头,阮姿也知道这两个丫鬟定是一夜没合眼替她担惊受怕呢,心中暖和,笑着安慰她们:“我带着苏蛮呢,你们有什么可怕的,我还担心万一昨晚我不在叫人察觉了,你们可怎么应付呢。”

见着她们姑娘安好归来,两个丫鬟也是长松了一口气。这会儿听见她这么说,竹露面上露出几分凶残之气:“奴婢和荷风都商量好了,荷风留在院子里以防有人来,奴婢在西侧门等着姑娘,那守门的婆子要是醒了,奴婢就给她一板砖,保管叫她好好睡过去!”

阮姿一愣,着实没想到她竟然心里还打了这个主意,随即就笑了起来。

看着她们两个熬得眼睛通红,还有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的苏蛮,阮姿笑着笑着忽地觉得鼻子一酸,不论这一晚的经历看起来有多奇幻,比起上一世她竟觉得如此鲜活,她不再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真心为她好的人也不会再因为她遭受不幸。

“荷风、竹露、苏蛮,你们都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等你们醒了我再告诉你们昨晚上的事。”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荷风听着以为她是受了凉,匆忙道:“奴婢不累,还是让竹露跟苏蛮回去睡吧,奴婢去大厨房给您熬碗姜汤,万一受凉染上风寒就糟了!”

竹露也飞快摇头:“要不还是奴婢出去请大夫来看看吧。”就连苏蛮也着急地来拉她的袖子,瓮声瓮气地喊:“三菇凉……”

他们替她忙碌焦急的模样让阮姿一阵窝心,却是婉拒了他们的好意,拿出主子的架势冷声斥道:“到底你们是姑娘还是我是姑娘?我说了,你们通通回去歇息,有事我会叫你们的,放心吧!”

直到她板了脸才算是镇住几个人,乖乖回去歇着了。

天光大明,往常热闹非凡的红花胡同这一早安静得很不平常,路过红花胡同的人都不自觉诧异地向里面探了探头,然而丝毫不见原先那些整理衣冠满面餍足从里头出来的酒鬼恩客们。

宽阔的路面上寒风萧瑟,打着旋儿吹起几片落叶,空旷得仿佛这里从来不是热闹的花街柳巷。

对门而立的临江仙和玉楼春都紧紧闭上了大门,因此外人也无从知晓此时的玉楼春内里一片狼藉,门柱坍塌,桌椅破碎,曾经旖旎香艳的薄纱轻缦都被扯在地上,众人践踏污糟不堪。

紫娘带着一众姐妹站在大堂里看着这一幕,只有苦笑。

素素一袭碧纱裙,立在紫娘身侧,昨夜只有她并未亲眼看见后院里发生的一切,也因此无法体会众位姐妹的心情,纵使从她们口中也算知晓了一些情况,但还有许多想不通之处:

“紫娘,那真是安王吗?”

紫娘轻叹口气:“不信是吗,我也不敢信,现在我才明白师父叫我们绝不要掺和进朝堂政事里头是多么英明。蝶娘她……”

“她是自作聪明!”素素冷冷接道,“居然敢和漕帮擅自往来,还是在私盐这么大的事情上,与虎谋皮,她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只是我没想到,调查私盐一案的居然会是安王。”

“如果不是这件事,恐怕我们也想不到京城里还有这么多不一般的人物吧。对了,你们记得传令下去,昨夜的事情全都给我封死口,谁敢乱传,出了事情蝶娘就是她的下场。”

想起昨夜那个人浑身戾气干脆利落地拧断蝶娘脖子的狠劲,众人都不寒而栗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素素才从脑中蝶娘的死状里回过神,昨夜她未能亲眼看见蝶娘身死的情形,然而只后来看地上的尸首也能猜出几分,那个月光下凄厉如魔的身影用白帕擦拭手掌的一幕深深刻在她的脑中。

“但是他本来不必非得杀了蝶娘吧,而且,为什么他要带走董武和董力的尸体?”

这是素素最大的不解,董武、董力只是她们后院看门的,身上虽有些功夫,但实际上对玉楼春暗地里的买卖并不知情,而据她所知,这两人早在安王爷动手抓捕蝶娘之前就被人杀了。

这也是其他姐妹也都想知道的。

看着一众姐妹们同样疑惑的神情,紫娘脸上的苦笑更深了,她或许还真的猜到了原因,只是才经历了昨夜的事情,她并不想去招惹那位。

对着素素,她只道:“你知道为什么你是最后一个被带去后院的吗?等你想明白了这个,这两个问题自然就有答案了。”

素素一愣,她们本就是做消息买卖的,对听到的每一句话内里含义都十分敏锐。紫娘话音才落,她就想起来昨夜在安王爷那个女侍卫进来之前,她正在和替紫娘来传信的小姑娘说话,而小姑娘一走,她还没来得及打开香囊……

她的瞳孔因为惊讶骤然缩紧:“那个小姑娘是谁?”

紫娘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

素素一惊:“玉楼令不是还在她身上?”

“是,所以至少要等上元节的时候我们才能知道剩余的答案。”

另一边,贺渊一行人并未回杏花坞,而是去了他向来少住的安王府。

颜清随问了一个同样的问题:“为什么把那两具尸体带回来?”

贺渊并未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抬眼去看刚刚从外头回来的花昼锦。

花昼锦快步上前禀报:“阮姑娘已经平安回了东平伯府。”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姓氏,颜清随诧异地去看贺渊,先前只听顾采薇说他还觉得神奇,结果从昨夜到现在整整两回他算是亲眼见着了这人在明瑾这里到底有多不一样,连那位姑娘是不是平安回府他都要最先询问,还指派了花昼锦负责。

这样他反而更觉得不真实了。

颜清随的目光从贺渊身上移到顾采薇,顾采薇耸肩——早就跟你说了呀。

虽然是顾采薇早说了,但那厮的话他向来是只信三分的,谁曾想这回他说的竟然是真的?

贺渊并不在乎他们想什么,确认了阮姿平安便径直问起:“她昨晚用的那种毒药查出来了吗?”

花昼锦身形一顿,声音沉重:“属下无能,没能查出来那到底是什么毒药,从那两具尸体和昨夜属下看到的,只能确认这种毒极为恐怖,沾上一点便会立刻腐蚀肌肤,而后顺着血液流遍全身,使人立即死亡,绝无生还可能。”

此话一出,或坐或站的几人面色顿时严峻了起来,顾采薇咂咂舌,前次在杏花坞的时候他还觉得那位着实是个小巧可人的姑娘,谁曾想竟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手里握着这么凶残的东西。

颜清随立即转头去看贺渊,他不知前情,但从顾采薇的神色中也隐约猜到几分,只是不能肯定:“什么意思?”

这一回贺渊倒没再无视他,淡淡道:“她手里有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听他说得轻描淡写,顾采薇却是嗤笑出声:“明瑾,这种东西都能算是小玩意儿了吗?要命的东西啊!”

贺渊没看他,声音却陡然冰冷了几分:“本王说是小玩意儿就是小玩意儿。”

听出他话里的不容反驳的意味,顾采薇摊手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反正这些也不归他管,他才不起触明瑾的霉头。

听到他们对话,颜清随皱紧了眉,有些不赞同:“明瑾,如果那位姑娘手上真是有这样的东西……”

“颜清随,本王说了,那些只是小玩意儿。”不待颜清随将自己的意思说完,贺渊危险的声音就截断了他的话。

这样十足恶劣的态度安王倒不是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然而这次却是为了一个小姑娘?

饶是颜清随有些不敢置信,心却微微一沉,明瑾他……

“花昼锦,把尸体处理掉吧。”

没有了用处的东西,他向来不留。

花昼锦应声,旋即退下。

顾采薇的目光一直追随她的身影消失在小道尽头,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掩去面上瞬间的怅惘。

一旁的颜清随将两个老友的神色尽收眼底,暗叹一声,将话题扯回正途:“虽然已经确定是玉楼春给漕帮传的消息,但陵州那边还是不好办啊。”

顾采薇正色道:“没错,说白了漕帮也不过是一群江湖莽夫,贩运私盐这么严重的事,我还真不觉得他们会是主谋,明瑾,你的意思呢?”

贺渊负手而立,听着他们的话嘴角缓慢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漕帮自然不是主谋,他们贩运私盐一路上明面可都打着官盐的旗号。”

颜清随目光一凛:“盐引?”

竟真是盐引出了问题,这个他们早先也想过,只是盐引这一块管事的素来是皇帝的亲信,这么一来无论如何得先呈报给皇帝。

“本王今日会进宫见皇兄,顺道说一下这件事。”贺渊语气淡淡,那两人却是一愣,他们还以为他是特意为此事进宫禀报,谁知是为了别的?

想到自年前杏花坞那场宴后,他过年入宫都刻意避了永光帝的询问,永光帝又接连让人送了三回信召他入宫,贺渊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过了年,是时候去跟皇兄讨个圣旨了。

顾采薇和颜清随两个自然也看见他面上的笑意,却着实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也罢,反正在猜测安王心思这一点上,还没有人能胜任呢。

几人简单探讨完陵州的事,将要起身,忽然看见一个穿着茜素青色长款褙子的妙龄姑娘款款走至门前,也未踏进门,见着贺渊的身影就含羞带怯地一福身,娇声道:“奴家给王爷请安。”

乍见她,贺渊皱了下眉,接着才想起来,这安王府后院里好似确实住了不少他的“姬妾”。

自他“好色”的名声传了出去,便有不少登门“拜访”的人,所携的除了金银财宝便是美貌佳人,而他一向是来者不拒的。

说起来,贺渊这安王府的后院里虽收了无数的娇姬美妾,外头对他贪花好色的风传更是愈演愈烈,但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他实际上大半时间都住在杏花坞。

而王府后院,是由他身边的高公公打理。

“谁放你过来的,高宝成呢?”

贺渊冷凝的声调和明显不耐的脸色,显然不是周敏预料中会出现的情景,又听他问起高公公,面上顿时煞白,却仍试图完成她今天擅闯前院要做的事,花容失色的面颊显得楚楚可怜,朱唇轻颤着道:“请王爷恕罪,院里的姐妹们好些日子没见过王爷……”

话还来不及说完,周敏就被贺渊满含阴鹜的眼眸中显露的冲天恶意惊得说不出话,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听见那道阴恻恻的声音叫:“高宝成!”

几乎是下一瞬一个太监模样四五十岁的人就连滚带爬冲了进来,看也不看门口瑟瑟发抖的周敏,噗通跪倒在贺渊脚下:“王爷恕罪,王爷恕罪,老奴管教不严,竟然让这该死的丫头闯进了前院,惊扰殿下,殿下恕罪,老奴万万不敢了!”

贺渊居高临下俯视着高宝成,冷声道:“高宝成,这活儿你要是做不了,就趁早给本王滚蛋!”

周敏愣愣地看着平素里在她们面前拿腔作势、说一不二的高公公像一条摇尾乞怜地狗扑在王爷面前,连声喊叫着:“王爷恕罪,再不会了!”

然而还不等她分辨一二自己现下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王爷那双幽深黑沉的眸子就落在了她身上,同时,她听见一句“把她拖下去处理了!”

直到高宝成从地上爬起要来拖她,周敏才猛然反应过来王爷那句话的意思,接着便是使劲地挣扎,连哭带喊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家再不敢了,奴家知错了!”

至死她也不明白,她只是忍耐不住王府后院日复一日死水般的生活,想要凭着美貌博一个富贵尊位而已,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皇宫,勤政殿。

永光帝听彭海上来通禀的时候忍不住挖了挖耳朵,不信地问:“你说谁来了?”

看着永光帝的动作,彭海一副八风不倒的淡定姿态,语气平静:“回陛下,是安王殿下请见。”

这一回永光帝直接站起身下了御阶,径直向门口走去,他得去看看今儿的太阳是从哪边升起来的!

彭海依旧淡定地跟在永光帝身后,即使他不知道永光帝要做什么,但几十年伺候永光帝的经验使得他已然能够接受永光帝所有的举动。

直到看见勤政殿前立得笔直的贺渊,永光帝才算接受了这个事实——原来真是贺明瑾来了。

“皇兄不必确认了,今儿的太阳确实是从东边升起来的。”贺渊语气凉凉,可见对永光帝十分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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